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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只猩紅復眼、全身綠盈盈的蒼蠅在白色紗帳中掙扎,它要找出路,振動著翅膀“嗡”一聲沖向了天花板,這只脫韁的野馬遇到轉了兩天無力扭動的吊扇,一個不小心被扇葉肢解在了蒼白的墻壁上。一抹紅黑色的血跡四濺,彼岸花在開放。這只丑陋惡心的生物,大概吸食過死人的血吧!
? ? 1943年5月27日,布朗小鎮的某間公寓里一打開房門,沖出來的不是人,而是紅頭蒼蠅。里面酒精摻雜著亂七八糟的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滿屋子都是生活垃圾,地板上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擺放著塞的滿滿的打結了的垃圾袋。糟糕的味道,吸引了大量蒼蠅集聚,發出嘈雜聲近似一臺小馬達。它們像血獵般圍攻土黃色地板上那灘近似黑色的東西。真惡心像嘔吐物。一落上去有些蒼蠅就被粘在里面掙扎,有的溺死在血紅中。一只機警的落在了睜著空洞眼睛上,爬來爬去。我推了推穿睡衣擺著“大”字形的人,她一動不動躺在暗紅色里。我仔細看到這張臉時,不自覺的后退,聽不到心跳,一半的心死掉了。不,我不相信,在這里的我死了……蒼蠅興奮的大叫亂飛肯定著我已經死了。
? ? “我怎么會死掉……”
? ? 1943年夏天,所有人都和我斷掉了關系,因為我的病嚴重了。公寓里沒有像樣的家具,也許那臺每天播放的電視機和可以冰酒的冰箱最值錢。滿房間都是酒精的氣味,衣服上,皮膚上,連長期不梳生銹的頭發上也有酒的安撫。地板有一角落躺著墨綠酒瓶的尸體,一到晚上就要借月光的美色,發出幽幽的光瞪著我。家里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但蟑螂還是家里的常客。生而為人,我感到抱歉。
? ? 每晚盯著電視,看機器里面人的哀喜。失眠和惡夢占據了夜晚原有的安眠,已經五年了。一閉眼,就覺得她回來了。
? ? “不,不要用那種眼神盯著我!我當時很害怕。我很努力去拉你的手,不要沉下去,不要啊!!!”
? ? 一個星期前,在夢里我又見到她了。伸出濕淋淋掙扎的手在我面前,下意識我要拉住她,我越努力靠近離我越遠。突然她要慢慢沉在清澈的湖水下,我大叫她不會游泳,但在里面游泳,竟對我使勁咧嘴笑。夢里我叫不出來,動不了。每一個毛孔是張開的,極度的恐懼肌肉酸痛。大汗淋漓后,我應該是從水里出來的,黏糊糊的惡心。心里沒有因為夢醒后就不害怕了,思想已經給出答案她來了,她又回來了!
? ? “夜晚不敢睡覺,怕夢見她,我的恐懼。”
? ? 公寓就我一個人住。5月26日,我拖著這副軀殼在浴室放溫水。突然,很久不會響起的電話鈴在房間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吶喊,我沒有著急接,誰也不會給我扣電話。響了很久才在亂七八糟的雜物中抬腳找。接通后對方不說話,只聽見拍打水面的聲音,越聽越清楚,勾起我的恐懼。情緒不受控制,血液直沖腦門,對著電話大叫:“是誰!你到底是誰,我知道你回來了……”沒有人回答你,我氣喘吁吁,害怕的發抖。一定是個瘋子打的電話來戲弄我這個瘋子。
? ? 洗完澡后拿浴巾,在那一剎那間,我仿佛又觸電般尖叫,全身顫抖,倏地轉身感覺隨時會有人從后面撲過來,我心里在作祟,其實只有自己的恐懼,而那恐懼不像浴巾一樣隨手可以甩掉。手一碰到浴巾,就不由得毛骨悚然,浴巾是濕的,一定有人拿它擦過身體了。門是關著的,窗戶也沒有開,衣服扔好好掛在鏡子前。我清楚記得早上整理好是干的,我覺得血液直沖腦門。開始滿房間瘋找,咆哮著“出來,你給我出來!”狂躁中踢碎了酒瓶,鋒利的光芒隱藏著死亡的誘惑。蹲下來雙手抱住自己,受不了,失聲痛哭,我趴著推開雜物找到剩下的酒。我要戰勝恐懼,戰勝溺死的她。喝酒順帶幾粒安眠藥吞下,睡在雙人床上。已經記不清楚什么時候好好睡過覺。醫生告知我,只要按時吃藥就會好了。我不想依賴藥物過余生,就沒聽醫生的話。
? ? “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了。”
? ? 夜里我看見她了,我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躲在床底下的“人”猥瑣著就是她。頂一頭蓬亂的生銹的頭發,溺死時的衣服;全身濕淋淋,滴著水漬,她是從水里爬出來……水漬在月光里和酒瓶一起反著冷光。我睡意都沒有,翻來覆去在床上變化睡姿。那個床下的“人”機械地移動著身軀。最后移動站在了床左手邊的位置,猙獰的笑,惡狠狠地注視著我,不知過了多久,水滴打在左手邊。心里一緊,我要見到你。極力張開瞳孔,試圖看清楚天花板;在風雨的夜里,一切都是徒勞。床的左手邊多出東西來,心悸,是什么玩意。神經緊繃到極點,腦子里的弦要斷了,牙齒在顫抖,臉發麻,僵硬的脖頸扭過去,一團黑影輪廓線人形,閃電閃過她的臉在笑……我呼吸急促,無比清醒。一伸手,燈打開了,什么也沒有是場夢。疑神疑鬼的自己,沒有看清楚地板上,那一灘骯臟的水漬;它就在那里,她也就在床底下濕漉漉的和床上的人睡姿一模一樣的變化。雷鳴電閃的光影照在她臉上,披散頭發遮蓋不全的嘴角上揚,她在笑,鬼魅般的笑。
? ? “我就死在5月26日的深夜里,血染紅了白色睡裙,淌在地板上。我終于拉住她的手了”
? ? 26日深夜,口渴從床上爬下來去冰箱的路上,踩到那一灘水漬,跌倒的一瞬間,想要抓住一根稻草,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拉住,我的世界就隕落了。重重摔在地板上,地板上的雜物因為我的重量,有點跳起來,我沒能爬起來碎玻璃酒瓶劃破了我的頸脈;血從那個小口咕咕流出了,打濕了頭發。不一會兒背部就濕了,血的溫熱。失血過多,腦袋暈暈的,眼睛空洞的望著吊扇……十三歲夏天的場景因吊扇轉動浮現在眼前。
? ? ? 午飯后,兩個小女孩手牽手蹦蹦跳跳,來到了湖邊。一不小心我失足掉進去了,剎那間她呆住了腦子應該一片空白。我在水里掙扎,波紋拍在堤石上,我一沉一浮,喝水。像水里有人把我往下拉。“救救……”艱難的呼救;她跑過來,在岸邊拉我手,碰到了她濕淋淋的手,被我驚嚇甩開了。不斷掙扎離的太遠,夠不到我了,她哭著說拉不到。撲通一聲她也掉進來了,她拉住我了,她自己也在掙扎,我使勁拽著她,她在慌忙中把我推到岸邊淺岸。有人在附近釣魚發現我半死不活的,但還有呼吸。等我見到她的時候是遺照,那個湖旁荒蕪人煙,只有等到泡大發白的尸體浮出水面,才會被發現。我再也沒有回過家鄉,這是心里的病痛。我心里病了,經常幻聽和臆想。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著天花板的吊扇轉呀轉呀,她又伸出手,這次我拉住了不會丟。重要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時候你在干什么。
? ? “我死在1943的夏天,死在夢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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