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情女為何偏愛薄情郎?

一、我不相信無緣無故的愛

每當(dāng)想起張愛玲,內(nèi)心便隱隱作痛,大約每個女人都能從她身上看到自己。

才華橫溢的女作家,因錯愛一場,就萎謝了,最終在異國他鄉(xiāng)孤獨(dú)老去。以張愛玲之傲又怎么會愛上胡蘭成這樣的多情蕩子,到底胡有什么魔力?

閨蜜說,感情這種事兒,是毫無道理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每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興趣愛好不同,很難分析。

可是魯迅說“賈府的焦大是不會喜歡林黛玉的”,像焦大這樣草莽勇猛的奴仆,以他的經(jīng)濟(jì)能力、社會地位,文化修養(yǎng)來說,擇偶時勢必青睞吃苦耐勞且體格健壯的女子,他根本不可能理解貴族女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嫻雅,更不能領(lǐng)會《葬花吟》的風(fēng)流蘊(yùn)藉和聲聲血淚,也走不進(jìn)林黛玉廣闊的精神世界。這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既然不愛一個人可以有很多理由,那么愛一個人也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二,愛的理由

這個男人自帶光環(huán)

胡蘭成任汪偽政權(quán)的宣傳部政務(wù)次長、行政院法制局長,兼任《中華日報》總主筆,后又接手《國民新聞》,風(fēng)光一時。他的文學(xué)成就絲毫不遜于張愛玲,雖然在愛情與政治上搖擺不定(“我對于政治的事亦像桃花運(yùn)一樣糊涂”),但不能否認(rèn)他是有地位,有權(quán)勢、有才華、有情調(diào),而且相貌斯文談吐儒雅的男人。

胡蘭成在《今生今世》里用極婉媚之文筆寫成他的“群芳譜”,在亂世里與他有情感糾葛的女子有8位。他講學(xué)時,女弟子常為爭寵而斗,臺北一代才女朱天文,朱天心為了引起胡的關(guān)注,居然默默背誦張愛玲小說中的名句,讓旁邊的女作家林慧娥看不下去了,說:“分明是想被收編進(jìn)《今生今世》的群芳譜里嘛!”

發(fā)現(xiàn)獵物,執(zhí)著追求

胡蘭成在南京養(yǎng)病期間,看到《天地》雜志中的《封鎖》一文,才看兩節(jié),躺在藤椅上曬太陽讀書的他,不覺身體坐直起來,喜不自勝,拍手贊好。于是迫不及待地去信問主編蘇青:張愛玲是何人?并表達(dá)了對張愛玲的贊賞和極愿結(jié)識之意。蘇青深知胡的底細(xì),回信時淡淡地說,作者是位有才華的女性。這更讓胡蘭成對張愛玲念念不忘。

第二期的《天地》又有張愛玲的文章還附有照片,胡蘭成坐臥不寧:“我只覺世上但凡有一句話,一件事,是關(guān)于張愛玲的,便皆成為好。”以小說為媒,文人間的惺惺相惜之情頓生。

一個男人,他若喜歡一個女人,哪怕踏遍千山萬水,沖破人墻桎梏,他也要找到她。

胡蘭成冒著危險迫不及待回到上海,去找蘇青,想以鐵桿張粉的身份去拜見張愛玲。蘇青深知張愛玲的高傲和不愿見人的習(xí)慣,但經(jīng)不住胡蘭成軟磨硬泡死纏爛打,把張的地址告訴了他,胡蘭成如獲至寶,第二天一大早就新高彩烈去了張家。

敲門,女仆應(yīng)聲詢問,胡蘭成一番謙卑的自我介紹,大門依舊緊閉,張愛玲拒絕見客。無奈,他只好摸出紙筆,寫了自己的拜訪原因、名字和電話號碼,從門洞里遞進(jìn)去。門內(nèi)接過紙條,再無聲息,胡的內(nèi)心大約有一春魚雁無消息的失落。

本事大的人脾氣也大。同時代的人說,張愛玲約好什么時間見面,去得早了或晚了,張愛玲就不會見。約定好了的,都未必能見到,何況不速之客!但是胡蘭成可不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

眼看就要與意中人失之交臂,胡蘭成很是沮喪,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

就在他覺得諸事無望后,柳暗花明,張愛玲打來電話說要見他。

慧眼識珠,懂得欣賞和夸贊。

會夸人是一種能力,如果不是洞悉人性,又怎能夸到點(diǎn)上。

“我愛你,我更愛跟你在一起時那個美好的自己”。戀人之間如果能成功地美化對方,讓對方愛上被美化后的自己,ta便會愛上你。

第一見面,胡蘭成滔滔不絕地講了五個小時,張愛玲笑著傾聽。若是言語貧乏,了然無趣,才女怎會忍耐他長久絮叨。

天快黑了。兩人出門,并肩而行。他突然說:“你的身材這樣高,這怎么可以?”這句話有欣賞,有愛憐,又有兩人是否般配的暗示。對于這種明顯的調(diào)情,“張愛玲很詫異,幾乎要起反感了”,但她并沒有說什么,大約是紅了臉,羞澀地低了頭。胡蘭成說,“只這一聲就把兩人說得這樣近,真的感覺非常好”。情場高手一句適時的曖昧之言,不動聲色拉近了距離。

第二次,胡蘭成來到張愛玲的客廳,看到她穿了一件寶藍(lán)綢襖褲,戴了嫩黃邊框的眼鏡,而且房間的華貴使出身寒微的他很不安而且露怯。胡蘭成說三國時劉備進(jìn)孫夫人的房間,就有這樣的感覺。于是胡蘭成就竭力夸她:“和她相處,總覺得她是貴族。其實(shí)她是清苦到自己上街買小菜。然而站在她跟前,就是最豪華的人也會感受威脅,看出自己的寒傖,不過是暴發(fā)戶。”胡蘭成是懂張愛玲的,懂她的特立獨(dú)行,懂她貴族后裔特有的高貴優(yōu)雅。這一點(diǎn)甚至張愛玲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又特意向張愛玲提起刊登在《天地》雜志上的照片。一張照片,別人看過就忘了,甚至連雜志都丟在一邊,布滿灰塵,而他卻銘記在心。寫文章的人猶如在暗夜里獨(dú)行,別人的關(guān)注就好像遠(yuǎn)處照過來的燈光,突然覺得溫暖和踏實(shí)。張愛玲在照片背后題上幾句話: “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張愛玲自恃才華過人,胡蘭成于是這樣贊美她的作品:“是這樣一種青春的美,讀她的作品,如同在一架鋼琴上行走,每一步都發(fā)出音樂”。

胡蘭成還獨(dú)創(chuàng)了一句“民國世界的臨水照花人”來品評敏感孤傲、卓爾不群,美麗蒼涼的張愛玲。一個人,一輩子,遇到了懂得你、欣賞你、憐惜你的人,并不容易,所以人大多數(shù)是寂寞的。一句話就讓一個孤傲單純的女人內(nèi)心繁華起來。

胡蘭成的“群芳譜”中,小周最小,十七歲,是產(chǎn)科見習(xí)護(hù)士,胡蘭成這樣夸她:”風(fēng)雪天夜里常出去接生,日里又要幫同醫(yī)生門診與配藥,女兒家的志氣,做事不肯落人后。她的做事即是做人,她雖穿一件布衣,亦洗得比別人的潔白,燒一碗菜,亦捧來時端端正正。她閑了來我房里,我教她唐詩,她幫我抄文章。她看人世皆是繁華正經(jīng)的,對每個人她都敬重,且知道人家亦都是喜歡她的。有時我與她出去走走,江邊人家因接生都認(rèn)得她,她一路叫應(yīng)問訊,聲音的華麗只覺一片艷陽,她的人就像江邊新濕的沙灘,踏一腳都印得出水來。”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護(hù)士,稚氣未脫,有些職業(yè)所賜的潔癖,被他夸成一朵花,試想哪個女人能抵擋得了這樣的贊美。

佘愛珍是女個漢子,黑社會老大的壓寨夫人,雙手使槍的女特務(wù),是76號魔窟的殺人女魔頭。他這樣夸她——“她是生的男人相,性情亦大方條達(dá)像男人,誰亦與她只能是極清潔的男女相見,不覺得她有魅力,卻自然大家都?xì)g喜她,敬重她。她不擦口紅,不穿花式的衣裳,夏天只見她穿玄色香云紗旗袍或是淡青灰,上襟角帶一環(huán)茉莉花。人說雪膚花貌,容貌已如花,衣裳就只可穿一色,而肌膚如雪,若再穿白,那真要變得像白蛇娘娘了。那年她三十八歲,人家看她總要看小十年,且覺得女人的妙年只能是像她現(xiàn)在這樣的歲數(shù)。”

遇到這樣的男人,什么樣的女人也得繳械投降,甘愿為情感之奴。

大叔訴苦,是俘獲有圣母心的女人的利器

滄桑的大叔是很能討女人歡心的,隨隨便便扯出一樁陳年舊事,就是一個沉甸甸故事:多子貧賤,食不果腹的幼年;寒酸的教書生涯,無所事事又不甘平庸的青年,無錢葬妻,借債無門的悲苦壯年。一個才華橫溢有權(quán)有勢還是你仰慕的男人,在你面前像一個孩子一樣訴說往事,用了云淡風(fēng)輕的姿態(tài),用了自嘲自黑的方式,講的人始終在微笑,提起過往,早已不悲不喜不起漣漪。聽的人卻是是淚眼滂沱,即使冰心也早已柔軟如春水,天生的母性情懷洶涌而出,忍不住要憐惜,而憐惜是男女之情的核心。她的愛也如春水初生,她的心已如春花初綻。

他把生活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甚至于夫妻之間相處的點(diǎn)滴都告訴張愛玲,當(dāng)然他一定會用苦肉計,敘說自己婚姻不幸的悲苦,不被妻子理解的壓抑。這種坦誠和信任,讓張愛玲感知對方早已把自己當(dāng)做知己,因此她的內(nèi)心是歡喜的。從小父母離異,家如冰窖的張愛玲,正是因?yàn)楦赣H的冷漠,繼母的厭棄,才使她離家出走。而她又是封閉孤傲的人,除了好友炎櫻,再沒有什么推心置腹的至交。胡蘭成比她年長15歲,如父如兄如友,這也許又成了她愛他的原因。年齡早已不是問題。于是,在世人詫異的眼光中,她傾盡所有去愛他了。

像優(yōu)秀的演員一樣,滿足對方的角色需求

心理學(xué)家把性心理角色大致分為十類:1、崇拜型;2、被崇拜型;3、戀父戀母型;4、父母型;5、服侍型;6、被服侍型;7、被強(qiáng)迫型;8、強(qiáng)迫型;9、寵物型;10、寵物主型。

張愛玲顯然是崇拜型,崇拜他的才華,他的權(quán)勢,從她的“見到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可以知道。胡蘭成洞察之后便立刻進(jìn)入狀態(tài),把自己變成被崇拜型,在張愛玲面前表現(xiàn)得像霸道總裁。

在性愛方面,大約胡蘭成也是霸道的。張愛玲一改以往少女的純情含蓄,在小說中直白露骨地寫到:“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過胃”,“到女人心里的路通過陰道”,”權(quán)勢是一種春藥“,這是極為少見的。更露骨的是還形容胡蘭成的生殖器是“警棍”、“老虎尾巴”。

李安可謂張愛玲的知己,在他導(dǎo)演的電影《色戒》里赤裸裸地表現(xiàn)床戲,那是張愛玲刻骨銘心永世難忘的,也是愛一個人愛到靈魂深處的表現(xiàn)。她的整個人都被激活,創(chuàng)作進(jìn)入旺盛期。

胡蘭成在小周面前飾演的角色是父母型,充分滿足小周的戀父型心理。“她閑了來我房里,我教她唐詩她幫我抄文章”,完全是慈愛的父母對孩子的呵護(hù)。

但是演員演得時間長了,戴面具終究是會累的,他真正的性心理角色是戀母型,在他最后一任妻子佘愛珍那里,他才完全成為孩子一樣的自己。胡蘭成寫他們的一次親密:“在旅館房里,先是兩人坐著說話,真真是久違了,我不禁執(zhí)她的手,蹲下身去,臉貼在她膝上。”1954年3月兩人在日本結(jié)婚,白頭到老。

刻意美化自己,迎合對方的角色需求,終是難以持久。只有本色畢現(xiàn)還能互愛的,才能永恒。

深諳人性,讓女人為他付出后欲退不能

一個人在某件事、某個人身上投入了過多的情感,時間和金錢后,他就會越發(fā)珍惜,越發(fā)不愿放棄,畢竟投入是要回報的,放棄就意味著前功盡棄,很少有女人能理智地止損。見過太多女人痛斥渣男卻又不愿離開,并不是對渣男還有感情,只是不想承認(rèn)自己的選擇是錯的,更不想讓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當(dāng)然也有生活的慣性使然。

胡蘭成在生活困頓時,心安理得地接受過張愛玲的稿費(fèi)和小周提供的生活幫助,甚至在分手時,還接受了張愛玲30萬(幣種不清楚)的饋贈——其實(shí)張愛玲并不是一個很大方的人,在很多時候反倒表現(xiàn)得極為涼薄,甚至在晚年,唯一的弟弟因結(jié)婚買房向她求助,她拒絕了——依賴這筆錢,這個大漢奸才得以長期躲藏,逃到日本。這種浪子為女人花錢,花的只是錢,而女人為他花錢,是把情和錢混在一起的,錢花得越多,就陷得越深。所以他要花女人的錢必須先讓女人愛上他。也正因此,女人被騙時,再也活不過來了,正如愛玲所說“我將只是萎謝了”,活著如同行尸走肉。

像胡蘭成這樣的女性知音,婦女之友,似乎并不讓人厭棄。他從不隱瞞自己的情史,還大加宣揚(yáng)自己的過人魅力,讓其他女人越發(fā)好奇和向往,天才姐妹作家朱天文朱天心便是實(shí)例,因?yàn)槊總€女人都渴望自己是對方生命里最后一個過客,看來胡蘭成成功地調(diào)動了女性的征服欲。

我的過去,你不用猜疑,我的未來,也許有你。

很多女人就是這樣懷著對不確定未來的期許,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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