其素若何?春梅綻雪。
其潔若何?秋菊被霜。
其靜若何?松生空谷。
其艷若何?霞映澄塘。
其文若何?龍游曲沼。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應慚西子,實愧王嬙。
這是警幻仙姑的詠唱,不知是所頌何人,或是何人頌她。清楚的是這位仙姑住在"離恨天之外,灌愁海之中",一處匯集相思苦的地方。
也只有活在情人思念中的人,會有這般不沾紅塵的美。
警幻仙姑喚秦可卿為妹妹,賈母說她是"生得裊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這樣的女子,名冠十二金釵正冊,卻絢麗登場,含羞薨去。
薄命司處,判詞畫著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梁自縊。紅樓曲中,秦可卿的曲目名為[好事終]
"畫梁春盡落香塵。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
因為寫可卿的語句寥寥,又如脂硯齋語,隱去了"淫喪天香樓"的正文,余下寫可卿的讖言空剩下了"淫"和"敗家"。可我獨獨念著"宿孽總因情",合書沉吟,為什么在厲筆指責后,又空轉一聲惋惜。
不會是賈蓉。曹公寫賈蓉寡淡至極,卿病重時,名為丈夫的賈蓉雖行走理事,卻是做著傳聲筒的事情,更甚至連奴才的話也傳了,"'哥兒替奴才回一聲兒罷。'賈蓉轉身復進去,回了賈珍尤氏的話。"而在拜祭時,已經寫到了十幾個賈家侄子,卻惟獨不見了賈蓉。這是曹公不寫之寫筆,是無情人,何必多寫。
但有一個人多寫了,賈蓉之父,賈珍。
"賈珍因想著賈蓉不過是個黌門監,靈幡經榜上寫時不好看,便是執事也不多,因此心下甚不自在。"
人已經去了,為這種事不自在,這是寫賈珍的荒唐。但想,如果她是我賈珍的女人,那經幡經榜上應該寫世襲寧國公妻,她已經是我的女人,我卻給不到這樣的名分。
賈珍荒唐的急忙為兒子捐官,荒唐地讓憎人詠"世襲寧國公冢孫婦、防護內廷御前侍衛龍禁尉賈門秦氏恭人之喪。",荒唐的為兒媳求鳳姐。這樣的荒唐,我可以說他扭曲,卻說不出他無情。
念著秦可卿的名字,情可情,我忽然就想到了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那便是,"情可情,非常情"。世間有郎情妾意,我如花嬌時恰逢少年倜儻,愛得動人,但也有和世間平常都不一樣的情愫。那是楊過和小龍女,周萍和蘩漪,周慕云和蘇麗珍。人們說這是不倫,但確是愛情。
如此情不僅受到世人的唾罵,還受內心譴責,明知不可為。于是每靠近一步,都生不如死,一念是他嘴角帶笑,一念是不知如何喚他的羞赫。無法抑制之時,帶著離去不如死去的念頭,追求內心的愛意,徒添幾分凄美。
可卿和賈珍,兒媳和家公。就是一個寧國府的家奴也可以嘲笑秦可卿"爬灰的爬灰",后人也可以細枝末節的找文字佐證她"淫"。但這個女人最后選擇上吊結束人間路,臨走一刻還能與她的男人纏綿,那一宿只有一男一女,一情一意。脂硯齋語"隱去天香樓一節,是不忍下筆也。"
再無關于兩人縱情的文字,只有賈珍穿著白衣孝服,奔走在可卿的祭堂。棺材里,那是賈珍心中的女子,她"應慚西子,實愧王嬙"。
文集 訪曹公脂硯
關于秦可卿分析最多的是她堪比仙人的閨房,
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其聯云:云: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
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說著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
多數是認為這些擺設指代的女子都淫穢放蕩,這是曹公在暗諷可卿。而劉心武老師認為的是這些擺設是宮廷之物,暗指可卿是康熙二廢的太子,胤礽外逃的女兒。我卻有自己的想法,和各位看官研究研究。
行文中,可卿說"我們這里有給寶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與我就是了。",表明了可卿的房間可不是為寶玉準備的。為寶玉準備的是這樣的房間:
寶玉抬頭看見一幅畫貼在上面,畫的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圖》,也不看系何人所畫,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幅對聯,寫的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寶玉不喜歡這房間,可卿才帶他到自己的房間來。但可卿自己的房間是為誰準備的呢?
話說,寶玉入夢,警幻仙姑叫來了其他仙姑,她們看見寶玉是失望的,
“我們不知系何‘貴客’,忙的接了出來!姐姐曾說今日今時必有絳珠妹子的生魂前來游玩,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這濁物來污染這清凈女兒之境?”
絳珠妹子是林黛玉的前身,看到這里便明了了,這樣別致的房間是為了黛玉的。這么一反思,前一個房間,"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說的其實是寶釵。這里曹公要說的,是寶玉棄寶釵,醉倒在黛玉的讖言。
一家之言,歡迎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