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末，又到了相親的時候。
昨晚平安夜，跟小伙伴們玩得太晚，早上起不來，跟紅娘發信息說不去了，下次吧。
紅娘說：“姐，不行啊，已經約好了男士了，臨時放鴿子，是很不禮貌的。”
“好吧”
我掙扎著爬起來，刷牙、洗臉，收拾一番。打開衣柜門，有點犯愁，穿什么好呢？長裙？短裙?淺色?深色?我考慮了幾秒鐘，選了一條紅裙子。大家都說我穿紅色好看，何況今天圣誕，喜氣洋洋的日子，說不定老天眷顧，好運降臨呢。
出門時我穿了一對舒適的平跟鞋，再帶了一對高跟鞋備著，跟杜拉拉一樣，到目的地后脫掉平跟鞋，換上高跟鞋，這是紅娘反復交代的。因為我個子不高，需要穿高跟鞋增加一下海拔。在這個看身材看顏值的年代，多數男人都是外貌協會的資深會員，我也只能迎合時代需求了。
剛到會所，紅娘就抓著我的手急切地說：“姐，你可終于到了！男士已經等了半小時了！趕緊進去！”
我跟著紅娘進了房間。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站起來熱情地跟我握手：“你好！我是某某某，很高興認識你！”我禮貌性地跟對方握了一下手，坐下后，紅娘簡單介紹了一下后撤退了。
我剛端起水杯想喝水，那男的“呼啦”一下把他的包打開，拿出一堆證件放在我面前，忙不更迭地說“鄭小姐，這是我的身份證、工作證、離婚證，你仔細看清楚哦，都是真實的，絕對沒騙你，你的證件也給我看一下好嗎？”
我一愣，沒想到來這一出，這倒讓我想起多年前看的一部電視劇《空鏡子》。陶虹扮演一個離了婚的女子，去婚介相親時男方也是一見面就把證件一溜地放在陶虹面前讓她審核。陶虹楞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怎么這么逗呢！”。
而我面對此景，卻笑不出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啊。年輕時看電視跟著女主角一起笑，多年后沒想到自己也成了那個女主角。
對方興致勃勃地看著我，我跟他說我沒帶證件。他有些失望，然后說：“聽說你喜歡攝影，我也喜歡攝影，給你看看我的圖片。”他說著把手機打開遞到我面前。
我想有共同愛好也行，先看看他拍的作品吧。誰知一看，全是從各個攝影網站下載的風景圖片，并不是原創。我笑了笑，沒說話。
他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說工作，說家庭，說前妻……，一個人說得不亦樂乎。我像空氣一樣地看著他，望著他那眉飛色舞的表情，一張一合的大嘴，腦海里一個個滑稽的念頭閃過：“這人要是跟我生活在一起，那會是什么樣的情景啊？”
正迷糊著，紅娘推門進來了，這意味著我們交談的時間到了。我猛的站起來往外走，紅娘忙跟上來問我感覺怎么樣。
我跟紅娘求饒：“莫老師，求求你，以后這樣的人你還是放過我，我情愿在家睡大覺也不上這來。這都什么人啊，一見面就要我拿證件給他看，怕我騙他似的。靠！他要財沒財要色沒色，我騙他啥啊。一個早上他自己一個人在那喋喋不休地說，也不嫌累啊，我聽得都快睡著了。”
“對不起對不起，這次沒挑選好，讓你失望了，下次一定找個高素質的男士。”
我打著哈欠，頂著黑眼圈走出會所。紅娘送我到電梯口，拍拍我的肩膀，一如既往地給我打雞血：“別失望，才見了兩個而已，多見幾個總有一個合適的，從概率中找成功率，任何事情都是這樣！”
我笑笑，心想這跟買彩票中大獎幾率差不多吧！
回家的地鐵上，人一窩蜂地涌上涌下，擠得我文胸都歪到一邊了。TMD，不就是個破圣誕節嗎？全世界的人都跑出來湊啥熱鬧啊。
正惱怒著，手機響了！我一看，是上次相親那個奇葩打過來的，果斷摁掉。
那也是個極品，一見面就要加我微信，看我微信名寫著：“秋水剪瞳”，瞇起一雙細眼上下打量著我：“你為什么叫秋水剪瞳，不叫秋水剪睫毛啊？”
你大爺，你還秋水剪頭發呢。
我回去后二話不說就把他微信刪了，想把他電話拉黑名單，撥弄了半天，也拉不黑，破手機，拉黑功能壞了，只得讓他僵尸一樣地在手機里躺著……
二
又一個周末，紅娘很興奮地給我打電話：“姐，這周有一個非常優秀的男士要介紹給你，北京人，現在在香港做生意，儀表堂堂，博學多才，待人接物非常有紳士風度，你見了肯定很喜歡。”
我心想：“你這廣告每次都表里不一，還讓不讓我活了？”本不想去，可想想在婚介交的那筆不菲的費用，不去可惜了，哎，死馬當活馬醫，還是去見見吧。
這次我沒有刻意打扮，也沒有穿高跟鞋，穿著平日里常穿的一條白裙子就去了。
來到會所，紅娘說先生已經到了，我進去房間，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臉嚴肅地坐在那，西裝革履，頭發梳得錚亮，有點像《色.戒》里的周先生。
“你好！”
“你好！”
“聽說你在某某醫院工作?”
“是的”
“你們工資很高吧！”
“不高，維持溫飽而已。”
“來深圳多久了？”
“六七年”
“有房子嗎？”
“沒有”
“有孩子嗎？”
“沒有”
“為什么沒有孩子？”
“不為什么。”
我回答完畢，就差沒加上“報告領導”四個字。
不到五分鐘，我主動告辭：“對不起，先生，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他大概沒想到我這么快走，愣住了，趁他發愣之際，我已經走到紅娘辦公室了。
“你這么快出來了！怎么樣？”紅娘問。
“不怎么樣，跟領導匯報工作差不多。”
“他看上去很嚴肅，聊開了其實挺幽默風趣的。”
“聊不開，也不想聊，我還有事，先走了，接下來我都很忙，你這邊不用給我電話了。”我跟紅娘告辭。
“好的，先歇歇，我們繼續努力，不要灰心啊，一定能找到合適的。”
紅娘這次的雞血有些蒼白無力，我倒是一臉無所謂。
三
隔了好久沒去會所，我都差不多忘了還有相親這么一回事。
周五晚上，紅娘發信息過來：“姐，好久不見，明天有空嗎？我這段時間差不多把會所所有男士的名單都翻了個遍，終于找到了一位跟你很匹配的男士了。湖北人，比你大兩歲，碩士畢業，在證券所工作，在深圳有房有車，外形俊郎，溫文爾雅，愛好文學，談吐不凡，你明天過來看看，這次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了！”
我看了沒啥反應。對于這種類型的營銷，我已經產生了一定的免疫力。
紅娘見我沒回信，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姐，我知道你對前幾次的相親很失望，這都是我前期準備工作沒做好，沒根據你的品味、需求匹配合適的對象，所以效果不好。經過這段時間我對自己工作的總結和反省，也隨著對你越來越深入的了解，我在甄選男士這一塊做了很多的準備工作，這次這位男士真的很適合你，你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好不好?也算是對我工作的鼓勵和支持。”
媽呀，紅娘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再不去就對不起她這番苦心了。再去一次吧，最后一次，如果這次還不成，我也就死心了。
于是周末我穿了條碎花長裙，飄飄而去……
來到會所，見到一個男士安靜地坐在房間，戴幅眼鏡，白白凈凈，斯斯文文。
“嗯，看上去還不錯。”我心里想。
果然，我們坐下來一交談，便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他是湖北赤壁人。我們便從《三國演義》的赤壁大戰談起，談到了詩經，宋詞，最后談到了《紅樓夢》……
不知不覺，見面的時間就到了，我們互相留了微信和電話號碼。回家的路上，長發隨著長裙上的花兒一起飄舞，格外美麗……
見面后沒兩天，碰巧情人節，晚上我值班。他發信息過來：
“節日快樂！在哪呢？”
“值班呢。”
“幾點下班？”
“12點”
“下班后我過來接你啊。”
“這么晚了去哪呢？”
“來我家吧！”
“啊？去你家?這么晚去你家不方便吧？”
“沒事啊，我家離你單位近，過來品酒賞花，我這有不錯的紅酒。”
“我們才見了一次面，就去你家，不太好吧，明天我休息，一起出去吃飯，我請你。”
“可是今晚我很想你啊，今天是情人節，是我們認識后的第一個節日，我們好好慶祝一下怎么樣?”如此的柔情蜜意，隔著文字也撲面而來，剎那間我有點恍惚……
“寶貝，怎么不說話了？下班后我來接你好嗎？”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不好意思，剛去病房處理了一點事。”
“沒事，工作要緊，我等你……”
“你真是太讓我感動了，可是我心里有些害怕呢。”
“怕什么呢？怕我吃了你?”他發來一個壞壞的表情。
“……”
“別猶豫了，寶貝，如此的良辰美景，豈能錯過?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啊。”
“謝謝親愛的，你這么帥，又這么詩情畫意，不知有多少佳人想投懷送抱呢。比起一夜相逢的浪漫，我更喜歡“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美好。今晚這良辰美景的機會還是留給你跟別的美女享受吧，再見！我會想你的！”
隔了大約五分鐘，他回了一條信息：
“不好意思，打攪了，抱歉。”
我呵呵一聲，默默刪除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窗外正淅淅瀝瀝地下著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