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滿眼的是田田的荷葉,有的鋪在水面,有的亭亭玉立,細細的桿兒,圓圓的葉兒,只有星星點點的粉色花——蓮兒從空隙中探出頭來,露出羞澀的笑臉。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這里不是江南,也沒看到歡快的魚兒,蓮兒覺得自己才是池塘的主角,反被蓮葉占了先,她有些委屈。
那個攝影師這兩天怎么不見蹤影了?自己滿可以再當他的模特兒呀,他又換到別處找別的模特兒了嗎?
他白衣藍衫,臉上有著恬淡的笑,步伐矯健,身背一相機,干凈利落。專揀晴朗天氣里早上七八點時,和蓮兒單獨約會。每天晚上,也要到蓮兒的池塘邊溜達溜達,夏至日的熱浪也遮擋不了他的眼睛,那是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蓮兒啊!
他,大眼雙眼皮,一雙眼珠子清澈明亮,眼神專注而迷醉。蹲著,站著,趴著,遠凝望,近端詳,從各個角度,對蓮兒進行拍照取影,每當有個意想不到的好圖片時,他都會手舞足蹈。有一次,他看著圖片,自言自語:“春蓮,你回來吧,看看我給你拍的照片,你永遠都是我的蓮花仙子……”
他手里拿著相機,不自覺又在喃喃自語“春蓮,你干嘛不辭而別?你還不知我的心?你怎么舍得我難過?”
“是,我們家是窮,弟兄三個我是老大,爸去世早,家里負擔大!你家不愿意,偏把你嫁給城里的局長兒子,可你開心嗎?”
他把相機里的照片看了又看,“蓮妮兒,你看,我又在拍蓮花了,我知道你最喜歡蓮花,你說有一天,你會和蓮花合個影,讓我給拍照。現在,我拍了這么多蓮花,你在哪里呢?”蓮兒看到他年輕俊朗的臉上蒙上一層陰云,眼角濕濕的,盈著淚光。
“三年前,我終于見到你了,在醫院小兒科門口,你抱著女兒,形容憔悴,你那活潑的小酒窩呢,哦,可能是你太瘦了,圓臉塌了一個坑,把酒窩埋住了吧。看見我,你就要逃,蓮妮兒,你就這么狠心,不讓我看你一眼?”
“我攔著你,執意替你抱起孩子,你才挺住腳步。原來,他們家嫌棄你生了個女孩,平時對你們不聞不問,孩子發燒了,讓你一人在醫院跑上跑下。才三年啊,妮兒,一個蓮花仙子就墜落凡塵,讓別人隨意擰踩,成了光禿禿的蓮蓬了?”
“短短的兩分鐘,我們已過了四年,你滿含淚水,我卻不能替你擦,孩子那么輕,那么嫩,我卻抱不得,摸不到,我們四目相對,卻說不出一句話,我從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錢,硬塞給你,回頭就走。”
“回到家里,我不能讓自己有一絲空閑,要不,眼前總是懷抱孩子滿臉淚痕注視著我的你,我不能對別人說,心如刀絞。我一次次在城里轉,想再次邂逅你,可妮兒,你在哪里呢?蓮妮兒,我們在一起時,我看到的是你蓮花般粉嫩的笑臉,聽到的是你格格不斷的笑聲,我怎么舍得你難過?你怎么成這樣了?”
“這三年,每年夏天,我都要來到咱們熟悉的荷塘,拍各色各樣的蓮花,從花兒,蓮葉,蓮心,蓮蓬,陽光下的,細雨后的,葉下的魚兒,來回穿梭的蜻蜓,立在蓮蓬上悠閑自得的小鳥,這還不夠,我還要找一個和你長相一般的姑娘和蓮花合影,為此,遭過多少白眼,可我多想是你真正站在蓮花中間啊!”
蓮兒聽到他的述說,不禁流下熱淚,滴在身下的水里,把水面砸個坑,她這朵花兒又笑了,終于碰到他了——有情有義的人,她沒有白開,要盡情為他綻放,最美的姿態屬于他!
她昂起頭,鄭重地對他說:“我是蓮。
我是一柄細莖托起的蓮,根在身下的淤泥里,俯瞰周圍水面上的田田蓮葉,向岸上過往的你說聲謝謝!
謝謝你的光顧,謝謝你的凝望,謝謝你給我留下最美的青春倩影。
我就在青青池塘內與你目光纏綿,我愿意活在與你惺惺相惜的關照里,哪怕結局如我身體的最珍貴部分~~藕,即使藕斷了,體內的絲照樣相連!”
蓮兒說著,向周圍細細瞅,她在找她心愛的攝影師,心里陣陣疑惑。幾天后的清晨,他竟領著一位姑娘朝自己走來。她又聽到他的訴說:
蓮妮兒,為了我們的愿望,我打起行囊,南下廣州,拜師學藝,專修攝影技術,從攝影技巧,到電腦制作,一年后回來和別人合伙開個影樓,一為賺錢,另一為遇見你一樣的,肯和蓮花合影的姑娘。
三年里,我再沒遇見你!聽說,你終于把孩子送到幼兒園,自己又自修英語,在一家公司上班。不再看別人的臉色,你會不會又格格地笑?你當年的愿望還記得不?
我身邊的姑娘夏嬋,非常愿意在我的鏡頭下和蓮兒一起合影,她如你一般俊俏溫柔,又比你堅定堅強,她才是我的宿命。蓮妮兒,我不會再想你了!
蓮兒再看這位姑娘,藕荷色的連衣裙,粉白臉色,說話時注視著攝影師,滿眼笑意,格格格,哈哈哈。
蓮兒一低頭,竟然發現了魚兒,她不禁又念出來“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她仿佛又看到他和夏嬋在池塘邊嬉戲,在喁喁私語,忽然哈哈哈的笑聲招來了天邊的白云,那些魚兒游得更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