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套
? ? 冬天的黎明灰冷色,空氣都帶著侵略,恨不得封住我的咽喉,我揉揉被攪醒的睡眼,我突然發現在自己是多么的貪婪暖床。
? ? 很久沒有見過外婆,我可以正當得說出上百種理由為自己的不孝搪塞,而且可以冠冕堂皇不漏破綻,可是我心里懊惱自己,我明白我確實懶惰了。
? ? 接到電話說外婆快不行了,坐在養老院的床鋪上看著面目全非的外婆,茍延殘喘,我的眼淚不自覺得打轉,不由想起了童年,外婆的精神氣十足,外婆是一個叫著說話的人,常常在馬路上叫著喊我回家吃飯,叫著喊我回去睡覺,她總是想把我叫出來,可是我總是躲在床底下偷笑,老太太最終總是找到我,使勁得抽我的屁股,我現在不記得是不是有疼痛的感覺了,幾十年過去了,記得的只剩下尖銳的叫喊和配合著喉嚨抽搐得紅斑。外婆是我最敬愛的長輩。
? ? 此刻外婆被兩床被窩裹得嚴嚴實實,稀疏得白發胡亂的堆在頭頂,癟下去的嘴只能不停的抽搐,不再為我抽搐,只為了和命運乞討這個黎明的每一秒,每一秒,每一秒~~~~
? ? 在外婆眼里我不是個好孩子,當然我不喜歡做個好孩子,可是在我的記憶里,外婆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我不好,我身邊所有人都說過我不好,但是外婆沒有說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不會說別人不好,還是她認為我并不壞,我坐在床邊盯著她看,腦子里就翻來覆去得想外婆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
? 我看著被窩,那是一床淡紫色鑲邊的喇叭花,這讓我記憶深刻,我無數次被這被窩覆蓋過,可是記憶里床上一定架著蚊帳,當然就會有蚊香和酶味參合起來的奇特味道了,好聞極了,我再沒有聞過,外婆一定在門外打掃衛生,我一定被這床被窩裹著,我眼睛閉著在夢里鏖戰,在夢里頑劣,在夢里和外婆捉迷藏。
? 幾十年過去,我第一次看見這床被窩裹在外婆身上,她像個重病的孩子,那么幼小,無助,張著嘴巴大口大口地急促地跟這個世界爭每一口空氣,這床被窩幾十年過去,陪伴我的童年夢,現在陪著外婆戰斗,我撫摸著它,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