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年前,我的奶奶就不見了,可是我今天才知道這個消息,我愣愣地杵在那,緊緊地抓住衣角。
記憶中的奶奶五十出頭的年紀,卻沒有一顆牙齒。一開始還可以帶我在清爽的早上去菜市場逛逛,但是一次輕微腦出血后她就再也不肯出門了。
我一直認為她太矯情,甚至忍受不了極其微弱的疼痛。腦出血后休養康復期間,吃藥帶來的副作用就是偶爾會頭暈,她怕自己暈倒,不到萬不得已是堅決不下地的,而當畸形的腳趾甲向四周的肉蔓延之時,更加堅定了她臥床的決心。
她幾乎在那不到兩平方米的床上度過整整二十年。
她沒有經濟來源,一輩子都沒有上過班掙過錢,靠爺爺的工資度日;她小氣,當我的姨媽們來看我媽媽的時候她把所有能炒的菜都藏了起來;她自私,當爺爺買點東西去看自己父母的時候她滿臉的不高興;她冷漠,自己的小兒子有精神疾病,當他樓上樓下敲門卻找不到家的時候她依然躺在床上任由他在走廊中亂吼亂叫,卻不肯敞開家門。
但是對我,還好。
上大學之后我偶爾會去看她,她會坐起來看著我笑。可是因為和爺爺的一次吵架,我卻再也沒看見她的面容。
2012年初,春節期間,在我告訴他們我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時候,他們對我的冷漠讓我心痛,我哭了,爺爺甩了二百元錢告訴我“你走吧,別在這哭,你奶奶不愛看。”
我父親也在場,沒有人安慰我。我把錢狠狠地摔在地上,告訴他們我再也不會回來。我做到了。
我覺得那錢是我的屈辱,或許在他們眼里我的探望只是為了那二百元錢。
我恨他們,直至今天聽到奶奶去世的消息,我依然無法釋懷。
我的童年是由無數個吵架的日子拼湊成的,終于有一天我和媽媽被那間房子丟了出來。疤痕太深,哪怕經過歲月河流的沖刷,也不能撫平。
可她是我的奶奶,我想跳出迷局好好審視自己的所作所為,怎樣是對,怎樣是錯。看見一篇文章中說對家庭不負責任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在憎恨他們不負責的同時,我也不值得同情。百善孝為先,我卻與他們老死不相往來。
我的奶奶不見了,那個原本就分崩離析的家庭更散了,據說爺爺天天在熱鬧的菜市場對面坐著,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現在只有父親和爺爺住在那棟房子里,每天看太陽從西邊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