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王爾德的《英倫情人》,里面有一句話,甚是有感觸:
“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自私,要求別人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才是。”
我突然就很想@我的父親,
前段時間跟父親鬧了矛盾,迄今為止,我們已經冷戰一個多月了。
起因是父親前段時間去醫院做了個全身體檢,體檢當天早上我打了個電話給父親,簡單寒暄了幾句,祈禱體檢一切順利。事實上,父親做完全身體檢,各項指標均正常無大礙。
但父親因為這次體檢后,多了一道心理障礙,他擔心就算體檢完了也不見得能保證身體健康,指不定哪天就與世長辭了。特別是,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位當醫生的伯伯,也是在最近,突然就心肌梗塞去世了。父親越來越怕死,怕我現在工作不穩定,萬一他重病了,我無法承擔贍養他的義務,怕他死了我還沒結婚,怕死的時候我不在身旁···
他越來越嘮叨,越苛求。每天早上都要發一些“百善孝為先”之類的朋友圈雞湯爛文給我。每次打電話都不厭其煩的催我找女朋友,早點結婚,好像按照他的意思,我就該掛完電話立馬出門,敲暈一個女的,立馬抱回家,把結婚流程走一遍,明天就該生出個孩子來。
而最讓我糾結不已的是,他開始花樣繁多,套路很深的道德綁架我,不要待在北上廣混日子了,回家考事業單位才是硬道理。他那些所謂的過來人思想,把我當做一個歸屬品控制著。
對于體制內的事業單位我有我抗拒的因素,我是沒有在體制內工作過,但根據我家的外在環境因素,不用進事業單位,我就能看到我的未來。(在此聲明我沒有半點不待見事業單位上班的人的意思,只是結合我個人情況進行分析。)
我無法說服自己,放棄自己努力打拼,積累了五六年的工作經驗,回歸到家鄉小縣城投入到事業單位,領著固定但不優渥的薪水,做著一份不需要浪費太多腦細胞的工作,領導來了要點頭哈腰,為了升職加薪,需要跟隨父親提著各種華而不實,價格昂貴最終會被丟在對方家里的雜物間的家鄉特產,去拜訪那些在體制內一把手、二把手,乞求能夠給我從距離家鄉有點遠的其他小縣城,調到家鄉來。
因為在家工作,所以經常被安排相親,被逼的壓力太大,勉強跟一個長相普通,不愛聽搖滾樂,不喜歡蹦迪,對文藝片不感冒的家鄉女孩子戀愛了,每個月的錢要省吃儉用,父親在新開發的樓盤看中了一套房子,叮囑我,早日跟那位女孩定下關系,結婚了就幫我付了首付,我每月的工資還房貸,老婆抱怨走親戚不方便,于是貸款買了車,后來有了孩子,壓力越來越大。
好巧不巧,之前托關系的一把手卸任了,我們單位據說年底要裁員,我因為后臺不夠硬,被迫下崗了,老婆開始抱怨我沒用,孩子培訓班又要交費了,我開始天天跟她吵架,越來越后悔當初聽從父母安排,跟她結婚了,眼前的她怎么看怎么不喜歡,晚上睡覺,她穿著農貿市場二樓服裝城,五一搞活動買的情趣內衣,把我搖醒,我甚至一點性致都沒有。
我越來越不喜歡她,本來就是相親認識的,她當初還不就是因為我在事業單位上班,買了房才跟我在一起的?如今我下崗了,就露出現實勢力的那一面了,要不是生了孩子,真想明天就離婚。
后來,下崗后,又拖了父親朋友的關系,進了一個紡織廠當個流水線主管,一個人沒事做的時候,我常常點上一根煙,后悔當初,如果沒有被父親的道德綁架框住,沒有因為父親逼婚而跟這個不喜歡的女人結了婚,如果當初選擇了留在大城市在奮斗幾年,開始創業,無論創業失敗與否,是不是至少不會后悔?
所以,這就是父親期盼我過上所謂正常人的生活。但這不是我想過的生活。
這是我跟父親站在不同角度思考同一個問題所帶來的差異化,父親認為的幸福就是他想象中的,而我認為的是我所向往的幸福,如果雙方對幸福的定義產生了分歧,就自然產生了觀念與行為上的矛盾。
回歸現實能夠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方法也許就是讓自己經濟獨立的同時,有足夠讓自己,讓父母有安全感的經濟基礎,說到底還是因為錢,金錢才能夠讓人安心。但這是跟父親博弈,最好的出路。
我從小就跟父親的關系不太好,小時候算命,算命先生說,我們生辰八字相克。
因此每次待在家里不超過3天,我們就會吵架。吵架都內容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譬如,強迫癥的他看不慣我洗干凈的衣服不疊好放進衣柜,看不慣我宅在家里不出門,看書駝著背,洗完澡沒有把浴室拖干凈。通常我忍受不了他的嘮叨,頂上一句話,他就要用10句,20句道德經念叨我。
父親的強迫癥與潔癖,已經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地步,比如每年的春晚,他愛邊嗑瓜子邊看,每次有瓜子殼掉到地上,就要我掃干凈再用拖把拖干凈。
比如洗干凈的碗有水漬就一定要被罵,比如,我炒的菜鹽放多了,肉炒老了,蔬菜炒過頭了,他會一直念叨。小時候我家有一個大院子,種了很多果樹、盆栽,我每天的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打掃院子,有時候放學了小伙伴找我玩,打掃院子是個大工程,等大家幫我打掃完了,天都黑了。
而我的父親,永遠都是泡杯茶,站在那里冷漠的觀望。
我覺得每年過年回家,我都像個菲傭,而我的父親,任憑歲月蹉跎,永遠都一副“我就是家里的國王”的姿態,無論多少年,無論我多大,每天都在不停的打掃衛生,永遠都有做不完的家務。
想來我是恨他的,因為我前20年的人生,都任他操控擺布了。
小學的時候,我喜歡畫畫,畫了一對金魚的中國畫,班主任說想叫我去參加市里的美術比賽,提供住宿但,車費自理,為此我們班主任專程來我家家訪,想要征求家長的意見,當時,因為害羞,躲在廁所里的我,永遠都無法忘記父親的回應:
“學畫畫能有什么出息?浪費錢,畫家都是要死了畫才值錢的”
這句話直接讓我們班主任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最后說了句“您在慎重考慮一下吧”那天父親以為我出去玩了,甚至沒有告訴我,我的畫被選上了,班主任來我家了。
再后來,我愛上了寫作,寫了很多現在看來很幼稚的童話故事,言情小說。有次晚上睡覺前,突然來了靈感,想要把腦海中的劇情寫下來,結果,剛好碰到起床上廁所的父親,被父親一陣痛罵。說,不要整這些歪門邪道!他不會知道,當時我寫過一首現代詩給《郴州日報》投稿刊登出來了。
倒不是說自己多有才能,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勢長處,獨到之處。只是多數人的閃光點,還沒出生,就扼死在愚昧的家庭觀念中。
最讓我放不下對父親的怨念的,是選擇專業。當年弱不禁風的我,被迫選擇了跟我形象氣質完全不相符的機械行業,對于一個螺絲都擰不對口的人而言,這份高薪職業根本就是相當于叫郭敬明跟姚明學打籃球。
我承認,在我經濟不能獨立的時候,我是沒有主見的。在父親的王權下,我一直扮演著一個沒有思想主見的奴隸,把憤怒埋在心底,相由心生的選擇屈服。
就像我現在一把年紀了,每年回家還要扮演一個愛做家務,仿佛做完家務搞完衛生就可以獲得零花錢獎勵的小學生。作為獨生子女,我真的很想感受那種,回到家,父母百般呵護,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情景。
父親幾乎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感受,我快不快樂,他只關心我飛得高不高,不關心飛得累不累,只要求給他掙回面子就行,我想著不止我有這樣的問題,應該也是中國傳統文化深根蒂固的一種愚孝。
對于孩子已經在外工作的大多數父母而言,心愿就是盼望兒女能成家立業,能早點抱上孫子……
像我們這種父母眼中的不孝子——大齡未婚青年,讓父母操碎了心,白了頭。他們喜歡把“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掛在嘴邊,卻不記得這句話的完整原話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舜不告而娶,為無后也,君子以為猶告也”。從原文里能看出,這里的“無后”,并不是指沒有后代,是沒有盡到后輩的責任的意思。
顯然現代人把“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句話曲解了。
最后我想說的是,不是所有父親都那么偉大,不是所有父親都是演員、名人那樣會給子女做表率,不是所有父親都要按照理想中的標準成為父親。
我想,我也是愛我的父親的,就算有很多讓我不忍回憶的負面經歷,就算他不斷地用道德綁架我,逼婚,逼我回家發展。即便是跟父親冷戰了一個多月,我依然會尋思著父親節要送什么禮物給他,因為不管怎么樣,他都是我父親。這種無法選擇的血緣關系,沒有什么是不能理解與原諒的。
就像有人說男人要父親走后才能成熟,那我寧愿不要成熟,不要成功,不要——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父親活著就好。
只是作為有自己思想的人,我仍舊堅持,孝絕不等于服從,孝更不等于無條件的犧牲,因為,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負責你的一生。
《倫敦間諜》劇照
沒有哪個孩子,有義務滿足他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