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看安徒生的《海的女兒》,每次看到小人魚公主不肯將刀刺進王子的胸口,跳到海里變成了泡沫,總會感動地流淚,總是希望王子能醒過來,留住小美人魚。看了迪斯尼的《小美人魚》之后,才感覺到,變成泡沫的結局也許是最好的結局。雖然人們常常說,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成了眷屬又怎么樣呢?再美麗的婚紗也會有褪色的那一天,沒有人能夠如童話里的公主與王子一樣,“他們婚禮的宴席,一直到今天還沒有吃完。”
每個人,尤其是女性,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對浪漫的向往,而且并不會因為年齡的增長而改變,只不過每一個年齡都有著每一個年齡段的浪漫夢想。年少時,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是與相愛的人一同走上紅地毯,白頭偕老;而為人妻母之后,又希望能背起行囊,一個人四處流浪。受限制的是生命,不受限制的是心情,雙腿被禁錮在地上的我們,卻渴望能夠長出一對翅膀,在藍天上飛翔。也許就因為如此,那些沒有能夠實現的愿望,那些曾經的浪漫夢想,總是在我們猝不及防的時刻襲上我們的心頭,令我們的心頭隱隱作痛,提醒我們,生活,本來可以是另外一種樣子。
可是,又有幾個人能夠如小人魚公主一樣,為了愛情與不滅的靈魂,犧牲了三百年的性命呢?那樣一種飛蛾撲火般的勇氣,是我們不敢想更不敢嘗試的。我們總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放不下,現實永遠都是我們追求浪漫的道路上的絆腳石。可是,那一顆渴求不平凡的心,卻又讓盼望著在某一天,能夠掙脫所有的藩籬,超越平凡的生活。
比如三毛,用自己的人生,上演了一出徘徊于現實與夢境之間的悲喜劇。可浪漫者往往又是最孤獨的,在他們浪漫而驕傲的外表之下,掩飾的往往是一顆脆弱而敏感的心,三毛也不可能例外。為了排遣無邊的孤獨寂寞,她浪跡天涯,用手里的筆寫下了大量自戀的文字。她擁有了一大批讀者,但是,卻很少人能夠真正讀懂她心靈深處的那份華彩與滄桑。最后,她只有步海明威與梵高的后塵,選擇了自己放棄生命。這最后的浪漫,有如一個蒼涼的手勢,叫人永遠不能死心,不能忘懷。更如一根銳利的刺,受傷害的不僅是那些關愛她的人,也狠狠地傷到了她自己。
所以,浪漫是一種永遠的痛,是人們內心深處對現實的不滿足。電影《泰坦尼克號》里Rose與Jack的愛情故事可以說是集浪漫之大全了。My heart will go on 的歌聲伴奏下的船頭的刻意作秀,一個船上一個船下的生離死別,而最后白發蒼蒼的Rose將那顆海洋之心慢慢地沉入海底的鏡頭,更是將這一段半個多世紀的愛情故事推向了高潮。人人都在為他們的生死不渝的愛情故事所感動,人人都希望在自己身上也能有這么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可是,卻很少人會想到,Rose為此而忍受了多少寂寞痛苦。夜夜夢回,她一定常常記起那一個漆黑的夜里,心愛的Jack對她的,對生命的,無奈的放手。那樣的浪漫,是心靈深處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將痛苦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不過,蕓蕓眾生的我們,既無法放棄不甚滿意的現實,又不能夠將浪漫當做一個多余的包袱放下。所以,很多時候也就只能看看他人的故事,為他們的浪漫人生而感動流淚,并將此做為茶余飯后的談資了。太浪漫的心與太理智的心一樣,是一柄雙刃的劍,叫使用它的人手上流血。只是,在一些恍惚的瞬間里,總是有些什么東西,在提醒我們曾經有過這樣那樣的浪漫夢想,令我們無法快樂,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