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的婚事 第8稿 未完

作者:一粒米
?七十年代初,鎮上的姑娘都趕趟似地想法子進城,哪怕嫁給城里大字不識的大老粗也比嫁在鎮上能寫會算的強,可是楊家的大姐卻是個例外。

大姐初中畢業就進了齒輪廠,剛進廠子第二年廠里的工會干事突然來家里拜訪,四鄰街坊跟著一起進了院子,母親慌張到不知所措,領導開門見山說是來提親的,來廠子里指導工作的工程師喜歡上了大姐,可大姐躲人家像躲定時炸彈似的,干事問母親有什么意見?母親看著同樣驚訝的四鄰愣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姐放工回來,照例收拾弟妹的換洗衣服準備去河邊漿洗,母親眼睛一直貓著她的動靜,就在大姐伸手打開院門插削的時候,母親立即丟下手里的鍋鏟攔著大姐問道:“大丫頭,老娘有話問你,今天上午你們廠里的工會干部來家里說是城里的來指導技術的工程師一心要追求你,你從不理會人家,我看這事好,人家還派你的領導來提親,真是給咱們老楊家漲臉面了!”

“娘,我去把衣服洗了,這門親事我不能答應!”大姐說完沒有任何的表情地推開院門徑直走了出去,留下干著急的老娘不知所措,只能嘴里反復念叨,我咋生了這么個強驢子?我咋生了這么個一根勁?我們這個小鎮子上才出了幾個技術員?咱家啥成份,唉!

不怨楊家母親嘆息,這個家里九個子女,老大哥下放到農村現在二十大幾了還沒有討到老婆;老二高中畢業在城里有份工作卻又要把工資寄到家里拉扯這一幫弟妹,婚事也是沒有著落,說親的倒是有一些,卻因為拿不出像樣的財禮一拖再拖;現在眼面前這大姑娘也十九歲了,在鎮子上正是說婆家的好年紀,這姑娘處處好,長相端莊,還是初中畢業,寫的一手毛筆字就像字帖里印出來的,還懂事顧家,下了班回家就是挽起衣袖干家務,洗衣、做飯、挑水、拖煤無所不能,要不是因為家里的地主成份,怕是門檻要被踏破的。

說起家庭成分這個詞,現在的年輕人會很陌生,填表也沒有了家庭成分一欄,這個詞已經成為歷史。但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前,家庭成分至關重要,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前途命運。在鎮子上談對象,首要的就是門當戶對,家庭身份放在首位。

母親愣在灶臺前思來想去,閨女放著這么一個不講究家庭成份個人條件又好的城里小伙,怕是因為家里弟妹還小,丟不下家里這一攤子事,才不愿意和城里人處對象的。可是家里負擔再重,也不能耽擱下去,畢竟城里的工程師只是短時間來鎮上指導技術,大姐總是這么不理不睬,人家心一涼回到城里這事就算黃掉了。回頭望望鎮上人家,自家閨女雖是百里挑一,可是因為地主成份,條件稍好些人家都不來提親。

學堂放學回來的二妹,一丟下書包就跑來問母親:“娘啊,聽門邊上的李嬸子說,咱家今天有人來提親啦?是不是咱大姐被哪家相中啦?我可看見大姐站在河邊的柳樹下抱著木捶子抹眼淚呢!”

“二丫頭,全家就數你機靈,你姐天天和你睡一屋,你有沒有發現她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要不,怎么這城里的工程師她都看不上呢?”母親開始打探起二妹這個小機靈的主意。

“娘啊,咱大姐上學的時候就喜歡過她們的班長叫宋長根,可是人家是貧下中農好,上了高中,去年還考到天津的一個大學了,咱姐這叫單相思,現在一準還想著那個長根班長呢!”二妹果真是個小人精,她每天趁大姐干活的時候偷偷地看大姐壓在枕頭底下的日記。

“唉,也怪咱家成份不好吶,還怪咱家孩子多,當初她一心要供二哥上學,自己書讀的好好的,初中一畢業就到工廠做學徒了,要不憑你大姐的成績,一準能考大學。可話又說回來,那人家都上了大學了,還回得了咱這個小鎮子嗎?你姐這心里等也是白等啊!”母親的心情越發的慌亂起來。

“娘,我都說了,是咱姐單相思,就她那個悶葫蘆勁能告訴別人自己心里裝著人嗎?她也就是一個眼界高,一般人看不上,那城里工程師你又沒見著,要是缺胳膊少腿呢?就是五肢齊全,也未必能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的長根班長好吧?”二妹的話倒是對母親有了一些寬慰。

“那娘不擔心了,且讓她難受一陣子吧,這年輕姑娘懷懷春,心里裝個人也是常理,但這門親事不能就這么說算就算了,街坊四鄰都來過家里了,你沒見到你五嬸子那個羨慕的表情呢!我還是明天去廠里請人家來家里喝個茶,看看小伙人怎樣?”母親自作主張的開始規劃起來。

院門被推開,工廠干事一臉笑容的喊著楊家阿姨好,后面有位戴著眼睛拎著一籃罐頭和一籃水果穿著嶄新的列寧裝的男子,楊家媽媽一看來人與打扮便猜出了大概,這男子真心不像毛頭小伙子的模樣,上下左右四處打量,再保守也要三十上下了。楊家媽媽心里開始打起鼓來,難怪大姑娘不答應,可是人已經請到家里,原先準備的那一套開門見山的開場白怕是不合適了。

還是工廠的干事有眼力,他很快看出楊家媽媽的想法與猜疑,屁股一落堂屋的條凳就說起話來:楊家阿姨啊,這位孟工程師今年整三十了,他高中畢業在農村學大寨做了幾年孩子王,后來村里又推薦到工農兵大學,當時學的專業是農業,他喜歡機械,畢業后城里的機械廠邊干邊學了幾年,這才練就了一身硬本事。這人啊,這么一耽擱十來年最好的青春年華就耗去了。

“年輕人干事業,這個是好事,好事!”楊家媽媽心里的石頭落了地,但畢竟這年紀是大了些,整整十歲。

“小孟,你喝水,阿姨今天請你來就是讓你摸摸門,我家姑娘性子內向不愛講話,你們可以先當個普通朋友處處看。還有一條講在前面,咱家是地主成份我要告訴你,你們城里人如果不講究,阿姨歡迎你以后有空到家里坐坐。”楊家媽媽心里一套,嘴上一套,客氣的話總是要說的,還有廠子里的領導,起碼的面子總是要給的。

“阿姨,我來鎮上指導機械有一段日子了,我就喜歡你家楊萍的文靜,您說的家庭成份,我家里不講究,只要您不反對,我有空就來家里,我能挑水也能陪你說說話。”畢竟是念過書的大學生,講起來話來就是好聽,楊家阿姨原本在意的年齡,因為這段話卻有了新的理解,年齡大就會疼人。

楊家來了新姑爺,就是一杯茶的功夫,整條巷子都傳開了,放學歸來的小弟小妹們沒到家門,就聽見鄰居們說:“快回家看看,你家新姑爺上門,可是拎了禮的。”四個弟弟看到桌上放的桔子罐頭和十個大蘋果激動的不行,年紀最小的老弟抱著蘋果籃把整個身子都撲了上去,“姐,你說這蘋果怎么這么好聞呢?還有這桔子罐頭,我還沒吃過呢!”

“老弟,老娘沒發話呢,這桌上東西咱不能動。”五弟倒是懂事,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對二妹說:“看好老弟,這桌上東西可不能少了。”

二妹生怕老弟不聽話,兩只眼睛緊緊的盯著桌上的東西,其實,她也沒吃過水果罐頭,那蘋果又大又紅和后院老李家結的青果子真是兩個模樣,可是母親說過,沒有得到她的同意,不能隨便吃任何東西,先前就有鄰鎮的孩子吃了沒有大人同意的糖果,中毒的事件。可是老弟畢竟小,還沒到了上小學的同紀,成天跟著上學的哥哥做陪讀,眼看著老弟的嘴巴已經快要靠到蘋果皮上了。

“娘,娘,你快進屋啥,你再不來,我可看不住老弟了,到時候罐頭和蘋果沒了,可不能打我噢!娘,娘,老娘!”這二妹一邊看著老弟,一邊扯著嗓門喊母親。

“叫,叫,成天就知道叫喚!不是你們這些不省心的討債鬼,你姐能不理人家?雖說年齡大了點,可你姐要是嫁到城里多好!你們的二哥也在城里呢。”楊家媽媽一邊喃喃著一邊從廚屋里慢慢走出來,看到老弟已經撲到蘋果上的嘴角,居然一點不惱,還挑出一個最大的對二妹說:“拿去洗了吧,給老弟大點,你們也嘗嘗。這罐頭留給你老外婆。”

“啥,老娘啊,咱姐可沒點頭,你可不能搞家長作風啊!”二妹已經十四歲了,聽到老娘的自言自語和對他們的教訓,立即明白過來,她把蘋果切成四份給了家里四個男娃。

“蘋子啊,來,老娘今天和你好好說說話。”晚飯剛過,大姐手里的家務也干的只剩下地面沒有掃了,老娘一改往日的粗暴,說話也和風細雨起來。大姐一邊搓著手,一邊坐到老娘的身邊。

“老娘今天見到小孟了,這年齡也問清楚了,大了你十歲,開始我也覺得大了一些,可是人家開口說的一番話真是字字在理,沒有成份的偏見,也不像毛頭小伙子沒輕沒重的,老娘想你和人家好好處處,哪怕就當普通的男女朋友,你點個頭好啊?”

“老娘啊,人你也見到了,知道的是三十,不知道的都以為是四十,他畢竟是城

里人,我也不想嫁那么遠。”大姐聽出老娘的態度是想拉合的意思,平日里的悶葫蘆也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丫頭,你懂事顧家里,娘曉得。可是總不能因為這些,影響你的幸福。你也知道咱家成份不好,多受人排擠,你二哥要不是成份也是能上大學的,還有你大哥如果不是成份,我們城鎮定量戶口的人家怎么會下放到農村呢?現在,好不容易有個這么機會,你可以進城,你二哥也在城里,多好!”楊家媽媽攔著大姐的手恨不得把心剝出來給她看才好。

“娘啊,家里弟妹真的太小了,我嫁到城里萬萬不能。還有,咱爹的事情鎮上人都知道,你告訴小孟了嗎?”

“你爹的事情我也不打算瞞著,就想著你能理解媽媽的心里,想你嫁的好些,不是媽媽眼界高,而是媽媽真希望你能嫁個好的人家。”

“媽,咱們在鎮上待的好好的,干嘛非要進城呢?咱家的的情況不比旁人家,人家嫁出去能也無牽掛,你這個身子骨能挑起這六個弟妹的淘氣嗎?”

母女間的談話變成甲乙雙方的爭辯,母親希望女兒能夠放下家里的一攤事,安心的和小孟工程師相處下去,可是大姐卻希望母親能從家庭出發,還有父親的事情多重考慮,不要再勉強她為了進城而去和自己并不喜歡的人相處。

回到房里,大姐心情異常沉重地坐在床邊上發呆,她的腦海里混亂的出現父親當年離家時的情景、淘氣的老弟每天拖著鼻涕滿巷子亂跑母親急的追不上的情景、還有長根去年暑期回來向她告別時說的那番話,

“楊萍,如果這個世界只有我們這一個鎮子,那么我就會義無反顧的回來,因為這里有我最牽掛;可是世界那么大,作為家里的唯一考上高中,又考上大學的男孩子我知道這輩子我再也回不去了。”

這些話像是離別,又像是想要含糊著表達什么卻始終沒有明確的說清楚……

“1971年6月15日 ?周

母親終于為了我的婚事認真了,無論我怎樣的拒絕與抗爭,她似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第一次感覺到和母親是天平的兩端。

自從父親出事后,家里的擔子都是兩個哥哥幫著扛,可他們為了家里至今都沒有婚娶,尤其是大哥,一個人在農村,吃的糧食都是被老鼠咬過的,兩只手都磨的繭子。城里來的孟工程師就比大哥哥命運好,因為有城里人的身份和工程師的技術,都三十了還有選擇年輕女孩的權利。我并不反感城里的人,更不反感有技術的人,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是萬水千山。

曾經一起長大的長青哥都對我說回不去了,他想表達什么呢?各種感慨吧?對我而言,其實就是我們倆從此是兩個世界,我只會在原地不動,而他去越走越遠,越飛越高,直到我們之間只剩下童年的回憶。注定的萬水千山,便是永遠追趕不上的步伐。

也許當初考上高中,我應該聽娘的話,再辛苦也要把書讀下去,可是家里出事了,我能看著年紀一把的老娘一個人苦苦的支撐嗎?一個人怎么可以經歷住時時刻刻的良心的拷問?

這一年來,大姐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寫不太長,也不會天天寫,心里有話了沒處說才會把壓在枕頭下面的筆記本拿出來寫幾筆,說起這本粉色的塑料封面的筆記本還是去年夏天長根送給她的唯一禮物。對于長根的感情她從來沒有表明過,有些印記越是刻意的壓抑越是泛濫成災,她每天去工廠的那一條老街是他們曾經手拉著從小到大上學的路。

當時鎮上能考上高中的女孩子鳳毛鱗角,老師來家里做工作,母親甚至絕食,但大姐認定了的事情就是不再愿意走回頭的路。

16歲的初中畢業生,就進了齒輪廠做學徒,她在磨砂車間里跟著師傅后面并不出色,人小又瘦,大家都把她當孩子看。一次偶然的機會,機會車間主任發現了大姐寫的毛筆字很漂亮就把大姐推薦到廠里的工會,人自然還有車間里工作,只是工會出黑板報或者有些抄抄寫寫的任務便把大姐從車間里抽過去。一來二去間,工廠里的工人們成群結隊下班走出廠子的時間經常看見大姐甩著兩條長小辮站在廠門口的大黑板抄寫語錄。

經過幾年間的成長,雖然生活異常的辛苦,但大姐出落得文靜秀美,每回她站在廠門口抄寫,都會圍上一群人在那里評頭論足,大家都好奇的問:這個漂亮水靈的小姑娘哪來的?怎么工廠里能有這么有才華的女工?追求大姐的人越來越多,但她從來都是干完工作就回家。老娘也發過話:“咱家的姑娘不能因為家庭成份就將就著生活,那些不學無術的浮躁人不能嫁,要處對象也得先過老娘這一關。”

對于大姐,老娘真是一百個放心,這個世界沒有比這閨女更懂事,更愿意為家庭、為自己的弟妹們犧牲自己的了,老娘從來舍不得對大姐大聲說話,因為她知道自己的閨女心氣高,都是這個家拖累了原本是個讀書料的好孩子。大姐從小做事就認真,性格安靜,上學第一天鉛筆子拿到手里的時候,一撇一捺都是照著書里的樣子認真的仿寫,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語文老師就讓她抄板書,一路到初中她的字、她的成績都是出了名的優秀。很自然,這個孟工程師一到鎮上對就大姐仰慕萬分,也是大姐著實的優秀。

又是一個清晨,大姐起床給弟妹們做好早飯,吆喝這一幫小家伙們趕緊吃了去上學,已經上初中的五弟和四弟已經天沒亮就出門了,只有二妹和六弟還有老弟還在磨蹭,二妹是女孩子每天打理長小辮總要花些功夫,小姑娘要學姐姐的樣子,就是舍不得剪短些,老弟沒精打采的趴在桌上不地區碰碗筷,大姐就拎著老弟的小腦袋說:“咱了?大姐做的早飯沒有老娘的好吃嗎?”

“大姐,昨天的蘋果還沒吃完呢?那蘋果就在咱娘那五斗柜上面呢,咱家老鼠多,我昨天一夜沒睡好,就擔心全被老鼠偷吃了!”老弟才上二年級,在他的腦海里吃永遠是第一位的,他不像其他的哥哥們挨過餓,等他出生的時候二哥正好參加工作,老娘雖然沒有了奶水,卻是二哥省吃儉用的從城時帶回乳兒膏把這小子喂得壯壯實實的。

“老弟,昨天你還沒吃夠嗎?一個大蘋果我切了四份,我和娘沒有,三個哥哥又都沒吃,全下你一人肚子里了,還想著剩下的呢!還不快把稀飯喝了跟我去上學!等明年我上了初中,就沒有帶著你上學了。”二妹其實是全家里最喜歡老弟的,老弟沒上學時,都是跟著她去學校,老師知道家里的情況,老弟成了學校里年紀最小的“插班生”,二姐上課,他就坐在二姐的桌子底子玩,這也就是鎮上,很多人家的女孩子都不上學,就為了帶家里的小弟弟們。

看著兩孩子談著蘋果,大姐悄悄走到老娘的屋里,她知道老娘早就醒了,只是為了昨晚的談話心里不痛快,就想讓大姐主動找她,可是大姐便不。她從五斗柜上的那籃蘋果拿了兩個出來,一個塞進了老弟的書包里,一個塞進了二妹的書包,看著弟妹迅速的拿了蘋果都會聲的笑而不語,大姐就說:“還剩下七個呢,等晚上回來,家里每人一個,我和娘也分,你們哪個表現了,我的那個就獎給他。老弟,你可要表現最好噢!”

這話一落,老弟乖乖地喝起稀飯來,嘴巴塞的滿滿的來不及咽下肚,這個時候老娘依舊沒有從屋里出來,大姐知道娘心里想什么,畢竟是自己的媽,再不喊她,兩個人去做工都要遲到了。

“娘啊,早飯都做好了,弟弟妹妹們也都上學去了,我快起吧,我這不走快要遲到了,中午的飯等我回來做主,那臟衣服等我回來去河邊洗,你都放在那里啊。”說完,大姐真的拎起手袋出門去廠里。

聽到門撻的合攏聲,楊家媽媽連忙起身,看著家里被大姐打掃的千塵不染心里總是說不出的喜歡這個閨女,心里裝著再大的委屈和難處都不會丟下家里的一攤子事,她總是第一個起床,和自己搶著做家務,水缸里的水差一點中午不吃飯都要先挑滿,特別是老弟的衣服最臟,老娘總說,男孩子淘氣由他臟著去,那鎮子上的男子就不都是拖是鼻涕臟兮兮的嗎?可這大姐就不,她說:“要我這個做大姐的干什么,就是要給弟弟妹妹洗洗干凈,不能讓人家笑話。再說了,老弟天天跟著二妹在學校里,穿清爽點也招人喜歡啊!”所以,這淘氣的小弟無論怎樣每天出門的時候都是干凈整潔的,至于到家的模樣是另當別論了。

1973年的初春,過完春節又長了一歲的大姐已經22歲了,在當時的小鎮成了名副其實的老姑娘,自從和孟工程師的事情告吹后,母親一直打不起精神,除了家里的日常再也不和大姐談婚事,家中的孩子們:二妹已經升入初中,這個家里的“二尖子”學習很努力,三弟、四弟初中畢業去了工廠做學徒,五弟說自己腦子笨從小喜歡和稀泥就學了個泥瓦匠,六弟順利的考進高中,最淘氣的老弟也進小學上一年級了。只是,大哥和二哥的婚事一直沒有進展。

前院的壽徐奶奶過六十大壽,母親就隨了份子帶大姐和小弟同往,壽徐奶奶膝下無兒無女,一直對大姐喜愛有加,她喜歡叫大姐“大姑娘”,一見大姐也來吃壽宴她高興的很,一把拉著大姐按坐在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身旁,一張條凳上坐住彼此陌生的人,大姐略顯尷尬,臉噌一下就紅了大半邊,壽徐奶奶立即打圓場道:“大姑娘啊,這個是我在中學教物理的侄子叫徐錦海,以前一直在鄉下教書,因為教的好,現在調到鎮上了,這里的人他一個不認識,你們都是年輕人,就坐一塊隨便說說話吧!”大姐這才安心地坐了下來,席間小弟不停地跑來跑去,要這要那,大姐總是一邊忙著滿足他,一邊紅著臉感到有些難為情,因為小弟的淘氣,她甚至沒有認真看過徐老師的正面。

吃完壽宴回來,大姐就對母親說:“以后家里家邊的隨份子,你就帶小弟去吧,菜還沒上來,他就從廚房里跑出來報菜名,菜一端上席兩只手來及的抓,搞的我在桌上頭都不好意思抬,好不容易捱到散席。”

“我們順了份子,帶小弟來有什么不行呢?你看看哪張桌子不是菜一上來就被家家帶的孩子搶光了,大人要吃什么,不就是為了給小孩子解個饞嗎?我還看到前面那條巷子瘸腿裁縫的婆娘帶了一個塘瓷碗過來,自己吃了還不算,那個肉圓子廚子都是數好了的,一人三個,她自己吃了一個還裝了三個帶回去,你說像不像話。不是你老弟在,我還搶不過她呢。”母親說了席間的搶食,讓大姐又好氣又想笑的說道:“反正以后這鄰居家邊的人情我是不參加了,你一定要帶老弟弟就把二妹叫過來。”

“就你清高,就你講面子,咱家“二尖子”不學習啊,我還想家里出個女大學生呢。你是被耽誤了,不然真是塊讀書的料。”話峰一轉,母親的語氣瞬間低了八度,看大姐的眼神一臉的溫暖。母女倆邊走邊談,這已經是很久沒有出現的畫面。

晚上,家里是一派寧靜的畫面,一家人早早的關了院門,兩盞洋油燈下二妹帶著老弟一起學習,大姐坐在小弟的這一邊邊讀著題目邊織著毛衣,母親坐在二妹的這一邊納著鞋底,六弟上了高中就一直住學校里,幾個弟弟都去工廠里住了,這個時候,院門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會是誰呢?大姐立即放下手里的線團去開門,門一開,是壽徐奶奶。

“壽徐奶奶,天都黑了,你怎么來家里了?”大姐知道壽徐奶奶是鎮上出了名的三寸金蓮,平常白天也很少走路,這么晚感到有些意外。

“大姑娘啊,中午沒吃飽吧,就看見你低著頭不曉得動筷子,這個饅頭和粽子是我糧家的大哥大嫂蒸的,我留了幾個給你們送來,上鍋里蒸一下就能吃。”壽徐奶奶說著話便推著門進來了。大姐雖然少語,但卻很敏感,她立即預感到壽徐奶奶不僅僅是來送吃食的,一定是要和母親談論些什么,而且是和自己有關的。大姐繼續坐在小弟身邊織毛衣,看上去和先前沒有兩樣的畫面,但心亂了,才織了兩行就漏了兩針,只好拆到漏針的地方重新織起。

母親屋子里的洋油燈點亮了,壽徐奶奶笑成一朵花似的拉著楊家媽媽的手說:“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知道,知道,雖然是一條街上住著,你都幾年不來家里了,而且天又這么晚,知道你有話要說呢!”媽媽拉著壽徐奶奶一起做到床邊上。

“中午大姑娘旁邊的小伙子你看到啦?”看到楊家媽媽點著點,壽徐奶奶接著說道:“我這個侄子是個老師,以前在鄉下教書我也不想牽這個線,咱們這個大姑娘眼光高,自己條件也好,我是看在眼里,喜歡在心里,巴不得她嫁到城里去才好。現在我這個侄子調到鎮上中學了,我看大姑娘到現在還沒有正式的和誰處過對象,就想拉扯拉扯,這個侄子雖然是個教書先生,但好歹也是個文化人,性格和大姑娘一樣急不起來,好著呢。你看看,我這個想法行不行呢?”

“姑娘大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是個愁。這個大姑娘現在就是我心里一塊病,前年為那個城里的工程師母女干了一仗,這不都快兩年過去了,我都沒有在她面前提一回這嫁人的事情,現在家里條件也比前兩年好了,幾個弟弟都使上力了,就是三個孩子念書,老六還住校,我巴不得這個大姑娘趕快找個好婆家呢!”楊家媽媽終于吐出了憋在心里兩年的話。

“有這話就成!我這小腳老太太也沒白走這么晚的小巷子,我那侄子個子不高,也瘦了些,都是一個人在鄉下教書太辛苦了,以后就讓他主動點,經常到你家里來走動走動。”壽徐奶奶高興的不得了,兩個女人為了共同的目的,心里都是樂開了花。

“讓你教書的侄子有時間就來家里輔導咱家二姑娘和老小子的功課吧,我不找大姑娘談什么,說明了,她這個性子會下不了臺,反到把事情搞砸了。再說你侄子,我還沒把關呢,總要先過我這一關,才能把我心頭肉嫁給他啊!”母親這回做事真是謹慎了許多,她一想到小孟工程師第一次來家里喝茶時的情景,內心有些五味雜陳,也許女兒的選擇是對的,為了所謂有進城就不講究自己內心的感受,老娘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

“楊家媽媽,你這個做法好,我很贊成,兩個孩子有沒有緣分都是命中注定的,我說我家孩子好,你們和他沒有接觸過,這樣我先讓侄兒周末先來家里輔導兩個孩子的功課,啥都不要提,免得有壓力,等時間久了他倆自然會說上話。我這個侄子今天中午看到大姑娘可是挺滿意,我就想這兩個孩子都識文斷字的,不像我們大字不識一個,能談到一塊會呢!”壽徐奶奶道出了侄子對大姐的好感,楊家媽媽的心里也是。

壽徐奶奶離開之后,大姐一直琢磨著母親該是要找她談心了,可是母親卻熄燈了,一早起床依然是圍著兩個上學的孩子轉,沒有提一句和家里無關的事情。母親平靜如水,大姐自己卻慌亂起來,難道母親真的還為兩年前的事情沒有釋懷嗎?

周日,母親一早起床便與大姐一起忙碌,每到周末是六弟從學校回來的日子,大姐問母親:“老娘,今天中午六子要回來吃飯呢,我想去稱點五花肉,再到醬園買點面醬,多熬點醬給他,每次回來都瘦得前心貼后背的。”

“去吧,多買點,再到南頭的豆腐點買兩塊豆腐,我看這開春了,我在破花盆里裁的小蔥長得挺好,做個小蔥燜豆腐把你們嘗嘗。”看得出母親的心情不錯,大姐一收拾定當就出門去了。

未過多久,壽徐奶奶被他的侄兒攙扶著來到了家里,看到滿院子晾曬的衣服,壽徐奶奶羨慕道:“誰家有個這樣的大姑娘都是幾輩子修的福,你看看,這老兒子的衣服多難洗,那個大皮頭就靠著勤快的姐姐,每天都干干凈凈的在那充斯文。”

“壽徐奶奶啊,你真是一點沒說假,老兒子實在淘氣,整條街的人都曉得,我也跟大姑娘講過不止一次,由他臟去,洗干凈了也是幾分鐘的事情,他該趴在地上還是不知道講究,可是咱家大姑娘不肯啊,天天跟著這個淘氣鬼后面洗洗刷刷也不知道累。這不,一早上又洗了滿院子,那頑皮的孩子衣服可難洗呢!”楊家媽媽嘴上抱怨著,心里卻美美的。

說話間,母親的眼光落到了徐錦海身上,畢竟是教書的,戴著一副小眼鏡略顯文弱,卻是一身的書卷氣,個子不高卻很精神,要是五大三粗的做娘的還擔心脾氣一上來閨女受罪呢,真是橫豎看著都喜歡了。

“二丫頭,你出來認識一下徐老師,這是壽徐奶奶家的親侄子就在你們鎮中教書,今天來家里幫你補補課,下午等六子回來也一起補補!”

“徐老師,你好,我教高一吧?上周我六哥回來說的,他們這屆高一的老師都是從各鄉里調來的優秀老師,您是生面孔,我一定猜對了!”二姑娘楊蘭香見到家里來了學校的老師很是話嘮。

“是的,我就是這屆的老師,高一兩個班的物理都是我教,你六哥我肯定認識,長話短說,快把你課本拿出來我看看,有什么不會的題目也一并拿出來。”徐錦海說話間很快進入了角色,楊家媽媽更是喜上眉梢,看到二姑娘和徐錦海坐到桌子上開始學習便攙著壽徐奶奶走出小院。

“老姐姐啊,這個小徐真不錯,我挺喜歡的,你看他一來就說兩句話,我家二姑娘也是很高興,等中午六子回來了看到班長的老師在家里還不知道要樂成什么傻樣呢!”

“好啊,好啊,我這個侄子就是塊金子,到哪都發光啊,我的任務完成了,下面就看他們倆的緣份了。”

大姐從街市回來,推開院門便感覺到家里與以往的不同,院子居然是掩著的,她舉起籃子就喊道:“娘啊,菜買回來了,是你做還是我做啊!”

“聲音小點,老師正在上課。”楊家媽媽神情嚴肅的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特別可愛的動作。

哪來的老師?大姐被說的一頭霧水,輕輕的放下藍子朝屋里尋去,真是有意思呢,一向頑皮的老弟居然安靜地坐在那里學習,二妹也是比平時更賣力的感覺,什么老師啊!這不是那天在壽徐奶奶家飯桌上的那一位嗎?大姐的心突然間怦怦起來,聯想到幾天前的晚上母親和壽徐奶奶的談話,這一幕一點也不奇怪了。

席間,從學校回來的六弟學勝一看到徐錦海語音都高了八度來,“徐老師,你怎么來我家啦!見到你,我真的太激動了!”

“激動吧,傻六哥!今天一早徐老師就來家里給我講題目,經他一點,再難的題目都沒問題了,你看,咱們的老弟居然也跟著寫了半天的計算,不可思議吧?”二妹拍打著六的肩膀,顯然這幾個小的都因為徐錦海的到來異常的快樂。家里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且歡騰起來,唯有大姐還是默為作聲的樣子,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接受突然的到來,內心的矛盾上升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徐老師,真的感謝你來家里幫孩子們輔導啊,我家里就這個小六子和二姑娘兩個喜歡念書,除了已經工作的二哥當年高考只差幾分,還有就是咱家大姑娘當初考上縣高了,硬是因為家里的情況把她拖累了,要不我家大姑娘也是大學生了。”

“大娘,我看二妹學蘭的功課文科挺好,理科落一些,女孩子嘛死記硬背是強項,靈活運用需要強化,她學習很認真,只要刻苦可以趕上來。只是老弟才上小學,還是由著他淘氣吧。”

“那真太好了,小徐啊!你要是能經常來家里輔導,說不定以后我家也能出個女大學生,也算彌補一下她大姐沒有把書繼續念念下去的遺憾!你放心,小六子下午我就帶到我大哥家去,這小子以后也省不了你多操心呢!”

“大娘,放心吧!都是鄰里鄉親的,說這些太見外了。只要周末我有空就來,學蘭的理科我幫著輔導是可以得到提高的。小六子功課本來就不錯,在學校我教他物理,以后周末我在家里幫他看看數學和其它理科,還有六子在學校里隨時找我,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到我宿舍,我們教師宿舍條件比學生宿舍要好許多。”

“謝謝徐大哥,以后在家里我就不叫您老師了,我喜歡你沒有做老師的架子。”

午飯過后,母親要帶著老弟去舅舅家看老外婆了,大姐收拾好碗筷準備跟去,母親卻說道:“大丫頭,人家小徐老師在家里教你弟妹功課,我是擔心你老弟淘氣影響他們學習才串門子,你留在家里給他們添添水,下午學勝要去學校,你記得煮些蛋和上午熬好的面醬給他帶上,對了,也不曉得小徐中午有沒有吃飽,見他們休息的時候煮點炒米茶下面一定要臥兩個蛋給他,再撒點白糖和香油。”

聽著老娘的千叮嚀、萬囑托,大姐明白老娘對于自己的事情已經不再象從前那樣放到桌面上攤開來講,這樣的做法反到是讓她無力回擊,看著屋子里弟妹們求知若渴的學習熱情,她突然覺得這個家里太久沒有的氛圍了,二妹之所以理科學不上去也是因為缺少鼓勵和肯定,如果有小徐的幫助再加上二妹的上進心,考縣中是沒有問題的。大姐學英第一次為自己的婚姻迷茫起來,她知道對于徐錦海的闖入自己根本無力推開,更何況徐錦海不像從前的孟工程師那樣的開門見山直奔婚姻的主題,對于這個人的出現,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老師,休息一下吧,講了半天水也沒見你喝,我泡了點炒米茶。”大姐走到大屋里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炒米茶臥雞蛋放到徐錦海面前,徐錦海看上去比大姐還要羞澀,一個勁的說:“客氣,客氣。”

“二妹,六弟,也給你們各做了一碗,在廚屋里自己端來喝,小心不要燙著手!”大姐照著母親的吩咐做了一頓下午茶,她看到徐錦海這般的老實樣子反到整個人放松了下來,這個人還真是斯文到家了。若是對自己不中意,怎么可能自覺跑到家里來給八桿子打不著的弟妹們講課呢?她知道中學的老師平時很是辛苦,從早自習到晚自習都是不停地上課,改作業,基本沒有休息的時間,好不容易一周就放一天假還來家里憑白給弟妹們講了一天沒有工資可拿的課。

“學蘭,你二妹字寫的很好,聽你母親講你字寫的也好,是不是你教的二妹?”徐錦海吃完了大姐做的下午茶有了些力量才把自己從教師的身份轉變了過來,開始壯著膽和大姐說上話。

“小時候家里窮,有了自己的筆和本子就是格外的珍惜,就照著書里的樣子一筆一劃的描。我家二妹也是和我一樣不敢亂寫。”

“嗯,我小時候家里也不寬裕,學校里發了本子恨不得格子外面都寫上字,字也不敢大,怕大了浪費紙。”說到這里兩個人似乎找到共同的話題。

很快到了傍晚,六弟要回學校了,徐錦海也準備同六弟一同回學校。看著兩個結伴而行的的背影,大姐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定。

日子在前行,感情的溫度卻沒能因為日子的步伐而上升。徐錦海每逢周日便來家里給二妹和六弟輔導,午飯后,母親便會帶著老弟去親戚家串門子,他和大姐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一些話兒,除了兩個人的情感沒有一方主動捅開窗戶紙,其它都談的挺好,他感覺自己的言談舉止學英并不反感。

為了來家里輔導,徐錦海還買了一輛28扛的八成新的自行車,他原想著可以載著美麗的扎著長辮子的姑娘在鎮上轉悠,可是卻成了六弟每回返校的專車。但偏就因為大姐這樣的態度,反倒激起徐錦海內心的歡喜,隨著一點一點的了解和慢慢的接觸,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大姐學英不僅外貌好,而且性格穩定,對家庭有責任,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

一趟趟的,不論天氣好壞,只要到了周末必定風雨無阻,一個文皺皺的中學教師成了楊家的坐上客,整條巷子里的人都傳開了:“楊家媽媽福氣好啊,就他家的地主成份,就是阻擋不住一個個好青年趕趟子往家里跑。”楊家媽媽自然耳聞,若有人當面恭維她,她就會說:“小徐老師是幫我家兩個孩子輔導功課的,千萬不能亂說啊!”

“我家也有娃上學,成績還不如你家那兩個呢?那小徐咋不往我家跑呢?”

“這不是壽徐奶奶家的親侄子嗎?我們兩家走得近,走得近。”一般說到這里,楊家媽媽就開始頭也不回的不再搭理,她知道女兒的事情自己作不了主,但小徐這么堅持不懈的為弟妹們輔導功課,大閨女是領情的,對于小徐的為人包括并不出眾的長相,大閨女也沒有像前面的孟工程師那么反感,婚姻大事,也是女兒一輩子的幸福,慎重一點不是壞事。

回到家中,母親還是默不提起關于小徐的片言片語,反到是大姐的心里有一些過不去,寒來暑往也來家里輔導孩子們大半年的學習了,人家一個人民教師難道就圖你一頓普通的飯菜嗎?可是大姐又內心糾結,這要跑去和母親提這事就等于自己主動了,她不是怕自己主動有什么,只是真的還沒有完全想好到底要嫁什么樣的人?

事情往往總是應驗在你想什么便會發生什么。

又是一個周日的清晨,二妹學蘭突然沖母親問了一句話:“娘啊,我這初一都快上完了,人家小徐老師每個大周末都到咱家里來幫我和六哥輔導功課,現在我和六哥的成績都提高的很快,可是咱家憑什么這樣一沒報酬,二沒由頭的讓人家一個堂堂的中學教師一趟趟來義務教學啊!再這樣下去,我和六哥都不好意思了。”

母親先是被問征著了,轉而只能使用一貫的高壓方針,對二姑娘吼道“你這個二尖子,把自己學習搞好,爭取比你六哥更厲害,一鼓勁給我考到縣里的高中去,才是你的正事,其它的事不用你管!”

“娘啊,我又不是老弟有的吃就開心,啥都不操心。我在家里也是有發言權的,尤其是我和六哥不僅感激徐老師,還非常的敬重他,事情原本就很簡單,徐老師,對咱大姐有好感,才會來咱家。可咱大姐呢,本來性子就慢,徐老師來了,她自然也是尊重的,可是尊重不等于就喜歡吧,可是如果咱姐不喜歡人家,今天徐老師臨走時就要講清楚。現在巷子里都傳徐老師是咱們的姐夫,我聽了都覺得徐老師委屈。”

都說是“二尖子”,真是一針見血,母親和大姐都聽得真真的,兩個人都互相煎熬著,母親自然希望大姐能把頭點下來,那么以后徐錦海再來就是名正言順了,可是大姐卻在想自己無論都不能先開口,如果母親讓她點頭,為了弟妹們,她或許是扛不住,今天是要把這事給允下來了。

“你們兩個到是說個話啊,娘啊,你可不能為難大姐,你這個當娘的咋想法,現在徐老師還沒來要說道說道。”咄咄逼人的二姑娘把個當娘的真是擠兌到劍在弦上不能不發了。

“大閨女,二閨女,你們都聽好了,這壽徐奶奶當初也沒說非好咱家學英嫁給小徐,就說兩個人處處看,正好也幫著你們兩個學生娃趕趕學習上的事,現在這小徐一趟趟周周來,日子一長啊,難免要有個說法。娘今天不掉家庭成分,也不提從前的舊事,就想問你姐啊,這么長日子,這小徐的為人和性格能接受嗎?”

大姐學英突然間慌亂起來,自己也23歲了,在鎮上真是老姑娘了,在母親眼里錯過了城里的工程師就是最大的失誤,現在來了這么一個老實忠厚的中學老師自己拿什么理由去推遲呢,更何況自己也說不出對徐錦海有哪里反感,哪里不喜歡,可是談到喜歡,又能喜歡到哪里去,還會有對長根哥的那種感覺嗎?

“姐啊,家里就咱娘仨,你就說你自己的想法,人家徐老師也老大不小了,你這樣不表態就是在浪費人家的青春,你愿意,別人可耗不起呢!”

是的,二妹說的的確有理,這妮子和徐錦海相處有了大半年時間,包括六哥不僅在家里還有在學校里和徐錦海每天的接觸,茶余飯后都是不絕的提好,是要到表態的時候了。

“老娘,你有空就去壽徐奶奶家一趟,就說我同意嫁給徐錦海,他以后到家里輔導弟妹們也用不著風雨無阻,只是這嫁了人我要回家住。”

楊家媽媽和二妹都傻傻地忘記了想要說的話,沒有想到大姐這么直接,就這么同意嫁人了。二妹突然間像長大了似的對大姐說:“姐,嫁人是一輩子的事,你想好了再表態,咱娘真要去壽徐奶奶家把事敲定了,就沒法回頭了。你可要想好啊!”

“想好了,也不是相處一天兩天了,你們喜歡他,我也不反感,咱娘一點壓力都沒給,是我自愿的。”大姐一下子把二妹的話給堵上了,回頭又對母親說:“娘啊,別為難了,現在就去壽徐奶奶家,我知道徐錦海年紀也不小了,要不是他里是農村的,一個人民教師也不會看上咱家這個成份的。去吧!”

女兒的一席話,讓楊家媽媽沒有一點激動的情緒,原本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因為母女間這么久的隔閡變得有些悲壯,女兒的臉上沒有一絲喜悅,做母親的只能無聲的點點頭。

看著母親推著院門出去,又看到母親推開院門回家,似乎是一瞬間的事情,大姐如常的做著家里的活計,給老弟洗衣服卻是越洗越用力,心里像是有著一股子力氣攢著卻又無論都揮發不出來,身體里的骨骼甚至有些收緊的發酸,這種酸不同于干活時勞累的酸,是一陣陣胃酸流進身體的每個細胞里,長這么大第一次體會如此復雜的心緒。整個家里只有她和二妹,平時的二尖子,這一刻也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想出來說話,她看過大姐曾經熱情洋溢的對長根哥的愛戀,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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