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流浪狗的吠聲

一條名叫安達魯的狗在叫,這世上有誰正在死掉?

故事一開頭寫這樣一段話不是為了吸引您的眼球,起筆之始,這句話就這樣沖進了大腦。別說這是一個虛掩的謊言,騙您進來了,卻什么好看、刺激、欲罷不能的故事都沒有。因為,寫下這個故事純粹不是為了您,而是聽從我心的召喚。請原諒,要是換作您是我,您絕不大可能這樣說,這么說太直白,像故意往您臉上吐一口唾沫還虛情假意又帶笑地道歉。只想寫給自己,把尚存的記憶變成紙上的字,成為永久的回憶,不會褪色,放在手邊。

01

黑洞洞、搖搖晃晃的走廊,幾個昏暗的白熾燈從天花板上懸吊而下,那燈光一明一暗地閃,好像專門安排了一個人在一個隱蔽的地方一開一關,讓人知道這里還有人氣。燈影子漫在略帶潮濕的地板上,一閃一閃、一晃一晃,充斥著幻滅的夢。它們吊在上面,像幾個幽靈,頭朝下,向經過的人冷冷地笑,聲音冷絲絲的,而臉皮上卻貼著一種笑,隨著運動的嘴角一皺一皺,怎么看怎么像臉皮撕裂又被用針胡亂的縫合。

時而有一兩個護士走進又走出這空蕩蕩的走廊,手里端著醫(yī)用淺盤,上放著擦拭傷口的紗布,還沒有完全紅透,白瑩瑩的部分讓人覺得紗布的主人還有希望。

在這走廊里飄來飄去最多的還是高低起伏的呻吟聲,帶著節(jié)奏和韻律,演奏著一場生命的悲歌。呻吟聲里包裹著虛無的孤寂,飄飄的,時斷時續(xù),好像是呻吟累了,睡了一陣又醒來繼續(xù)。聽久了倒不覺得像剛開始那么難熬了,反倒成了一首首此起彼伏的小夜曲,把熟睡的人喚醒,讓難安的人就著入眠。

“醫(yī)生,快來,趕快看看這個孩子,她這是怎么了?”

天剛蒙蒙亮,昨晚泡在呻吟聲里的走廊就被這撕心裂肺、慌慌張張的叫喊聲震得粉碎,隨著這驚慌的聲音,走廊那頭沖進了快速駛來的醫(yī)用架,醫(yī)生、護士、叫喊的女人推著往急診室的方向奔去,那速度快得人都虛了,如同電影中的慢鏡頭。當那架子靠近,我們看到原來上面躺著一個不太漂亮、也談不上丑的女孩,20幾歲,頭發(fā)很亂,每一根都立起來似的,眼睛很大,卻深深地陷到眼眶里去了,像一塊美麗的綢緞不小心滴上了熱蠟,熱熱的蠟融進去,變成了兩個空空的洞,睡衣被撕裂了,像有錢人家丟掉的破布,再華麗也只是一塊破布了。

她全身劇烈的顫抖著,還伴隨著抽搐,臉上滾滿了汗珠,汗珠里映入太多的掙扎,還有淚。那些痛苦的情景好像在滾落的汗珠里持續(xù)上演著,影影綽綽。像剛經受了一場不可思議的電擊,扭曲的身體抻不直,攤不平,蜷縮在一起又猛地張裂。

架子被推進了急救室,門口上方的警示燈一閃一閃,透過急救室的玻璃門往里看,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大片模糊的身影,那玻璃選的真是不錯,讓門外焦急等待的人無法透過它看真切里面痛苦的掙扎,無法看到冰涼的、泛著金屬光澤的手術器具,一切你不想看到的殘忍、不想看到的真相,一切你不想也不愿面對的都被這玻璃隔到了另一個世界,遮蔽我們眼睛的發(fā)明啊,真是要感謝你。慢慢的,一切都虛下來了,天黑了,那掙扎也在夜漫上來的過程中弱下去了。

02

“不用擔心,沒什么大礙,只是平時壓力太大,留院靜養(yǎng)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正站在顏晶病床旁更換點滴瓶的護士說,暫且叫她劉欣,身著護士服,發(fā)髻自然地綰在脖頸后,一點碎碎的頭發(fā)留在耳邊,小小的護士帽襯得那張臉更俊,帶著一點兒消瘦。她一邊用手指輕敲輸液管,一邊對昨天焦急呼喊醫(yī)生的女人說著,這位女人暫且稱呼為李太太。是的,她已經結婚了,身材很勻稱,該飽滿的地方都恰如其分,頭發(fā)及至頸下一寸處,穿著米黃色的針織開衫。

“您一會兒先把這幾天的住院費和其它費用繳一下”

劉欣麻利地撕下一張單子遞給李太太。

“哦,昨天來的急沒帶錢,我是她的房東。”

李太太不好意思地說,但給你的笑卻是那么受用和舒服。

“怎么是您把顏晶送到醫(yī)院的呀?”

劉欣看了看床頭的病人信息,以一種有些好奇而疑惑的語氣問。

“我們住在對門,那天她房間里的電話一直在響,以為她是沒空接,過一陣會接。可是好像電話打來掛斷好幾次,持續(xù)了十幾分鐘還是沒人接聽,我就用備用鑰匙打開門進去了,后來就發(fā)現了昨天那樣的情景。”

李太太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顏晶接著說,

“我就撥打了120陪著一起到了醫(yī)院,因為太著急也忘記了帶錢。”

劉欣專心的聽著李太太講著前因后果,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現在我讓我家那位送過來”

李太太看看躺在床上一直沒說話的顏晶,歉意與善意同時閃爍在眼眸之中。聽到這里,一直沉默的顏晶終于睜開眼說話了,眼中蒙著一層灰色,像昏昏而困乏的燭火,在思想的深海中搖曳。頭發(fā)亂綁在腦后,說話之前先半坐倚在床板上,把枕頭放在背后。噢,對了,這以前她一直閉著眼睛,好像這些都與她無關。

“爸媽離這太遠,沒什么大事。不能讓他們擔心,也沒必要。”

顏晶看看劉欣和李太太,她們都微笑著聽她講話,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和感動,好像還從沒有人這樣認真而安靜的聽她說話,因為她的話沒有多少人喜歡聽,不會說那些天花亂墜的話或猜著對方的心思而費心說的話,她的話往往尖酸刻薄,就連父母都受不了的毒舌,更別提與自己無關的人了。所以一個人租房子,誰也不用得罪,誰也打擾不了她。自己在房間里寫些字通過網絡發(fā)出去,好像除了收到外界寄來的稿費,什么都與她無關了。這陌生的傾聽,于她很新鮮,更是久違。對大部分人來講極其平常的東西,到她這兒就成珍寶了,足以讓她走了這么一陣子的神。

劉欣和李太太看她剛說了一句話就呆住了,不約而同地伏下身子,輕輕的喊

“顏晶,怎么發(fā)起呆了?”

聽到這清風般拂過耳畔的呼喚,才從飄忽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那笑太淺,要是看不到嘴角的微微上翹,還不知道原來那就是她的笑。

“哦,不要麻煩李太太了。劉護士您幫忙撥個號,是一位朋友的。”

劉欣在病例本上一頁紙的角落里寫下了號碼,又俯下身看了一下手腕扎針處。

“李太太,您照顧她一下,我去護士臺打一下這個號碼”。

“您也順便打打這個,不知道能不能打通,就是”

還想說什么卻沒說完,轉而表示歉意。其實,她想趁這次機會見見對自己有重要意義又許久未見的兩個男人,準確的說是一個男人、一個男生。當然,這一切,她一廂情愿的成分占了絕大部分。男人、男人、女人啊,這一輩子念的,怨的,夢的都是他。

劉欣離開了病房。此時,李太太和顏晶又說起了話,說話時從剛才較遠的位置挪到床頭,坐在旁邊的床上。

“你在我那住這么長時間,也沒怎么見你出來過。怎么,還沒談對象?”

說話時,她的臉龐妝點著隨和與親切,一說話,嘴角、眼角的皺紋一聚一散的,像在悠哉游哉伸懶腰的貓兒,倒像一種景致。顏晶很容易被一些不一樣的事物吸引繼而呆住,聽到這話,反過神。

“一個人自由慣了,對男人,好像男人太懶而臟,對女人總是那么隨意,替代性強。沒時間與他們浪費。”

噢,你聽說出的竟都是些南轅北轍的話,女人啊,口是心非的動物,好像永遠無法進化的更高級些。

? 她們說話的當兒,劉欣也撥通了電話,電話那邊就傳到她們這邊一種稚嫩的聲音。

? “你是誰呀,爸爸媽媽不在家。“

劉欣還未來得及說句話,那邊的孩子就掛斷了電話。劉欣就撥了另一個號,臉上始終是一種淺淺地笑,聲音輕輕地,卻恰好讓對方聽清楚。

“請問您是顏晶地朋友嗎?”

“恩?哦,對,對,我們以前是同學。“

按理,服務臺與顏晶所在病房的距離,顏晶不可能聽到,但這句話剛說出口,剛才還有興致說說話的顏晶卻又躺下,背向李太太,不說話了。

“您朋友現在住院了,您是否可以過來一趟幫她交下相關費用?“

看對方沒反應,劉欣又說,

“在她心里,您好像是很重要地一位。“

“哦,病了嗎?我現在在外地“

待他還沒說出下面的話,電話那頭傳出一個女人地聲音。

”老公,趕快去逛街了 “

”真不好意思,請您轉告。“

劉欣還未說話,剛才躺在床上的顏晶突然坐起來,離開床跑到病房門口,朝服務臺方向大喊。

“原來只是同學,我真是個傻子。“

這秋真涼,病房里滿是秋的涼,涼的好像眼睛也禁不住哭了,窗外落葉的聲音也娑娑的,到病房里成了壓下去的低泣,也懸啊懸,落下又飄起。

本來以為自己會是誰的夢,原來轉來轉去,只是別人成了她的夢,做也做不完,她不是任何人的故事,她卻習慣了在自己的夢里編織已成陌路人的故事,并沉溺其中。

劉欣一臉疑惑的回到病房,順手關上門,走到顏晶床前,她一直沒有睜開眼。

“沒有其它號了嗎?“

顏晶聽到劉欣的話,睜開眼,又坐起,臉轉向一直坐在她旁邊的李太太。

“其實就是想讓他們“

感覺說出來沒什么意義,又咽回去,變成了其它的話。

”李太太,麻煩您回去幫我拿下銀行卡,多交幾天的。“

聽到這話,兩人都在臉上充滿疑惑,顏晶微閉了眼睛說,

”就想在這多住幾天,睜開眼,什么都是白的,干凈,干凈的日子也沒幾天想頭。“

聽了這解釋,李太太拍了下顏晶身上的被子

“你這孩子,話這么深。“

“李太太,您可以照顧她幾天吧?”

“交給我就行“

李太太朝顏晶笑笑,劉欣又檢查了一下點滴。

“你們先聊,我去查查別的病房。“

劉欣就是這樣一個人,細心、善良、考慮周到,剛畢業(yè)分到這個醫(yī)院。

“你想吃什么,給我說,給你做。“

顏晶一臉淺而苦澀的笑,”麻煩您了 “

03

? 她們說著,天也黑下來了,李太太也回家去了,這病房也沉寂了。

醫(yī)院外的夜景也鮮亮起來,大街上來來回回走著說笑的人,那笑很夸張,好像是為了取悅或吸引身旁的人。有爭吵的人,一下子,平時的淑女與紳士此時都粗魯起來,好像這漸漸來的黑夜可以遮掩他們因爭吵而變形的嘴臉,這夜來的真是時候。有追逐的人,一個路人在追一個流浪漢,好像搶了他的什么東西,一天工作的疲憊竟因為這一下子全沒了,生活少了太多的刺激,或許這追逐正有這效應。醫(yī)院就沒街上這么豐富和有看頭了,沒有五顏六色的燈光,只有幾個病房的燈稀疏地亮著,還煞白、一晃一晃的。

在三樓中間顏晶的房間已經黑了,她好像睡熟了,她在做夢,因為那轉動的眼珠告訴了我們。也許您不想聽我講個夢,那您就停了看這故事的行為吧,因為她愛做夢,不管是白日夢,還是夜深時做的夢。而這些個夢我必須寫出來,要不故事也講不下去了。夢啊,大家都不信它,它要不違背了你的愿望,要不暴露了你潛意識里最隱秘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很多時候被我們帶進了墳墓里,再也見不了天日。說出你的夢啊,它們也是活的,活在你的意識里,活在你不敢也不愿觸碰的角落里,讓它們見見光啊。

04

“不知那是一個什么日子,她和女伴走在街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街上熙熙攘攘,不過卻感覺不到擁擠,好像那些人離她很遠,身邊的東西都是模糊的,走路時像落不了地似的緩慢行進著。空中漂浮著昏黃的顆粒,好像失了重卻又掉不下來。走著,迎面駛來一輛大卡車,就是戰(zhàn)爭時期拉士兵的那種,車廂兩邊用鐵柵欄圍住,沒有頂棚,那車里裝的不是兵,是男學生,看著看著,她呆了,有他,醫(yī)院通電話的那個。對,他竟也在車上,和車上其它的男生興奮的說著,不知道說些什么話,臉上充斥著興奮,車慢慢靠近了她所在的位置,他朝她所在的方向笑著,好像不是對她,而是對她所在的方向所有的人,對她后面壁櫥里的模特兒,對街上濃妝艷抹的女人們,不是對她,要是對她,那眼睛里至少應該有一種驚訝,至少是眼神的變化,但他那笑沒有,直到卡車開過去,他仍在笑。她轉過身去,他卻沒有轉過身來回應她,他眼里沒她。顏晶和女伴繼續(xù)走路,沒有了心情看街上的男男女女,無意卻看到了她的正前方,她和他擁在一起,他們欲火難抑,互相吞噬著,那沉醉,那雙方微閉雙眼地沉溺和難以自拔,對,那是他,他深愛著她,那愛的程度如同那吻一樣深而真實,深得像陷進去了卻永遠也到不了的空間。她迷住了,她擁有他,她的身體陷入了天堂,像躺在羽毛上飛翔。女伴拉了她,看看女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臉,再看前方,一對陌生男女擁吻在一起,她從羽毛上墜下來了。

05

空蕩的走廊,好像有個醉酒的人走在里面,一個病人躺在走廊中間正睡得香,一定是夜里夢游了,游走到走廊又睡著了。

外面的世界已經天亮了,而這里沒有一絲陽光照進來,只有那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燈灑下的一些光,因為外面天大亮的原因,燈成了微亮的豆,這時病房內飄來一聲聲詢問的聲音。

“顏晶,醒醒。”

劉欣輕輕地拍著她的臉。微風一般的呼喚,顏晶慢慢睜開眼,臉上是未干的淚痕,眼睛腫了,眼睫毛好像也粘在一起,反復睜閉,才看清眼前的人。

“劉姐,沒事,做了個夢,有點難過,都成生活的一部分了。”

“感覺好多了嗎?你是精神壓力太大了,心理何必添那么多煩惱事。”

顏晶看看劉欣,一絲笑一閃而過,而笑里的苦澀和無奈卻停在了臉上。劉欣拿來一盆花放在了窗臺上,粉粉的花朵在蕭瑟的秋里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協(xié)調。那綠葉,那窗外凋落的楓葉,楓葉上還掛著誰遺留的淚滴,誰哭了?又在清晨偷偷收了聲,卻把淚留在了顏晶一抬眼就看到的楓葉上?楓葉,綠葉,總不像是一個季節(jié)應該同時出現的東西,有些可笑。也是,她只是愛上了自己編造的故事,并沉醉其中,單戀于她是這么的苦澀,這夢成了她自己的事。

她沒有戀愛經驗,不敢戀愛,聽說那太可怕,因為一個人怕孤獨,而兩個人怕辜負。那所謂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的境界也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戀愛的盡頭就是婚姻,而婚姻是埋葬兩個人的墳墓,墳墓,誰敢進?那么一小塊地方,悶而煩躁,出也出不去,更不要無知地往里擠了。

06

? 李太太的家不大,家門口兩側各放著一盆太陽花,它們那么鮮艷,這暗暗的環(huán)境對它們沒有絲毫的影響,它們好好的活它們的。花盆旁放著灑水壺,它還在夢里沒有醒呢,她在做什么的夢啊?

門上貼著大大的“福”字,鮮亮鮮亮的。屋子里面布置得很溫馨,空間不大,,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條而又不失應有的感覺。墻上貼著壁紙,壁紙上長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幽靜的背景,絢爛的花開在幽靜而純潔的背景里,滿是春天的氣息,她家永遠充滿希望與愛。

越過客廳淡紫混黃的沙發(fā),可以看到李太太在廚房里忙碌著,從背影看,她好像是把煮好的粥倒進一個保溫瓶里。此時,旁邊的臥室里傳來了聲音,隨著說話聲還有淡淡的音樂。

“這么早做飯?你平時可是愛睡懶覺的。”

李先生的聲音很溫柔,看來他還沒起床。

“當然不是做給你吃的,去照顧租咱們房子的一個學生。“

李太太把圍裙解下,把保溫壺放在茶幾上,拿起旁邊沙發(fā)上的外套穿上,點綴著暖黃。

”你應該知道,前幾天她病了,哦,我好像還沒對你說。“

”我去了,冰箱的飯,你起來自己溫了吃“。

她圍了一條淡灰色絲巾,說著出了門。一只小麻雀從她家的房檐飛了出去,留給我們清晨剛剛蘇醒的城市,它開始繁忙了,一切都醒了,動了。

07

? “李太太應該快到了,這幾天也多虧她照顧你了,你要趕快好啊。”病房里放著班得瑞音樂,流淌著一種淡淡的懷念于憂傷,而這種憂傷聽著還彌散著淡淡的快樂和幸福,好像在訴說,又好像在獨語。循著音樂,看到床頭放著一個小型收音機,是劉欣帶過來的,專門為了顏晶。這種關懷不宏偉,卻感動,不知道顏晶感受到了多少,她好像向來對這些關懷很陌生,以前沒有這種事情讓她有機會對施恩的人說“謝謝”,現在突然來了,才發(fā)現竟發(fā)不出“謝謝”這兩個字,代之的是“真是麻煩了你們”。

她們說著,響起一聲敲門聲,李太太提著保溫瓶走進來,笑著走向她倆。

“我來得有些晚了吧?來嘗嘗我煮的粥。”

說著,她把保溫瓶打開,劉欣也幫著接住保溫瓶蓋,另一個手捧著精致的小瓷碗,李太太把粥用勺盛在碗里,她倆忙著盛粥,顏晶看著只會淺淺的笑,不會說謝謝,就像不會輕易對誰說“我愛你”這三個字,是她太惜字如金還是有些字根本不會在她的意識里出現?

? “我想刷了牙再吃”

她起身拿起了床邊柜子上的牙具去洗手間,真是傻子說的話,以為別人就應該對她好。

? 窗外的葉漫漫泛黃,好像被秋浸泡了太久脆弱了,一陣小小的風就把它們吹落,飄到樹那邊的街上,落到地上,又一輛滿載乘客的公交車狠狠的碾了過去,不偏不倚,碾到它們的身體上,留下了輪痕。

現在房間里有陽光射進來,秋天的陽光明亮而帶一絲落寞。陽光灑在了被子上,被子好像也活了似的。陽光里飄著小小的灰塵,顏晶在那束光里,頭落在了陽光外。

劉太太正收拾著碗,有兩個,看來她和顏晶一起吃的。顏晶有一個人人羨慕的優(yōu)勢,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能吃得下飯,而且吃得很多,這讓人納悶,吃飯怎么也不會受到影響,她的胃看來比她健康的多。

劉太太拿著餐具去了洗手間,顏晶已經睡下了,真讓人納悶,就這么一會兒,她也能很快的進入夢里。窗外起了微微的風,剛才的陽光也撤回去了,她的手緊緊抓住被子,是的,夢在進行中,她的做夢的周期怎么就不符合科學規(guī)律,誰知道。

? 08?

“一個小女孩在一個狹窄、黑暗的小屋里玩著一個小盒子,玩得津津有味。她背對著門,一層厚重的鐵門,還有一層防盜門,小女孩玩弄的盒子里裝滿了小小的頭顱,玩著玩著,感覺背后有刺痛的感覺,起身又不能,好像被什么鉤住了,血順著那鉤子流向門的方向,穿過門。小女孩又驚又怕,一下子轉過身去,玩弄的手把小盒子弄翻了,那些小小的頭顱滾得滿地都是,轉過身,她驚呆了,看到了怪物,一個吸血鬼怪物,一個又長又細的透明鉤子鉤進了她的頸部,那鬼的嘴兩邊沒有獠牙,那臉是一張白皮,不是白紙,而是明晃晃的,眼睛像畫上去似的,沒有真實的立體感。小女孩的眼睛直直的瞪著,她體內的血被慢慢的吸干凈,身體變得透明了,她看真切了自己,煞白的內臟,血從根根可見的血管里乖乖的流進那鉤子里,此時,那吸血鬼的臉變紅了,好像已經滿足了,轉身穿過門走了,那長長的鉤子還拖在后面,還有殘留的血從里面流出來沾在地板上,小女孩背朝地板摔下去,那些頭顱條件反射似的滾到更遠的地方。

意識還在夢里,雙眼緊閉,全身抽搐,一下子從床上摔下來,本來床不高,摔下來卻感覺像掉到萬丈深淵似的,漫長而虛幻,刺激而血腥。

“顏晶,醫(yī)生快來,顏晶。”

李太太剛進門就發(fā)現顏晶躺在地上抽搐著,又叫喊起來,雙手搖著顏晶的肩,顏晶一下子睜開了眼,醫(yī)生也趕到了病房。

“把她趕快抬到床上”

醫(yī)生邊說邊把鎮(zhèn)定劑吸到針管,看到針管,顏晶痛苦的臉上又多了一種難以描述的驚恐。

“我不要打針,不要抽我的血,不要,快被抽干了。”

要反抗,發(fā)覺腿有隱隱的痛,可能是剛才摔下床所導致。

“不要怕,不抽血,打一針,讓你好好睡覺。”

醫(yī)生邊安慰邊把針扎進顏晶手腕,倒流的血一下子又回到體內,那血,那細細的管子里的血。

“剛才摔到地上,摔到哪了沒有?”

醫(yī)生拔下針管,用棉球輕輕的壓了壓針孔處。

“腿摔到了“

醫(yī)生用手按了按顏晶的腿,顏晶有疼的反應。

“沒什么大礙,下樓時坐輪椅就可以,過幾天就恢復了。“

李太太走到顏晶身旁俯下身輕輕的吹了吹扎針的地方,好像吹出的暖暖的氣流可以減緩傷口處隱隱的疼痛。她可能還不知道,顏晶已經把她當媽媽了,當然顏晶從來沒有說過。顏晶喜歡默默的享受著這些動作。李太太走到床前把剛才關閉的窗戶打開,陽光又回來了,透過窗外的樹葉照到顏晶的臉上,那光很溫柔,但顏晶馬上閉上了眼,好像連這溫柔也受不了。劉太太看到顏晶閉上了眼,笑了。劉太太一直在病房陪著顏晶,陽光也慢慢隱去。夜晚來了,一天都在那可怕的夢中過完了。

09

“小劉,服務臺你的電話.“,正在其它病房給病人換藥的劉欣聽到門口一個護士叫她,給病人換好藥后小跑到服務臺。

“雷,我在上班。“

劉欣手握著聽筒,滿臉幸福的笑意,眼睛里蕩漾著亮晶晶的快樂,那快樂活潑在眼睛里蕩漾。服務臺上放著一個玻璃的小水缸,兩條金魚歡快的游來游去。

“想聽聽你的聲音,現在聽到了,愛你。“

可以感覺得到那聲音溫柔而和煦,像躺在云朵里。

”真貧,我去工作了,想著你。”

這愛情沒有太多的甜言蜜語,卻能讓你感覺像沉在蜜的海洋里,甜不膩,卻持久、淡香而悠遠,即使走得再遠也會被那聲音牽著,因為他離不開你的聲音,你離不開他說的句“想聽聽你的聲音”。

10

有些事情發(fā)生了,經歷了就不可能忘記,即使忘記也只是暫時性的記不起,我們之所以要忘記一些事情,是因為記得太深,夢中都要為那記憶涂抹各種各樣的理想顏色。太多的人住進了我們的記憶,大多數已經模糊的不行,但總有一兩個始終凸顯,凸顯。

好像有人說過這么一句話,大家活著都不容易,都想快樂,那就都相互捧個場。是啊,活著就這么短短的幾年,不如相互捧個場,不管真心的還是假意的,說些別人想聽的,愛聽的,做些別人喜歡看的,相互捧個場嘛,不管自己高不高興,情不情愿,讓身邊的人快樂。

所以顏欣打算今天出病房,到有花有草的地方走走,身上的,心理的病味兒太重,出去在太陽里暴曬下。陽光是個好東西,再有病的人也喜歡它,想親近它,畢竟沒幾個喜歡那黑洞洞的夜,那漫長、那寂寞。她不想讓人看到她就說,這孩子,你看,憔悴得不行。她要聽這樣的話,這孩子,精神好。于是她化了妝,,套上一件褐色毛衣,這些都是李太太幫她拿過來的。不穿病人那行頭,裝樣子也要讓身邊的人高興,畢竟李太太和劉欣對自己那么好。看著這顏晶真是病的不清,到底她的話什么時候真誠過,還是意識里正常,話一到嘴邊就南轅北轍了?原諒她吧,畢竟她病著呢。

她的腿有傷,醫(yī)生說讓她坐輪椅,大驚小怪,到了醫(yī)院,什么病都大了,醫(yī)生,那點傷也用輪椅?顏晶在心里嘲笑她。她一深一淺的走向電梯方向,那幅度不大。在她往右走的當兒,對面也有個中年男人往她的方向正要進電梯,她就拖著腿小跑,電梯門關上的前一兩秒,她一下擠了進去。

你說為什么命就這么折磨人,想見一個人的時候,就見不著,漸漸淡忘的時候又把他放到你面前。她用手把落下的頭發(fā)綰到耳后,抬起頭的瞬間,眼睛與另一雙眼睛相遇,先是驚了一下,呆著,怎么不說話,對,她傻了,這電梯里的男人,這朋友,這忘年交,多諷刺,都忘了,又來干嘛,這記憶的門被踢碎了,狠狠的一腳。

“你?也在這里?”

男人說話了,顏晶沒說話,她想到相似的情景,對,張愛玲說過,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想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在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

“噢,你也在這里嗎?”

顏晶覺得很搞笑,雖然她不是個搞笑的人,“噢,你也在這里嗎?”這話好像不應該出現在他們倆之間,那是相愛的人因某些原因分離再次相聚時說的話,,他們是什么關系,沒什么關系,但就是相遇了,在這黑暗,狹窄,呼吸不暢,一個人待在里面害怕,兩個人待在里面曖昧的電梯里相遇了,顏晶傻了,她忘記了說話。

“還和以前一樣傻,幾年過去了,怎么還呆呆的。”

這男人很會打破尷尬的見面方式,這曖昧的氣氛,隨你怎么想。

? “你也在這里?”

? 她緩過了神,說話飄飄的,她也說了同樣的話,剛才她還覺得這話搞笑呢。他們對站著,顏晶不知道如何把身體的各部分安排位置,她往電梯墻壁方向挪貼。

電梯下降,就三層怎么這么長時間!顏晶受不了,手來來回回的弄耳后的頭發(fā),綰到后面又用手指勾到前面,反反復復,這時間比頭發(fā)還長。

“你生病了”

男人沒有用反問的語氣問,用了肯定語氣,很了解,很有把握的語氣,對,他了解她,畢竟是她曾經的老師,是曾經男人所說的朋友,是顏晶不怎么理解的忘年交,是曾經的,都過去了,但她心理過不去。

“你知道還問?”

顏晶你到底正不正常?你說話很嗆人,對,她現在很正常,對他,她不考慮措辭,對他,她表現的永遠很老成,老成的思維,老成的想法,以前都這樣,現在又回來了,雖然會很短暫。

“還這脾氣”

男人剛說完,電梯到了,聲音好像響得多。顏晶真是不尊師,她先走出來,男人接著跨出電梯,跟在她后面,兩個人走出了樓,秋天的一束光射到樓的出口處。

“我去散步”

多一句都不說,頭也不回,秋天的風吹著她的頭發(fā),在陽光里絲絲可見。醫(yī)院的休息闊地,暖暖的陽光。

“過來給你師娘買點藥”

聽到這話,顏晶隨意往男人手里看,什么病?顏晶沒說出口,在心里問了句,是,這話不能隨便問,結婚的女人能得什么病,轉來轉去就那么幾種,就是嚴重程度不同,導致的結果也不同罷了,男人看她不說話,接著說,

“有些輕微咳嗽”

男人聽到她心里的話了?也不是,男人了解以她的思維方式,問不出什么高級的問題。他們走在小路上,站在樹梢上的鳥亂叫,好像在譏笑她呢,什么臟的思想活動。臟嗎?不臟嗎?你沒在心里說過這樣的所謂的臟話嗎?您自己知道。

顏晶本來下樓想一個人看看久違的花,久違的草,為了病人的身體和心理健康,醫(yī)院在闊地上種了長青的樹,長開的花,長開不敗的生命種在醫(yī)院里。曬曬久違的陽光,不過現在是不可能了,因為不是一個人了,兩個人走心就雜了,要平靜一下的想法跑沒了。

他們并著走,男人不高,年紀40歲左右,有一雙犀利而銷魂的眼睛,看進去就出不來了,但不會讓身邊的人認為會是情侶,可笑,男人結過婚了。顏晶不說話,就只會走路,踢踢腳下的草,摳摳手指甲,陽光通過小路上樹的空隙溜到顏晶不能靜止的手指上,她用左手摸摸右手指上的光斑,右手指不停的變換位置和方向,那光斑也跟著動,不能沉默。當然,男人也不會讓氣氛沉默。

“怎么?沒話說嗎?”

男人稍往前走了走,扭過臉看顏晶擺弄手指的動作,臉上是一種試探性的笑。

“你工作了,也長成大姑娘了,先不回去。聊聊吧,跟我說說,現在怎么樣?”

說著話,俯下身在路旁撿了根小枝條,輕輕的打了打顏晶的手指,這動作不是一般的動作,顏晶有點怒,不過聽聲音沒怎么暴露出來,好像心里挺受用,她看向男人方向扭了一下頭隨即又扭回去了,臉看了看前方,隨即又低下,前方路旁的草叢里蹲著一只狗,狗低著頭。

“沒什么可說的,一直這樣,一直那樣,日子還能怎么過,就這樣過。”

女人脆弱的時候,最希望得到男人的關懷和愛。當然,顏晶不是女人,她是女生,女生也脆弱,也需要關懷和愛,現在得到的只有關懷,就算可能有愛,那也是恩師對喜愛的學生的愛,朋友對朋友的愛,忘年交對忘年交的愛,僅此而已。

他教了她三年,高中三年。很重要、很敏感的三年。一入班,他就覺得這女生與別人不一樣。

11

他在點名,點到她,她遲了一步到教室,男人當時的聲音很大,在教室外面足夠聽清楚,按正常思維,聽到點自己名的學生早在教室外應答了,顏晶沒有,她走到教室門口,緩緩地一聲“報告”,就徑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了,剛開學嘛,學生興致高得很,都坐到前面,好像都很熟似的大聲的聊,顏晶沒有,最后一排沒人,她坐下了,本來就不熟,干嘛裝得那么自然。她朝向講臺上的他尷尬的一笑,這笑太淺了,混雜的苦苦的味道很濃,他看到了,不一般的笑,老成的笑,只是沒有老成的圓滑樣。于是,后來男人常說的一句話。

美麗的秋天的校園,有飄落的楓葉,有落了葉的垂柳,辦公樓的一間辦公室的窗戶的窗簾拉開了一半。下午的陽光灑滿窗戶。

“你說,我老了老了吧,倒得了你這么個忘年交。”

他們坐在辦公室聊天,男人收拾辦公桌,挺整齊的還收拾個什么勁。辦公桌旁是小小的窗戶,窗簾半拉著,窗臺上放著錄音機,辦公室里流淌著優(yōu)雅的薩克斯樂。這季節(jié),這氣氛,這聊天的人加上這經典的薩克斯樂,一切都有了一種曖昧的味道。

辦公室一半落在陽光里,一般落在昏暗的夢里,顏晶坐在窗戶方向,身上穿一件淡紫毛衫,下面穿一條純白七分褲,秋天的室內有一種迷惑和虛無感。她手里捧著一杯水,臉快埋到水杯里了,眼睛看著男人,她自己喝自己的,她沒有關照別人的習慣,你渴你就喝,你不渴給你倒水就浪費了,何必多此一舉。

“你就不會學著禮貌一下,應酬嘛,以后總是必不可少的。”

男人自己放下收拾的東西,杯里漂浮著茶葉,茉莉茶,顏晶買的,她喜歡就買給他了,給別人買東西總要買別人喜歡的嘛,她不,她買自己喜歡的,這些就越發(fā)顯示她的不同了,他就欣賞她的這些,所以他說她是他的忘年交了。

他星期天在辦公室,她星期天不回家,就待在這里倆人喝喝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他就總是收拾他整齊的不能再整齊的辦公桌,呆在這里總要給突然回來拿東西的老師一個呆在這里的理由吧。

“你老嗎?孩子還沒呢,明明正是你們的青春季。”

她討厭這樣明擺著的假話,眼睛瞪著她,喝著水,好像在說,多假的假話。就這樣度過周日,漫長嗎?就兩個人,就那么個小空間?要是這樣兩個人也不會折磨自己了。

12

“真是一直沒變,跟別人說著說著話就發(fā)呆.”

男人用手在顏晶眼前晃了晃,把顏晶拉回來了。

“上學的時候,忘不了,那茉莉花茶很久不喝了,花茶就是花茶,時間一長,什么味兒都沒了,你說人的記憶怎么就不是花茶。”

顏晶還在回憶中,那夢似的東西,柔柔的,回憶中的故事總是讓正在回憶的人感到幸福,于是對幸福的東西記得更久了。

男人沒接話,只是靜靜地聽著話,看著她,好像旁邊的其他人都不存在了,他們笑,但她和他聽不到,也看不見,一切好像都成慢節(jié)奏。

“其實你說的話迷惑了我”

讓人有些發(fā)暈的陽光照到他倆坐的地方,碎的陽光灑在木凳上,灑在他們的身上,頭發(fā)也柔起來了,朦朦朧朧的,坐在身邊的是他嗎?其實是,只是顏晶被陽光的斑駁晃暈了,真實于她總是摻著或多或少的虛幻。是的,什么都是相對的,誰也不敢說這是純粹的真實。

“忘年交倒是可能,好像只存在于同性之間,異性也會?”

顏晶盯著他的眼睛問,身體往邊上挪了挪,兩人之間空出了空間,她質疑回憶中的那句話了。

“現在應該二十多了吧?別自己過了,總是等也不行,找個吧。”

他轉移了話題,他看看中間的空地,扭過頭,看前方樹枝上兩個斗嘴的鳥。手里一直擺弄著樹枝,敲著地面,一會兒敲敲左邊,一會兒敲敲右邊。

“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

她在逃避嗎?還是她懼怕?她有愛的人,是他?好像不是,是哪男學生?“她在心里選擇過,沒結果,一個已經結了婚,一個根本不知道她的愛,怨誰?你不說,誰知道,怕被拒絕?那就一個人一直孤獨下去吧。

“好,你自己別委屈自己,想得到的總要主動,沒人問你餓不餓,你知道,餓了就自己去拿食物。“

男人也站了起來,順手把一直拿在手里的枝條放在他們做的長凳子上。顏晶一直看著前方,沒看著男人的眼睛。

“走了,好好休息,別老是把自己弄病,病總不是什么好東西,別迷戀它。“

然后他離開了,剛才那只狗從他們坐的木凳下爬出來,汪汪地朝他離去的方向叫了兩聲,他回頭看了看,那狗一直在他倆坐的凳子旁邊,他倆都沒看見,很多東西我們沒注意,它就消失了,可不像這狗,它叫叫,提醒你,它一直都在你身邊,只是你沒看見罷了,這狗真是,聽走了他們所有的談話,不過多虧是狗,不是人。

顏晶也回去了,沒走剛才的路,穿過草坪,回去了,回到病房去了,狗跟了一會兒,跑了,它的腿也受傷了,沒人給它包扎,一只流浪狗誰管,流浪的狗,在黑夜里叫喚,在堆滿垃圾的角落里哭一般的叫喚,悶悶的,冷冷的,一個流浪狗,就它一個,丟垃圾的罵它,沒人要的臭東西。沒人管,所以流浪了,成流浪狗了。

13

那短暫的見面夢一般的過去了,假假的,飄飄的,伸手抓,什么也抓不到,手里空空的,沒人把手放在她手心,沒人把她的手放在手心,輕輕的,暖暖的,心酥酥的,這是一種奢侈的感觸,她從未有過。沒什么稀奇?她冷笑、嘲諷,一切都太假,只有病的時候才能感覺到世界的真實,冰涼的液體通過針管流到血管里的穿梭感才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她又有些高興了,管它什么見面。男人,你有什么,沒女人你一刻也受不了,女人沒你照樣活的好好的,對,她這樣安慰了自己,或是蒙蔽自己?離開或離不開,她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她向自己證明自己的存在,于是她很快把剛才的夢丟了,丟到心底,最深的地方,不刻意翻它,它是不會自己出來的,那就葬在心底,重新躺在病床上.那病床真是適合她,好像專門為她做的,窗外的樹葉落得差不多了,又有兩只小麻雀不時的飛到上面,唱著歌,那歌像在告別,更添了涼。顏晶不在乎,灑脫些,不跟麻雀怒,很多事都能放到心里,更何況麻雀。

她躺在床上看《百年孤獨》,一個人孤獨,就只是一個人的事,要是兩個人,一個家族的人都孤獨,那就不是一個人的事了。你說她孤獨?不,她不承認,她解釋純粹是喜歡才拿來讀。看到那么多人都在孤獨,她笑了。原來有那么的人都會孤獨。書是李太太幫拿過來的,還有剛才用的化妝品,剛才出去穿的衣服,現在已經脫了,卸了,因為是在病房里,得是個病人的樣兒。這都上午了,李太太還沒來,還真是第一次。劉欣進來了,每次她都精心的打扮自己,淡淡的妝容,很新鮮,很明麗,很快樂,手里提著小收音機。

“剛才出去了?看來心情不錯。”

劉欣從門口走到床頭,把收音機放到床頭,看到顏晶正在看的書。

“給我,還看這種書,倔脾氣。”

劉欣輕輕的把書從顏晶手里抽出來,彎腰放在柜子里,對,藏起來吧,孤獨,別老是習慣性的擺在面兒上。

“吃個蘋果,我給你削。”

劉欣給顏晶削蘋果,李太太買的,很紅,很大。顏晶稍稍俯下身打開了柜臺上的收音機,里面流出班得瑞的音樂,劉欣專門買了一個磁帶,為了顏晶,顏晶感受到了,她的表達太含蓄,就自然的表示感激嘛,怎么會這么難,她就是做不出,她以為只要心里記著就行。

蘋果皮落下,一圈一圈的,很好看的螺旋狀,刀一不小心錯了位,連在一起的斷了,落在地上,美的東西就珍惜,就說你愛它,要不就像這蘋果皮斷了,想說也來不及了,是的,不能總放在心里,把它擺出來,讓所有的人感覺到,讓所有的人快樂,對,現在就說,“謝謝,你和李太太,你們對我太好,我卻不懂感激。”

劉欣把蘋果遞給她,音樂流淌著,真是幸福,下次李太太來了,她也對她說,除了謝謝還有,“你和媽媽一樣”,對,就是這句。

“姐,咱們看看新聞吧,正在發(fā)生的事件總是真實,世界存在,我們存在。”

顏晶吃著蘋果,劉欣走到床對面打開電視,電視播著新聞,劉欣走回去,坐到旁邊的床上。

“觀眾朋友,現在插播剛發(fā)生的一場交通事故。在石橋路口,去市醫(yī)院的拐彎處,一位提著保溫瓶的女士與反方向駛過的車相撞,生命垂危。”

劉欣站起來,顏晶手里的蘋果落地,滾到窗戶下的地上。

“不可能,是別的人。”

顏晶哭了,淚也落下來了,落到地上碎了,一種空靈的聲音。對她好的人不多,那所謂的親人、朋友與李太太相比,都一錢不值了。

顏晶在心里罵那麻雀了,它們怎么就提前唱起了喪曲,怎么不叫死自己這條爛命,早該滾回去卻賴在人間的賤命。

14

李太太的葬禮,李先生沒請顏晶去。他站在遺像旁默默的閉著眼。那是一個安靜的葬禮,沒有悲泣,沒有哀嚎,只有淡淡的音樂,不是葬禮曲,是她愛聽的音樂,臥室里放的音樂,像一場另類的婚禮。禮堂中間靜靜地安放著她的照片,那笑,陽光似的,來參加葬禮的人也被感染了,只閉上眼默默的祈禱。

顏晶出院了,她站在禮堂外沒有進去,以什么名義?讓人們知道李太太是因為她才死的?那里有美麗的花園,花園里開放著花,都秋天了,外面的世界花調謝得差不多了,這里還開著花,安靜的開著,世俗的東西好像到這里就停止了,有蝴蝶在花朵上空飛,累了就躺在花里睡,醒了繼續(xù)飛啊飛。

顏晶回去了,穿過花園看一眼,穿過河流聽一耳,從身邊經過的人好像都很幸福,他們?yōu)槭裁炊腋D兀烤瓦B李太太的葬禮,李先生都辦的很幸福,就顏晶一個人在這幸福的包圍圈里寂寞著、孤獨著,好像她與這些幸福格格不入。回去的這一路長的出奇,黑夜慢慢降臨,天的顏色變的很快,從火紅到淡紅,青,藍,消失。這些顏色好美,顏晶沒看到心里。

15

顏晶回到了租房的地方,李太太家的房門還鎖著,門兩邊的太陽花還開著,太陽早退開了,它們還開得好好的。顏晶摸摸衣兜,沒有鑰匙。

“如果你找不到鑰匙,就拿這盆里的,我為你放著一把。”

李太太在顏晶租房的那天,李太太給了她鑰匙,又在花盆里放了一把。顏晶想起來了,她蹲在那里,手伸到盆的邊緣靠里找到了那把鑰匙,她拿在手里,沒有一點繡的痕跡,因為太陽花的原因吧?顏晶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打開門,進去了,走廊外太陽花開著,搖曳著。

我們是第一次來到顏晶的房間,房間不大,但也不壓抑,右手邊有扇玻璃窗,關著,拉上了窗簾,墻上沒貼什么明星畫,顏晶沒那么幼稚,墻上貼著高更的《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什么?我們到那里去?》。床的右面放著一個書桌,書桌上放著一臺筆記本,她是自由撰稿人。筆記本右側放著一摞書,什么張愛玲的,張小嫻的,還有但丁的《神曲》,書上面放著一個日記本,她不在電腦上寫日記,日記,日子,回憶,要把它們死死的釘下來,怎么也刪不掉,老了,回憶也會有個證據,有個實實在在的可以握在手里的東西。

她在寫日記了,是的,很久沒寫了,這些日子于她以后會成為回憶的重點,她寫道:李太太因為我離開了,沒參加她的葬禮,她的葬禮不像葬禮,不知怎么的,讓你幸福,是的,葬禮應該這樣,以后我的呢?我的會很寂寞吧?她寫著,筆飛起來了,她好像飄起來了,飄出房間,飄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你看,那就是你的葬禮,一個人沒有。”

這聲音洪亮卻又空曠,像從靈魂深處發(fā)出,不管怎么樣,站在那混沌的空間里她看到了自己死前與埋葬后的情景。

16

敲門的聲音持續(xù)了一陣,沒人開,過了一段時間,敲門聲被重重的破門聲所代替,進來一女兩男,女的是房東,發(fā)現屋里的人很長時間沒出去過,覺得蹊曉就報了警,兩個男人就是警察。他們一進來就被眼前所看到的驚住了,房間各處織滿了蜘蛛網,蜘蛛在頭頂上,手邊上爬來爬去,家具上滿是灰塵,他們往左邊一看,又驚又恐。

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太太躺在床上,死了,很安靜,好像就是躺在那等著這一刻,手垂在床沿上,手里握著一張照片,一張俊美的男生的臉,警官半蹲下用手試圖把照片從老太太手里抽出,結果沒有抽出。原來照片已經長在肉里,它在手心里呆的時間短不了,和老太太的身體融在一起了,那俊美的男生的臉,那死去的安靜的臉。

另一個警官看到書桌上放著一個筆記本,筆記本上落滿了灰塵,爬滿了蜘蛛和一些不知名的蟲子,他用手拍了拍筆記本,蜘蛛和蟲子爬走了,灰塵飄散了,他打開筆記本。

“我不怕死,死總要來的。我怕一個人死去,不是要一個人陪著一塊兒死,而是死的時候,身邊有一個人陪著,握著我的手,講那回憶中的故事。我被葬時,你應該會來吧?噢,我知道這是病人說夢。

若你聽說了,不管多晚,來一次吧,捧一支菊,一枝就足夠,不想生的孤獨,死的孤獨,死后的碑也孤獨。“

老太太被葬了,聯(lián)系不到親人和朋友,改府撥了公款葬在了市郊墓園里,郁郁蔥蔥的柏樹,立碑的人就在政府指定位置立了一塊碑,碑上沒任何字,那俊美的臉被貼上去了,一陣風又吹飛了,飛過墓碑,飛過遠處的柏樹,消失在遠處。一直沒人去,他也不可能去。

一個小男孩給爺爺的墓前放了一捧花,看到旁邊顏晶的墓空空的,就放了一枝菊在她的墓碑前,慢慢的,花枯了,花瓣被風一瓣一瓣地吹落了。

孤獨的心碎在了枯萎的花瓣里,這一生,下一世,來了,去了,消失了。生命苦短,孤獨一生,來如花開,去如花萎,無常而迅速,逝如光影。

17

顏晶坐在火車上,車上滿是熙熙攘攘的乘客,他們在熱烈的說著話,顏晶面向窗戶,她笑了,真實的存在著。窗外的風景隨著火車的移動迅速的向后退,一下子清晰,一下子又模糊,天上有成群成群的鳥飛過。

顏晶不知道到底是從夢里還是從幻境里醒了,那幻境似的夢驚了她,迅速收拾了東西,只帶了日記本和夾在日記本里的照片離開了出租房,把其它無意義的東西全丟到樓梯處垃圾桶里,墻上的畫徹底的撕碎,從窗戶丟出去,隨著秋天的風飛到無限處了。

他所在的地方,她了如指掌,她無數次的在心里記過。提著包,鎖上門,把房間鑰匙又放在了太陽花盆里,把一張紙條放在太陽花里,上面寫著:人活在這世上,不過短短的幾年。愛,也不過短短的幾年。上天給了我一顆愛的心,我一定要找到這顆心正在愛的人。孤獨,生,死,這些,都讓愛融化了吧,我想要的愛,我去爭取了。

她要出發(fā)了,不管是什么結果,她要讓他深深的把她記在心里,在他的回憶里為她留一個角落,去她的碑前放一支菊,不管他身邊站著的是誰的孩子。

這個城市,他工作的地方,他考研的地方,顏晶來爭取愛的地方。顏晶來到了他考研的學校,輕車熟路的找到了他的同學,問到了他的住址,那些男生對她說,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她說,我是她的妹妹,那些男生奇怪,打他電話不是更方便。她說,給他個驚喜,她說的話里有真有假,這些她都不在乎了,只要找到他,說了要說的話就足夠了。她大步地走出大學,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這天真是藍,陽光真是暖。

“我找個人,我是他的妹妹。”

她拿著他的照片問樓下散步的人,噢,你看,她多自然的在詢問,多快樂的一張臉。

“上二樓左轉,第三個門就是。”

散步的人指給她看,她覺得每個人都很善良。她走向他的方向,越來越近了,路邊的草被風吹得跳起了舞,路旁樹上的鳥為伴唱,它們都很快樂。

出了樓梯,顏晶來到了他的門口,行李提在左手里,右手敲門。臉上莫名的冷靜,屏著呼吸,閉上眼。

男人穿著大褲衩,上身穿白色背心。一張俊美的臉,不是國字臉,是稍圓潤的臉,眼睛里有顏晶永遠無法抗拒的光,那眼神讓顏晶的心飄啊飄,讓她的心酥啊酥。滿臉還有刮胡須打的白色泡沫。男人一臉吃驚,呆了。現在該說什么?噢,你也在這里嗎?顏晶說話了,這次,她不呆了,因為她不病了,病好了。

“你別說話,讓我說。我愛你,不管你信不信,我說,我愛你,我”

顏晶還沒說完,被眼前的男人一下子抱在了懷里,行李落在了地上。對,一雙大手把她一下子攬過去了,雖然身上穿著秋天的衣服,她仍深切的感受到那手的力度,那手的溫暖,就在她的背上,有力而溫柔地。這感覺真實的存在著,顏晶傻了,繼而笑了。

她沒問另一個女人,那都不重要了,跟現在沒關系了,他現在抱著她,她要的也是這,那女人過去了。她等了這么多年,他也同樣也等了這么多年。中間犯過小錯,這些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他們的等待沒有繼續(xù)下去,他們終于等到了對方。一定有個人在某一個地方等你,你沒發(fā)現不等于不存在。

“你知道我不會主動,你怎么不暗示性的鼓勵我,我一直都在等你說。”

“你知道我也不會主動,你是男人,你該主動。”

幸好,最終沒錯過。

18

他坐在窗戶邊上,她坐在過道那邊,他知道她不喜歡窗戶關著,他打開窗戶,冬天的風吹進來,她在心里嗔怒,開窗戶干嘛,別的同學不冷啊。他不管,她看到她嗔怒的臉,他低下頭,她只要她喜歡。

有一天,他偷偷放掉她自行車輪胎的氣,她走到車棚發(fā)現車子漏氣了,急得要哭,他跑過去。從身后拿出一個氣筒充滿氣。好了,可以騎了。然后他把氣簡放在自己的自行車上飛快的騎跑了。

19

高中畢業(yè)的前幾天,顏晶在自己的座位上收拾書本,高考了,該丟的,該留的,自己心里都有數了。夏季傍晚的夕陽灑滿教室,顏晶打開了那一本寫完的日記本,一張薄薄的白紙落到了桌子上。

“畢業(yè)了,一起去美國,我們一起。”

沒有落款的一封所謂的情書。

那幾天,男孩兒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寫情書。寫一下,看看不行,塞到兜里,再寫,反復幾次,夕陽落下去了。寫完了,緊張兮兮的放在顏晶課桌上的一個本子里,放好飛快的跑出教室。

20

“你沒有看到過一封信嗎?你的日記本里.”

“看到了,不知道誰寫的,連署名都沒有。”

他們擁抱在一起挪到房間里,門被輕輕地關上了。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一直愛著她,她一直愛著他,他沒說,她也沒說,差點就錯過了,最終還是擁在了一起。愛,就去爭取吧,畢竟,人生就這么短短的幾年。

21

那條流浪狗,倚在醫(yī)院外面的墻邊,好像睡著了,它瘦得不行了,從它身邊走過一對老人,老太太返回蹲下把流浪狗抱在懷里,走了一段路,老太太把狗又放在老頭的懷里,他們來回換著抱。

老人老了,狗也老了,但是流浪狗終于不流浪了,它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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