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梧桐——第二十三部分

第六十五章

廖義凡坐上了回S市的長途汽車。尚心薇沒有開車送他,他也不想讓她送。這兩天在尚心薇家就如同一場夢,也宛如一出戲。他見識了人間百態,也憎恨自己的心猿意馬。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己抵抗住了誘惑,沒有鑄下大錯。

一路上,想著表里不一的尚心薇,又想起溫婉可人的謝心宜,不覺有歸心似箭的感覺。尚心薇口中的謝心宜似乎有許多不堪,但畢竟她也是道聽途說,二十年不見了,她果真不再是當年那個淳樸的謝心宜了嗎?他需要去了解她,或者重新認識她。廖義凡并非是情場上的浪子,他只想找個好女人一生為伴,年輕,美貌都不列入他的擇偶條件,只想找一個年貌相當能夠理解他與他的心真正貼近的女人。現在看,只有謝心宜符合他的標準。他希望她不要讓他失望。

車子一路顛簸,終于到達目的地。廖義凡打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了梧桐樹下飾品店。此時,謝心宜正陪丁丁一起吃午飯。簡易小桌上,一盤青椒土豆絲,一盤肉燉豆角。

見是廖義凡開門進來,謝心宜很是吃了一驚,連忙站起來,“天啊,義凡?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說要呆上幾天嗎?”

廖義凡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一笑說,“呆得差不多了,就回來了。心薇也忙,沒工夫照料我。”

“你一個人回來的?心薇呢?”謝心宜向他的身后張望。他一個人回來,很是令她不可思議。

“是啊,心薇沒工夫送我,我就坐汽車回來了。”

“快洗手,餓了吧?坐下來吃點飯,剛好我今天菜量做得挺多。”謝心宜連忙倒水讓廖義凡洗手洗臉,自己又去小廚房拍了一盤黃瓜,又風兒一樣地出去,在隔壁超市買了兩樣兒朝鮮族小咸菜。

“今天中午就對付吃一口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再給你做。”謝心宜終于又坐在飯桌前笑著說。

廖義凡感受到了濃厚的家庭氣息,心里很妥貼,端起飯碗大口扒飯,抬頭夾菜時才看到丁丁瞪著一雙大眼睛在看著他。

“哈哈,我們兩個大人有些過分哈,怎么能忽視這么重要的一位人物呢?”廖義凡放下飯碗,“心宜,你得把桌上這位年輕人給我介紹一下吧?”

謝心宜才想起自己光顧忙著讓飯桌上多兩個菜,竟然沒有想到叫丁丁跟叔叔問好。光忙著和廖義凡說話,竟然幾乎忘了丁丁的存在。回頭去看兒子,才發現小家伙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琢磨兩個大人。

“哎呀,丁丁,媽媽忘了給你介紹,這位是媽媽上學時的好朋友,廖義凡廖叔叔,他和你尚阿姨杜阿姨也是同學。快叫叔叔好。”

“廖叔叔好。”丁丁這才說話。

“好,好。丁丁真乖。”廖義凡笑著說,“叔叔剛從外面回來,不知道丁丁在家,也沒有給丁丁買禮物,真是對不起。等晚上你放學回來叔叔給你買禮物好不好?”

“謝謝叔叔,但是媽媽不讓我要外人的東西。”丁丁說。

“哈哈,叔叔不是外人,我的禮物你必須收下。”廖義凡笑道,“不信你問你媽媽,她肯定同意。”

丁丁的眼睛就轉向媽媽,果然謝心宜抿嘴笑道,“行,不過不要過分。”

廖義凡打量了一下丁丁,又說,“這孩子長得挺像你。不過看著好像比心薇的孩子小很多?”

“那是呀,心薇結婚早,生孩子自然早,她的大兒子已經十三歲了。丁丁剛十歲。”

“嗯。丁丁一直在你跟前長大的?”

“是啊,他幾乎一直沒離開我。”謝心宜欣慰地拍拍丁丁。

“以后呢?”廖義凡有意問道。

“以后?呵呵,在他長大成人,自己有能力單飛之前,我們娘倆會始終在一起,我和丁丁是一條命。”

“我長大了也和媽媽在一起,到時候我能掙錢了,媽媽也老了,該輪到我養活媽媽了。”丁丁開口說。

廖義凡不覺十分感動,“心宜,有這樣一個好孩子是你的福氣。”

“嗯,我的丁丁真的很懂事,他是我生活的希望,前進的動力。呵呵。我現在都不知道離開他我該怎么活。”

這一對母子的深厚感情感染了廖義凡,一邊吃菜,一邊和丁丁聊天。他發現謝心宜的孩子和尚心薇的孩子真的是天地之別。尚心薇的兩個孩子,嬌縱成性,品行無端,無規無矩;而謝心宜的孩子卻禮貌有加,舉止大方,乖巧懂事。看來父母對孩子的教管和影響真的是太重要了!

下午,丁丁去學特長,謝心宜就請廖義凡一起送孩子,然后準備讓他回樓上休息。廖義凡就跟了這母子一起出了門。跆拳道班和音樂班都在一條街上,但是距離飾品店卻是很遠。謝心宜張羅打車,廖義凡攔住了她。

“我敢打賭,平時你們娘倆是不打車的,一定是步行過去。”

謝心宜笑了,“讓你說對了。我平時就是悶在飾品店里,幾乎不出屋,也就趁著接送丁丁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順路再買點菜。”

“那我們也步行吧,正好我也看看沿街的風情,上次坐在車里,不過看了個大致。”廖義凡說。

“好吧,正好沿街有不少小吃,你看著想吃什么我給你買點嘗嘗。”謝心宜笑著說。

“哈哈,我剛吃完飯,你又讓我吃嗎?”廖義凡口上雖然這樣說,心里卻是很期待,不知這里的小吃是否和印象里的一樣味道?

三個人便一起出了門,時間還早,丁丁也不著急,大家便左瞧瞧右看看,談笑風生。行至美食一條街,只見街道兩旁大大小小的攤位真是林林總總,煙霧燎繞,香氣撲鼻,于是廖義凡便看到了多年未曾見過的本地風味小吃,什么貼玉米面餅子,煎餅果子,鍋哧溜,油炸糕,殺豬燴菜,又有涼皮,冷面,抻面,打糕等各地風味以及烤串涮串等新興小吃。

廖義凡興奮得又想吃這又想吃那,謝心宜就跟在后面按他的指點不停地掏錢買單,這些東西對丁丁來講是再普通不過的了,看到這位叔叔如此興高采烈,覺得甚是有趣,就不停地哈哈笑,又幫他指點一二。

一會兒的工夫,兩個大人的手上就掛滿了裝著各式各樣食物的小食品袋。廖義凡很享受這種感覺,讓謝心宜照顧憐愛的感覺,似乎自己和丁丁一樣,都是她的孩子。

“今天晚上你就不用做飯了,回家我們就吃這些東西。”廖義凡說。

“行,就聽你的,我只做一碗湯就成。”

從美食街穿出來,就到了一條干凈又肅靜的馬路上,街兩旁少有行人,也沒有太大的店鋪。

“這條街是新開發出來的,”謝心宜介紹道,“兩旁的新樓主要是家居,所以這里商業氣息不太濃。我正琢磨想把那邊的房子賣掉過這邊買一幢呢,住著會更舒適更安靜。”

“那樣的話丁丁會方便許多,但離你的店可就遠了。”

“嗯,倒也沒什么。正好我能多多鍛煉。”

三個人慢慢地走著,熱熱鬧鬧地聊著,不想在一個路口處,意外地與另外的一家三口遭遇。這三口不是別人,正是高朗和羅燕以及羅燕手下的童車中躺著的小嬰兒。猝不及防的突然正面相對,使高朗羅燕以及謝心宜都大吃一驚。這是自高朗和謝心宜正式分手以后的第一次照面。之后高朗曾打過幾次電話,關照謝心宜。謝心宜的態度很冷淡,她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糾葛。到了羅燕產下兒子,高朗就再無音信。

最尷尬的是羅燕,她相當于是從前妯娌手中活生生地搶走了高朗,雖然她認為幸福是要靠主動爭取的,但如今直面謝心宜還是有幾分無地自容。她強擠出了一絲微笑,掃視了一眼謝心宜和她身邊的男人,便把眼睛轉向童車上的兒子。

高朗的心中更是五谷雜陳。他沒想到周末攜妻兒散步會碰上謝心宜,這個女人幾乎從來不出門。碰上平日里的她倒也罷了,如今碰上的她居然是談笑風生,滿面紅暈,身邊竟然跟了一個年齡相仿,英俊帥氣的男人,那個男人一只手拿了一大堆吃食,另一只手居然是牽著丁丁的。他是誰?莫非謝心宜又有了新人?一股強烈的醋意從他的心底里迅速竄升。

謝心宜看到高朗和羅燕看似十分恩愛地一起推著兒子出來散步,心里也痛了一下。他畢竟曾經是自己的男人,自己曾經那么深愛過他。為了他自己不惜放棄了婚姻,毀掉了名聲,放棄了兒子的最大利益。如今,兩人已是形同陌路,而他的身邊已有美妾嬌兒。

廖義凡不認識這些人是誰,只當是謝心宜的朋友,就友好地微笑著向他們點頭示意。

“叔叔好,阿姨好。”是丁丁先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媽媽對他的教導是見了認識的人一定要先打招呼。他不懂這個男人跟媽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記得當年在一張飯桌上吃飯的快樂。

“丁丁好,這是干什么去?”高朗回過神來,連忙跟丁丁打招呼,看著這孩子比從前已經快長出一頭高,心里不覺有些難過。

“媽媽和叔叔送我上學去。”丁丁回答。

高朗看了一眼廖義凡,也微笑回禮,轉向謝心宜問道,“心宜,還好吧?這位是?”

謝心宜淡淡一笑,“這是我同學,廖義凡,剛從美國回來,來看望我的。”

“哦,我想起來了,你們的‘三心二意’中的那位出國的男士吧?”

謝心宜輕輕點頭。當年恩愛之時,她曾不止一次地向他講過‘三心二意’的故事,看來他還沒忘。廖義凡見這個男人居然知道‘三心二意’,看來他跟謝心宜關系不一般,又看這幾個人的不自然的表情,不覺心生蹊蹺。

羅燕在旁邊早已經不高興,她一直擔心高朗和謝心宜舊情復發,她總感覺高朗沒有真正忘掉謝心宜。為了綁住高朗,讓他收心,自己不顧一切地要了孩子。如今偷眼看高朗的神情,她就感覺事情不妙,高朗見了謝心宜的面,一定又動心了。她不能眼看著事態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于是開口說,“高朗,快走吧,孩子會著涼的。再說了,也會耽誤心宜姐的好事呢。”說著她故意向廖義凡臉上瞥了一眼。

謝心宜當然明白羅燕的意思,就笑了說,“你們快走吧,孩子要緊。”

高朗礙于羅燕,也只好告別,回頭多看了一眼謝心宜,目光中有許多內容。

廖義凡此時已經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高朗這個名字是尚心薇昨晚提到的,原來他就是謝心宜此前的情人。

謝心宜再沒作聲,廖義凡也不便干擾,把丁丁送到學校后,轉回頭來,廖義凡才說,“我知道剛才的那個男人……”

謝心宜一笑,“都是過去了。”

“你不想跟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對不起,義凡,我不想提過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廖義凡還想說什么,但謝心宜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回來心盈知道嗎?”

“她還不知道,我沒說。”

“那把她叫上吧,晚上我們一起吃小吃,聊天。”謝心宜建議。

廖義凡本想單獨與她在一起,聽她這樣說,也不好意思反對。

謝心宜撥起杜心盈的電話,卻聽到關機的結果。

“她怎么會關機呢?”謝心宜很奇怪。

“今天是周日,也許是太累,在家睡大覺呢?要不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都有可能。”廖義凡甚至有些竊喜。

謝心宜無奈,也只好作罷。

回到家,謝心宜把門窗都打開,好好地給各個房間通了風,廖義凡看到謝心宜的家到處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簡樸整潔。這才是家的樣子。廖義凡在心中想。其實再豪華又有什么用?最終有用的不過就是那張床。

廖義凡需要住在丁丁的房間里,謝心宜把本來很干凈的房間又擦了擦,又把丁丁用過的床單被罩換了,換成白色底有粉色綠色圈圈的樣式。

“你怎么不換個紫色的?”廖義凡笑著問。

“我就不信你離了紫色就睡不了覺,我偏不換紫的。”謝心宜說完就哈哈大笑了,“我家沒有紫色的。”

廖義凡也哈哈大笑,“出去買一套紫的回來?”

“我才懶得逢迎你。”謝心宜笑著,“你上床好好睡一覺,我去把那些小吃收拾一下,可別餿了。”

廖義凡雖有因倦,卻不忍心舍棄這獨處的機會,就跟了她進了廚房,伸手揪了一塊玉米餅子往嘴里塞。

“你還沒洗手呢,”謝心宜喊道,“去洗手去,然后再吃。”

廖義凡乖乖地去洗手,心底里無比幸福。洗了手回來,坐在謝心宜旁邊,看她擺弄桌上的一堆。

“你天天這樣過,不覺得孤獨嗎?”他問。

“孤獨?我都習慣了。也曾不甘過,放棄了許多,以為能追求到真的和美好的。可到頭來呢?還是一場空。所以我就想開了。這樣挺好。”

“因為失望就甘心了?”

“經歷過了,就夠了,再有一次,兩次,三次,還不是一樣的下場?有區別嗎?”

“怎么會沒區別呢?人不同,過程就會不同。前方總會有精彩等著你。說不定你就會找到你的歸宿。”

“繞那么大圈子干嘛?我現在就已經找到歸宿了,好好看我的店,掙錢供養兒子讀書,一直讀到博士才好。然后我就安安靜靜地享受天年就得了。”

“心宜,你怎么可以這么想?你才三十七歲吧?正是好時候呢。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優秀,多可愛,怎么可以年輕輕的就放棄男女間的情感呢?再說,女人沒有男人的呵護是會很快衰老的。”

謝心宜‘噗哧’一下笑了,“義凡,謝謝你的關心啊。你放心吧,我沒事的。不說我了,我沒什么好說的。說說你,怎么樣?”

還不等廖義凡開口,謝心宜的電話響了起來。原來是譚書愷打來的。

“心宜呀,我問問你,于娟說她感覺肚子里的孩子不像前幾天動得厲害了。你說會不會是有什么問題?”

“你趕快帶她去檢查一下啊。”

“我媽說總檢查不好,對孩子有害。于娟她媽也這么說。”

“哎呀,書愷,你怎么能聽她們老太太的話?去檢查也未必非得動用儀器什么的,讓大夫聽聽胎心什么的。趕緊去吧,萬一有什么事耽擱了怎么辦?”

“好吧,我現在就帶她去,要是沒啥事我再打電話給你,免得你惦記。”

謝心宜放下電話,哭笑不得。

“誰要生孩子嗎?”廖義凡問。

“丁丁他爸的新媳婦,五六個月了。”

“他有事還要找你問?”廖義凡很驚奇。

“呵呵,是啊,有時候會問到我。”

“離了婚,還可以做朋友,真不容易。我幾乎要佩服你了。”

“呵呵,一切都過去了,還有什么好計較的。”

“或許也是,有些人天生就不能做夫妻,做朋友卻是做得。”廖義凡感慨道。

“也許吧。”

“他當時沒跟你爭丁丁嗎?以我對國人的了解來看,一般男孩兒都會被男方強行留下的。”

“嗨,說來可真是不容易,他家也是一樣,尤其是他媽,恨不得讓丁丁永不見我面才好。只是后來他貪了官司,是我拼力相救,才使他免受冤屈。他覺得對我不住,才把孩子給了我。”

“這樣啊,你真偉大。可是你又重新愛過,沒想過再生一個嗎?”

謝心宜搖搖頭,“丁丁已經失去了父母雙全的幸福家庭生活,我不想再剝奪他僅存的母愛,哪怕一部分也不行。”

“要是愛你的那個男人也愛丁丁,把他也當成自己的孩子,然后再要求你生一個你們共同的孩子呢?”

謝心宜看了看廖義凡,“呵呵,我不知道。但是這個假設沒機會實踐了。”

廖義凡看著謝心宜的平淡如水,開始覺得人言可畏這個詞的厲害。尚心薇嘴里的謝心宜有幾多不堪,而眼前的她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是那樣的薄情而無廉恥。就算專業演員,戲也不至于演得這么好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憑自己的判斷,謝心宜絕不是尚心薇口中的那個女人。

謝心宜抬頭看了看廖義凡,覺得他有些奇怪,眼睛直直的,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就笑著說,“義凡,你看你眼睛都紅了,快睡會兒去吧,想跟我聊天,晚上再聊。”

廖義凡也覺得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好,不如睡去,好好想想,如何和謝心宜溝通。就站起身來。

“你也睡一覺吧,要不晚上我來了精神頭,會纏著你沒完沒了的,你也得做足準備。”進臥室門之前,廖義凡回頭說。

謝心宜一笑,“保證不讓你失望。”

廖心凡去睡了,謝心宜把該整理的東西整理完,也上床躺了一會兒。卻是睡不著。前幾天五個人團聚的快樂還縈繞在她的腦海里,想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真是無常,不過是三天前,五個人還在一起又瘋又鬧,如今只剩下自己和廖義凡兩個人在這屋子里。心盈不知為什么要關機,心薇不知為什么不來相送。而數日之后,廖義凡也將踏上歸途。下一次相聚又不知何年何月了,也許直至老死也沒有機會了吧?想到這里,心里不免有些傷感,打杜心盈的電話,仍然關機;給尚心薇打電話,卻是不接。再打,也是關機。

謝心宜躺在床上,手持電話胡思亂想。其間譚書愷打過來電話,說他老婆沒事兒了,請她放心。

晚上,她把下了學的丁丁接了回來,又叫起廖義凡吃了晚飯,給丁丁洗了澡,安排他去睡覺,才又回轉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廖義凡一直靜靜地坐著看著她里里外外地忙來忙去。看著她對兒子的超級耐心,看著母子間濃厚的親情,看著她豐盈的身影里里外外地轉來轉去,又聽著她關照丁丁,關照自己的溫柔的聲音,感動著,溫暖著。想著如果將來在自己的家里,就是這個女人里里外外地忙來忙去,為自己的孩子洗澡更衣,而自己喝著她親手沏的茶,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著電視,等著擁她一起入眠,那將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想什么呢?”謝心宜把一盤水果沙拉推了過來,“吃點兒。”

廖義凡見面前的謝心宜穿了一套淡綠色碎花的睡衣褲,領口卻是系得緊緊的,寬松的睡衣將玲瓏的身材一遮無遺。腦海里忽又閃出尚心薇那雪白顫動的雙峰,不由得搖頭笑了。

“你笑什么呀?”謝心宜覺得廖義凡的表情有些怪異。

“喔,沒什么,呵呵。”廖義凡連忙用牙簽扎起一塊梨子來吃,“你還會做水果沙拉呀。”

“嗨,這誰不會做,不過是有些耐心就好了。”

廖義凡看著謝心宜的微笑,腦海里就不停地閃動當年兩個人一起相處的日子,那個可愛的女孩子曾經讓自己的青春那么的有滋有味,雖然她最終沒有和自己走到一起,卻也給了自己一生中最動人的歲月。那種真摯的感情,純潔的思念,沒有一點男女欲望的親昵,都是自己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記憶。

“心宜,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問你,當年你到底拒絕了我,是真的不喜歡我還是僅僅是怕拖累我?”廖義凡終于問出了這句話,心里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了起來,他有些嘲笑自己的幼稚,可是那顆心卻不聽他的支配。

“二十年都過去了,問這還有意義嗎?”謝心宜淡淡一笑。

“有意義,當然有意義。”廖義凡急切地說,“你必須說心里話,真話。”

謝心宜看了看他,看到他充滿期待的眸子,不覺有些心動,一下子想起當年他對自己的狂熱的樣子,那時候他就是用此刻這樣的眸子熱切地盼望自己答應他。

“我喜歡你,如果我不有那場大病,如果我能跟你考上同一所學校,我想一切就是順其自然了吧?可是,沒辦法,我沒那個命。我只得認命。但是你不同,你可以有更美好的前程,我不想因為我耽誤你。另者也怕你隨著學業的變化,會發現我的礙眼,中途棄我而去。歸結起來,那時候主要就是自尊心太強的原因吧?不過我的抉擇最終證明是正確的。不是嗎?”

廖義凡嘆了一聲,“是不是正確的我也不知道。二十年前我們還太年輕。我不知道如果有你在我身邊我會如何,會不會放棄學業甘心跟你過平平凡凡的日子。”

“你不會的,”謝心宜微笑,“你一直那么要強,你那時總說你的鴻鵠之志,我就知道你是一個不甘平庸的人,你不會因為任何因素阻礙你前進的腳步的。”

廖義凡低下頭去。她說的也許對,以當年自己的野心,確實不會因為任何因素影響自己的前程。

“呵呵,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謝心宜笑道,“一切都過去了,如今我們又坐在一起,還是好朋友,不是很好嗎?”

廖義凡抬起頭,“心宜,如果我現在又要對你說,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會答應我嗎?”

謝心宜一驚,抬眼看看他,又低下頭去。

“怎么不說話?”廖義凡追問。

謝心宜重又抬起頭來,笑了,“義凡,你嚇到我了。今天我們不談這個話題好嗎?”

“為什么?為什么不談?”廖義凡想談,雖然心底里他也覺得自己有些操之過急。

謝心宜看著他,笑意盈盈,“你這個話題會讓我覺得,我的天空中突然掉下一個大餡餅,一下子砸在我頭上了,哈哈。真的,我們不說這個好嗎?如果你一定要說,我們改天再說好不好?”

廖義凡看著她的盈盈笑意,心里便有了融融暖意,是自己太著急了吧,該給她適應時間的。于是就也笑了,“行,你說,不談這個我們談什么?”

“可以談談你呀,這么多年都是怎么過來的?也可以談談我們這幾個好朋友。”

“不談我,枯燥無味。反正就是使勁學習,然后拼命創業,大家一起的時候都談完了,沒意思。干脆談談心薇和心盈吧?”廖義凡突然想聽聽謝心宜怎么評價尚心薇和杜心盈,他想看看她背地里對好朋友是什么態度。

“好呀。先談誰?”謝心宜倒是爽快。

“先說心薇,我想聽聽你對她的看法。”

謝心宜沉吟了一下,“心薇嘛,其實這么多年我們也沒有聯系,來往也是近幾年的事兒。她的命苦,這么多年也經歷了很多坎坷,人也變了許多。不過我相信,在她心底里,也一樣很珍惜當年我們在一起的情分。單從這一點上,就算有時候她做了什么過格的事,我和心盈都能原諒她,不和她計較。”

“這樣啊,那她做過什么過格的事呢?說來我聽聽?”廖義凡饒有興趣。

謝心宜當然不會講給他聽當年的事,就笑著說,“也沒什么了,我就是這么說說。我再給你講心盈吧,好不好?”

“好啊。”廖義凡只得聽從。

“心盈是個好女人。漂亮,有才華,性格又可愛,做起事情來有男人的魄力,又重情重義,我以為她是我們三個中最完美的女人了。”

“呵呵,瞧你把心盈夸的,不過你說得也沒錯,心盈確實是個好女人。可惜跟鄭義卻分開了,你知道他們那樣恩愛為什么會分開嗎?”

“哦?鄭義沒跟你說嗎?”謝心宜以為兩個男人在一起,肯定會聊起這個話題。

“我問他了,但是他沒說什么,就說緣分盡了。”

“哦,”謝心宜馬上就明白鄭義是在給心盈留面子,不想讓老同學知道杜心盈紅杏出墻的丑事。“夫妻之間的事有時很難說清楚的,另外婚姻也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兒,可能有許多因素摻在里面了吧,也不能說全怪誰,鄭義是個好男人,心盈也是個好女人。沒有走到頭,也只能說他的緣分盡了。”

話說到這里,電話哇哇地響了起來,誰這么晚會打電話來?莫非是心盈?謝心宜連忙接起電話。

“喂?哪位?”

“心宜,睡了嗎?”竟然是高朗的聲音在那邊響起。謝心宜嚇了一跳。

“高朗?你怎么會打電話過來?”

“心宜,白天碰上你到現在,我的心里一直不好受。現在我一個人在外面,就想著給你打電話。不打這個電話我想我是吃不下睡不著的。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沒事的話,就掛吧,太晚了,你該回家了。”謝心宜冷冷地說。

“別這樣,就連說說話也不行了嗎?心宜,你的那位同學還在你家嗎?”

“在。”

“就你們倆?”

“這不關你的事。”

“我看今天他的樣子,顯得跟你那么親昵,是不是……”

“高朗,這不關你的事,如果你沒別的事,我掛了。”謝心宜掛了電話。回頭看了看廖義凡,苦笑了一下。

“他還常和你聯系嗎?”廖義凡問。他知道對方是誰。

謝心宜搖搖頭,“早都不聯系了,大約是今天在外面碰上了,又想起我來了。”

“我感覺他對你還有感情。”

謝心宜搖頭苦笑,“對于我而言,一切都過去了。”

電話又響起,謝心宜看了看號碼,仍然是高朗。回頭看了一眼廖義凡,又拿起電話。

“心宜,我還以為你會不接。”高朗聽起來很感動她接起了電話。

“高朗,這么晚了,你該回家了。”

“回家?回哪個家?”高朗在電話那邊笑著說,但謝心宜卻聽出了一絲苦澀無奈。

“心宜,今天我想了一下午又一晚上,我覺得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放棄你。我真不該呀,你這么好的女人,就在我眼前,那樣的愛我,我怎么就活生生地給弄丟了呢?”

謝心宜打斷了他,“高朗,你這樣說對不起羅燕的,我跟你已經無任何關系,但是羅燕是你的女人,她已經給你生了孩子,你該好好對她,不要再三心二意,心猿意馬了,這么晚了,你該回去了。”

“羅燕?呵呵,你不要提她,她給我生了兒子,就以為她是功德無量了,天天把我看得死死的,除了工作,我幾乎失去了自由。現在林美和羅燕,還有那一攤子生意,快把我弄死了,真的。心宜,……”

謝心宜再無心往下聽,“高朗,那是你的事,跟我無關的。你該知道,我家里有客人,是二十年不見的老同學在。你該有最起碼的禮貌,不是嗎?不管哪個家,請你回去,不要再打擾我了,好嗎?再見。”

謝心宜把電話放下,再無心情。廖義凡指一指電話線,“如果你不想讓他再打進來,就拔了它。”

“對不起,讓你見笑了。我想他該不會再打進來了。”謝心宜低頭說。

“沒什么,我理解。”

兩個人沉默了一陣,謝心宜站起身來,“義凡,睡去吧,太晚了,明天我們再聊,好嗎?”

廖義凡點頭,“好的,你也別亂想什么,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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