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蕎二熊

## 01

很久很久以前啊，妖怪和人類還和平友愛的生活在一起，日子過得不緊不慢，馬蹄聲聲，柴米油鹽。

你要是走在大街上，看到從哪冒出的狐貍耳朵，或是狗尾巴，都不畢驚訝，人們習以為常，還經常因為搶同一個煎餅果子，掙得面紅耳赤。

可一天，從遠方來了個道士，他一看這里妖氣甚重，不分青紅皂白地就開始步法施陣。

轟隆隆，天空瞬時電閃雷鳴，妖怪們和村民們趕緊跑進屋檐下躲雨，奈何雨勢太大，一只短尾巴的兔精跌倒了，白花花的毛色染上了污垢，漂亮的琉璃色衣服也被蒙上灰塵，看不清原來的面貌。

兔精隨意的用臟兮兮的手抹了把大花臉，焦急地想趕快站起來，可不知哪個王八蛋踩到了她的尾巴，痛得嗚嗚直叫。

兔精看著愈來愈靠近的道士，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索性閉上眼昏倒過去，假裝碰瓷。

年輕的道士滿眼黑線，眼里閃過一絲流光，提起這只化為原型的兔子扔進背后的竹簍里，不再理睬。

道士看了一圈自己布的法，滿意地看著自己設立的結界，力量雖然弱了些，但還是能夠撐上一段時間，完成任務是足夠了的。

然后墊了墊背后的重量，這個小東西就先帶回家吧。道士不急不緩地踏著步子離開。

等年輕的道士完全離開村落的時候，本來狂風暴雨的天氣突然轉好，雨后出現了一道雙彩虹，空氣格外清新。

人們傻眼地望著對面觸不可及的妖怪，一些小販想起剛剛還沒付錢的妖怪，氣得團團轉，這下錢是討不回來了。還有一些妖怪本來還有幾個人類朋友，想約一起玩來著，這下也變成遙不可及地夢想了。

這該死的道士呦！

## 02

道士將那兔精帶回家，一路上不停地試圖搭話，可那兔精裝死般地躺在竹簍里，動也不動。

道士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推開吱呀吱呀的木門，將簍子卸下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抱出臟兮兮的兔子，然后轉身離開。

道士剛走，兔精便睜開眼，四下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計劃著逃跑的可能性。那邊窗臺的高度正好，不過門窗好像是緊閉著的，嗯，門是開著的，從桌子跳下去有些高，尾巴和腿才受了傷，平衡性不好，容易再次摔倒，要不化成人形，那樣就方便多啦！

還沒等兔精落實計劃，那道士就端著木盆進來了。兔精趕快閉上眼，“咚”地一聲撞到了腦袋瓜，疼得不敢吱聲。

一雙冰冷的手提起了她的脖子，兔精恨得牙癢癢。沒等兔精想張口罵人，一股溫暖的水流便流淌過全身。

唔，還挺舒服。

不自覺地伸展開四肢，舒舒服服地享受著道士的一條龍服務。感受到尾巴被人摸來摸去，兔精別扭地悄咪咪睜開眼，瞅了眼專心致志的道士。道士為了方便，卷起袖子，頭發上有些許粘上的污泥還沒來得及清洗。

emmm,想不到認真起來還挺帥的嘛。

兔精不自覺的紅了臉，慌忙閉上眼，任聽擺布。

道士仔仔細細地把兔子身上的泥沙都洗掉，然后細心地擦干每一處毛發。又拿出紗布給那兔子受傷的腿和尾巴綁上，捧起她放在舒適的小床上，才站起身離開去清洗自己一身的污泥。

## 03

其實道士也不討厭妖怪的，相反他覺得妖怪們真實又可愛。

小時候，阿娘從外地的小販那買了一個古銅鏡當做禮物送給他。那古銅鏡做的及其精致，邊角的花紋都雕刻地十分美麗，可是他一個大男孩，經常照鏡子讓人聽去，莫不是要被人笑話死。

他滿臉黑線的看著那鏡子，想把它還給阿娘，告訴她自己用不著這玩意。

阿娘神秘地眨眨眼:“阿崽，這可不是普通的鏡子哦，這個鏡子可以看到你未來的妻子，阿娘可是花了好多銀子討價還價，還差點跟只兔精打起來，才弄到的寶貝，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小道士也不過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聽了阿娘的話，不自覺紅了耳根。閉緊雙唇，滿臉嚴肅沒有搭話。悄悄抱緊了那古銅鏡，帶回了房間擺在書桌臺一側。

“說什么能看到未來的妻子，阿娘又在騙人了吧。”

小道士盯著鏡子看了好一會兒，鏡子除了他自己一張冷峻的臉，什么都沒有。為自己產生這么大情緒波動默默反省了下，研了會兒磨，開始專心致志練字。

雖然也才十三四歲，小道士的字卻是瀟灑自如，氣勢磅礴。小道士有一張冰冷的撲克臉，不茍言笑，小伙伴們講的笑話他一點也不覺得搞笑，久而久之，再沒有小伙伴愿意和他玩，畢竟也是小孩子，小道士一開始還覺得挺孤獨的，但悶在心里，不做聲。后來也便習慣一個人練字，一個人去書院，一個人一張桌一臺磨。

小道士皺著眉頭地看著自己窮勁地筆鋒，揉了揉額頭，總覺得還缺些什么，缺些什么呢？

“阿崽，過來吃飯了！”

“知道了。”小道士放下筆，抬頭間不經意地瞥了眼那古銅鏡。鏡子里出現了一只小兔子，躺在小床上四角八爪地睡著覺，毛茸茸的短尾巴可愛的翹起。雪白的毛色沒有一絲雜志，小肚皮上下浮動著。

小道士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兔子，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鏡子，冰冷冷的觸覺讓他收回手。

“阿崽，干嘛呢?快來吃飯。”

“來了來了。”

## 04

胡亂的劃了幾口飯菜，小道士放下碗筷，準備拿去洗，忽然轉過身，問阿娘。

“阿娘，那......那古銅鏡真能看到未來的妻子嗎?”小道士紅著臉，斷斷續續地問到。

“呦，沒想到我家阿崽也到了年紀呀，怎么啦，連阿娘的話都不信了嘛?來，和阿娘說說，是不是看到了哪家姑娘。”

小道士被嗆到了，支支吾吾:“我我我......去洗碗了。”

“這孩子。”

怎么是只兔子呢，小道士百思不得其解，匆忙收拾完又趕回書齋。拿著鏡子反復看著，可鏡子里除了自己有些泛紅的面龐，什么也沒有。

小道士想了想，是不是看錯了，奇怪了，什么也沒有啊。

算了算了，一定是阿娘騙人的把戲，還是不要理睬了。

在書臺找了本書，小道士專心致志地研讀起來。

窗外的景色變換著，晴朗的白晝一點點被夜色吞沒，月亮打著哈欠抬起頭，幾顆星星站在不遠處的位置。路邊的燈發出幽暗的光，偶爾能聽到行人踏踏的腳步聲。

小道士合上書本，眼神清冷。走過古銅鏡身邊，腳步還是一頓，假裝不經意地往側面撇去。

鏡子里，一個小小的少女，應該是化為人形的兔子，頭頂上還是拉聳著的長長耳朵，屁股后面還跟著短短尾巴。少女的眼睛是透亮的血紅色，沒有一絲雜質，卻透滿著委屈。不滿地看著桌前的青菜葉子，嘟起嘴唇，悄悄用手將那盤菜推遠了。

“噗。”小道士不厚道地笑出聲，想起自己在干嘛，又有幾絲紅暈浮上面龐。

日子不緊不慢地拖著沉重的包裹往前走，小道士最近最大的樂趣，就是看著古銅鏡的少女，看著她豐富的表情，她挑食，喜歡吃零食，尤其愛吃小餅干，她有點兒蠢，和朋友玩耍的時候，容易上當，她笑起來真好看，她一直在為自己的長不高的個子煩惱......

我才不是變態呢，我是在看自己未來的妻子。

一根筋的小道士冥冥之中相信了阿娘的話，這是能看到未來妻子的古銅鏡。

小道士從來沒想過要主動點去尋找她，就這樣那古銅鏡里的少女陪著他兩年，小道士感到孤獨的時候就會抬起頭看看，像是習慣般的存在。

可是有一天，鏡子里的少女再也沒有出現了，小道士守在鏡子邊整整三天三夜，沒敢合上眼，怕自己忽漏了什么。可無論他試了什么樣的方法，那古銅鏡里除了一張冰冷焦慮地臉，什么也沒有。

時間真是可怕，小道士也漸漸長成可以讓人依靠的少年，古銅鏡的秘密埋藏在他的心底。那日，他聽隨師傅的指令去隔壁鎮上劃分妖界和人界，其實也算是他的畢業考核任務。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回憶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道士看著假裝碰瓷的兔子，滿眼笑意，小心翼翼捧起她，放到身后竹簍里。

這下你逃不掉了吧。

## 05

小兔精最近很懵逼，自打被那道士帶回家。好吃好喝的供著,完全看不懂他這唱的是哪一出。

那道士想不到還是個會做飯的主，更沒想到是手藝還不錯。天天給她做各種形狀的小餅干，真是奇了怪了，這道士怎么知道她愛吃啥。

小兔精轉轉眼睛，這日子過得簡直太舒適了，早上起床食物就在身邊，中午吃完飯就能翻著肚皮午睡，晚上還有熱水洗澡。

真是兔生圓滿啊！不過小兔精可不敢化為人形，就怕嚇著那道士，那可就完蛋啦。也想過要逃回去，可是奈何這小日子過得太過舒適，每當小兔子想逃跑的時候，那道士都能準確無誤的掏出小餅干，擺在她面前，害得她抖抖尾巴，歡快地吃起來都忘了逃跑這一回事了。

都怪那道士，這回肯定胖了許多！回去怕是要被大姐她們嘲笑了。

小兔精不滿地撇撇嘴，伸出爪子揉了揉自己的小肉臉，又拿了塊小餅干塞嘴里，“卡擦卡擦”，這次是草莓味的餅干！

那道士不知道在忙什么，光把吃的放在她這里，人卻一溜煙地看不見蹤影。小兔精轉了轉紅寶石般的眼睛。

嘿嘿，要是等小餅干吃完，那道士還沒回來呀，我就開跑。

腿上和尾巴上的小傷口早在道士的悉心照料下痊愈了，一點傷疤的痕跡都沒有。小兔精為了方便，化為人形少女，伸了伸四肢，動動脖子，蹦下床在這地方四處轉悠著。

又拿了塊小餅干塞嘴里，小少女四處打量著道士的書院，桌上還有道士走之前練的字。雖然少女不識幾個字，但這不妨礙她欣賞。

嗯，看上去寫的還不錯嘛！想不到那道士看上去冰冷冷的，寫出來的字還是人模狗樣的。

(啊喂，少女，不要亂用成語呀。)

小少女玩心大起，坐在那道士的木椅子上，不太適應地抓起毛筆，沾了點墨，在那張宣紙的空白處畫了只兔子，又覺得不夠，直接將手伸進墨汁里，“啪”，將手印按在那紙上，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傻呵呵地笑起來。

又掃了一眼桌面上，小少女瞅見了那個紋路及其美麗的古銅鏡，滿臉震驚。

這這這不是她們家族產的鏡子嘛?在她小時候家里本來有兩個鏡子的，可是有一天朋友讓她帶著鏡子出門，去玩一個新奇的游戲，小兔精滿臉歡喜的應允了，可等傍晚回家的時候，就發現鏡子不見了，急得團團轉。

那可是媽媽很喜歡的古銅鏡，弄丟了肯定要被臭罵一頓了。她跑去玩耍的地方轉悠了很久，在集市上看到有人在賣她的古銅鏡，氣地直接化為人形去理論，結果半路殺出個大媽，硬是把鏡子搶跑了，就為這事，她食欲還萎靡了一陣呢。

房間里僅剩的另外一鏡子后來也不小心被她打翻在地，玻璃成渣。然后她的房間里再也沒有鏡子了，每天都要跑去小溪邊整理梳妝，可委屈壞了。

這道士怎么會有她的古銅鏡呢？小少女揪住耳朵，往下拽拽，可死活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奧秘。

## 06

“支呀”

木門推開了。那道士走了進來，看見化為人形的少女，愣了一下，很快笑意覆蓋在眼底。

“你醒了？”

“我我我問你！為什么你家會有古銅鏡?那本來是我的古銅鏡！”

“我新做的巧克力餅干，要不要嘗嘗。”道士沒理會小少女的話，從身旁拿出幾塊餅干遞給她。

“要要要！等會兒，你不要岔開話題，等下，你為什么看到我化形一點也不驚訝?”小少女的手不自覺的伸出拿了塊餅干。

道士也不答話，只是滿意笑意的看著她吃，冷峻的臉也變得柔和許多。

“好吃嗎?”

“好吃！不對，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那我下次再做給你吃。”

道士眼神專注地看著小少女，小少女被盯地修紅了臉，又很不服氣的頂嘴:“你算哪塊小餅干呀，哼?”

道士笑意更甚:“算你的。”

“你你你......”小少女羞得說不出話。

道士看見少女嘴角的餅干碎屑，伸出手幫她抹去。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一點也沒考慮到小少女砰砰直跳的心臟。

“我我我先去洗漱一下！”小少女臉上的紅暈怎么也退不去，站起身逃離似的跑出門，中間差點拌了幾跤。

“小心點，不要跑。”

道士也緩緩站起身，來到古銅鏡前，摸著鏡面，滿臉溫柔。他看到桌上的宣紙，留下了小少女惡作劇的圖畫和手印，笑意更濃。

絲毫不嫌棄地伸手蘸了墨，在少女手印旁邊，也印上了自己的。

那紙上蒼勁地寫著五個字:愿得一人心。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