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雨從公交車上下來,撐起了一把透明的雨傘,穿過馬路徑直走進了一家裝潢低調的小茶館。
雨下的并不大,街上沒什么人,李暮雨坐在臨窗的桌子上百無聊賴地劃著手機,一邊用余光瞧一下角落里的那個中年男人,男人大概四十多歲,戴著金邊眼睛,身上的白襯衣熨燙得直挺,他正在看一本書。
過了半刻鐘,李暮雨見男人接了個電話,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接著合上了書本,匆匆起身往門外去了。
李暮雨整理了一下頭發(fā),隨著男人到了茶館門口,男人站在屋檐下,見雨絲毫沒有停的意思,皺著眉頭似乎很急躁。
“大叔,這個傘給你吧。”
男人聽見了扭頭看了李暮雨一眼,有點猶豫不決,“你好像有急事,我不著急走的,你先用吧!”
男人這才笑了笑,道了謝接過傘來,隨即又想起什么來,從口袋里摸出來一張名片,“謝謝你啊小姑娘,改天給我打電話,我請你吃飯。”
李暮雨接過名片來,上邊寫了男人的名字,霍思明。名片很簡單,只留了一串手機號,沒有頭銜,說明名片的主人將生活和工作分得很清,連名片都設計兩種。
想到這里,李暮雨抬起頭來,霍思明已經走遠了,她勾了勾嘴角,揮手叫了一輛計程車,往市里圖書館去了。
第二次跟霍思明見面,李暮雨遇到一場小型車禍,她騎著共享單車逆行在輔路上,被路口突然沖出來的小汽車剮蹭,好在車子及時剎住了,但李暮雨還是被慣性推到了主路中央。
幸虧是清晨,路上車不多,否則真是兇多吉少了,李暮雨驚魂未定地爬起來,小皮鞋的鞋底已經磨去了大半,車主下來跟她協(xié)商,她不說話,只是哆哆嗦嗦地從包里翻出來一張名片。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李暮雨帶著哭腔,“大叔,你能幫幫我嗎……”
霍思明來得很及時,交警也趕到了,李暮雨瑟縮在霍思明的車子里,看著霍思明處事不驚地跟車主和交警交涉。
其實李暮雨也沒有很大把握,讓霍思明出手幫她,她說她剛到這座城市里來,還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同事也都不是很熟,所以只能求霍思明幫幫她。
大概是霍思明承了她的人情,過意不去才出手相幫,又或者是可憐她一個女孩子無依無靠,不過他來了,也都不重要了。
李暮雨說的也沒錯,這座城市于她而言,實在太陌生了,所以事情都要從零開始。
最后車主賠了李暮雨一千塊錢,讓她去醫(yī)院檢查,雖然是李暮雨逆行,但他也承認,是拐彎的時候沒有觀察好,愿意承擔自己的過錯。
霍思明回到車里,問李暮雨要不要去醫(yī)院檢查,李暮雨搖了搖頭,“大叔,實在太謝謝你了,我就是嚇了一跳,沒受傷,只是當時情況讓我來不及多思考,麻煩你了!”
霍思明朝她笑了笑,“沒事就好,我請你吃飯吧,正好今天周末,還你借給我傘的人情。”
李暮雨推脫了一下,后來還是去了當地一家環(huán)境很好的西餐廳。
后來,霍思明出現(xiàn)在李暮雨生活里的次數愈來愈多,有時候是那個小茶館,有時候是西餐廳。
兩個人慢慢地發(fā)現(xiàn),雖然年齡段差了一大截,共同的喜好卻那么多。
半年后,李暮雨住進了霍思明為她租的小公寓里,每個星期他們會見兩三次面,大都是李暮雨在家做幾個小菜,煲一碗靚湯,吃過飯兩個人會窩在沙發(fā)里看一部老電影,或者什么都不做。
有時候李暮雨很滿足現(xiàn)在的生活,這個男人雖然跟她爸爸差不多大,但很多時候,他像極了另一個她深愛的人。
有時候霍思明也會跟李暮雨提到他的兒子,比李暮雨大幾歲,說他是個上進又陽光的好孩子,每次聽到這些,李暮雨除了在心里冷哼一聲,并不做評價。
慢慢的,李暮雨也會孩子氣地搞點惡作劇,有時候聽到霍思明的妻子給他打電話,他遮遮掩掩地想借口,李暮雨就會沒來由地生氣。
她有時候會裝作不經意地把口紅蹭到霍思明的襯衣上,或者把長頭發(fā)扔進他的行李箱里,又或者給他車里的紙巾盒套上粉色的布套。
霍思明不會注意到這些,可他的妻子就不一樣了,整天為了各種蛛絲馬跡,跟霍思明吵架,這樣,霍思明留在李暮雨這里的時候,就越來越多了。
李暮雨生日那天,霍思明早早給她打了電話,說給她買了禮物,在家等她。
李暮雨挎著霍思明給她買的包,哼著歌進了樓道,猝不及防地被一個人捂住了嘴,直拖到地下室走廊里去,李暮雨喊不出聲,冷汗都冒了出來,掙扎中聽見身后說,“別動,不然捅死你!”
聽到這句威脅,李暮雨反而放下了心,她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也知道他為了什么事來。
叫她安靜下來了,那個男人放開手,李暮雨轉過身,男人在昏暗的燈光下面,罵了一句,“婊子。”
李暮雨撇了撇嘴角,“怎么,你有沒有問你媽,被人戴綠帽子的感覺怎么樣啊?”
黑暗里那個男人反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你是不是瘋了?”
李暮雨摸了摸被打的臉頰,直勾勾地盯著他,“霍喬陽,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懷了你的孩子,在醫(yī)院做流產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我后來知道你約過那么多女生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你真讓我惡心!”
李暮雨跟霍喬陽,曾經是在一起三年的情侶,整個大學都在異地戀,見面的時候并不多,有時候李暮雨也會開玩笑說,咱倆真像炮友,霍喬陽只會漫不經心地說一句,想什么呢,傻瓜。
后來,畢業(yè)那年李暮雨懷孕了,她歡天喜地地,以為要愛情和學業(yè)雙豐收了,可是迎接她的,卻是霍喬陽的分手短信和不見蹤影。
她跑到霍喬陽的學校去,卻在他宿舍遇到了另一個女孩子,原來,這三年,霍喬陽有過好多女朋友。
李暮雨怎么肯善罷甘休。
她一個人到了霍喬陽長大的城市里,租了一個小小的房子,憑借以前霍喬陽告訴她的信息,找到他的父親,接近他,然后,毀掉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霍喬陽惡狠狠地,像是要把李暮雨撕碎一般。
李暮雨這次找準了霍喬陽的痛點,他引以為傲的,德高望重的父親,溫馨和睦的家庭,她要一點一點地破壞掉。
“給你添一個小弟弟,跟你爭家產玩兒,好不好?”
沒等霍喬陽爆發(fā),這時候從樓道口又走進來一個人,“你還嫩了點。”
兩個人紛紛扭頭一看,霍喬陽沒說話,李暮雨皺起了眉頭。
來人是霍喬陽的媽媽,女人丟給李暮雨一個小小的紙袋,拉著霍喬陽上樓去了。
李暮雨順著墻壁緩緩地蹲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聽到了一家三口吵吵嚷嚷的聲音,霍思明并不知道她還在地下室走廊里,不過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
回到公寓里,李暮雨把紙袋里的東西拿出來,是個U盤,她拿出筆記本插了上去,好幾個文件,沒有名稱,她打開第一個,有個視頻,打開一看,李暮雨握著鼠標的手抖了一下,竟然是她和霍思明做愛的場景!
李暮雨跌跌撞撞地跑到臥室,墻角果然少了一個裝飾燈,原來那個女人,早有預謀。
回到電腦前,打開剩下的文件夾,是在茶館和西餐廳的監(jiān)控,最后一個文檔,寫了李暮雨非常詳盡的資料,以及,那場車禍肇事車主的信息,跟李暮雨是大學同班同學。
李暮雨關了電腦,那就誰也別想好過了。
她抓起手機,發(fā)了一條微博,以前買的水軍終于派上了用場,片刻之間推上了熱搜。
第二天,李暮雨搬了家,手機隨手泡在了公寓的魚缸里,那條白龍嚇了一跳,那是霍思明買的,八百塊錢,李暮雨笑了笑,關上了門。
再一次見霍喬陽,是在電視上,因為過失殺人,他媽媽哭得狼狽,霍喬陽還是那副樣子,因為死者說了幾句他爸爸的壞話,他就可以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李暮雨找了一座小城市,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過著普通的小日子。
她還養(yǎng)了一只貓,叫火火,是她打算,要給那個未出世的寶寶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