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瞧著郭襄的遺書,眼中忽然出現那個明慧瀟灑的少女,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文/余大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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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令人凄婉嘆息的愛情都并不是相互的,單相思總是故事的主角。就像程靈素對胡斐、霍青桐對陳家洛、阿紫對蕭峰,還有今天的主角張三豐對郭襄。
金庸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義者,他的筆下總是敘述著女子主動愛上男子的愛情故事,而男子主動傾慕女子的卻是少之又少,張三豐對郭襄卻是少有的例子。
初次相遇在華山之巔上,十二三歲的張君寶在楊過的指導下,擊退了瀟湘子,十六歲的郭襄就站在那里,雙眼卻沒有離開過神雕大俠的身影;再次相遇是在少室山下,不到二十歲的小東邪將無色禪師送給她的鐵羅漢交給了這個叫作張君寶的少林弟子,他靠著羅漢上的武功,擊退了前來挑戰的昆侖三圣,卻被迫永遠離開了少林。自此,他失去了師父、失去了門派、當然也失去了永遠不會有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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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只見兩次面,一次在華山,一次在少室山;一生只愛一個人,可惜都不是對方;一生都創立一個門派,可惜兩峰相隔,永不相見。
張三豐對于郭襄的愛戀永遠停留在十六歲時的少室山下,就像郭襄永遠記住楊過帶給她的十六歲的煙火,張三豐一直保留著郭襄贈予他的鐵羅漢,就像郭襄保留著楊過送給她的三枚金針一般。他們兩都在最美的年紀里,愛上了不愛自己的人,經歷了沒有結果的單戀。
二人并肩下坡,走過一葦亭后,只聽得身后腳步聲響,回首一看,只見張君寶遠遠在后跟著,卻不敢走近。郭襄笑道:“張兄弟,你也來送客下山嗎?”張君寶臉上一紅,應了一聲:“是!”只聽得樹林中一聲驢鳴,那頭青驢便在林中吃草。郭襄道:“張兄弟,你也不必送我啦。”呼哨一聲,招呼青驢近前,張君寶頗為依依不舍,卻又沒甚么話好說。張君寶躬身答應,向郭襄凝望一眼,走上山去。
這也許是最無可奈何的愛情故事了,你明知道她不愛你,你卻偏偏喜歡,你明知道一切毫無結果,你卻情思百年。百歲之后的張三豐,有著太多回憶,他可以回憶少年寺時的清苦時光,可以懷念武當山下的崢嶸歲月,也可以回憶他與郭襄無疾而終的單戀。他的回憶實在太漫長,一經開始就是一個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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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豐瞧著郭襄的遺書,眼中忽然出現那個明慧瀟灑的少女,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郭襄一見楊過誤終身,而張三豐卻是一見郭襄誤百年。一百年,多少滄海桑田;一百年,多少宮闕都化作塵土;一百年,多少生命輪回;一百年,有幾個人的生命可以有一百年呢?
一百多歲的張三豐一直保留著郭襄送給他的鐵羅漢,那也是一百前的事。他手中拿著這樣的鑄鐵羅漢,想到依然還是郭襄,癡情如此,百年修為也為之奈何。有些事情悲劇早已注定,有些夢境注定只是虛幻,有些現實結局總是殘酷。張三豐對郭襄,滄海桑田百年,也只是百年一夢。
“便是刻鑿在石碑上的字,年深月久之后也須磨滅,如何刻在我心上的,卻是時日越久反而越加清晰?”郭襄對楊過的單戀是如此,而張三豐對郭襄的情愫何嘗不是這樣呢?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