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致命誘惑

蘇詠馨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滿面紅光，心里快笑開了花兒。終于快要當上新娘了，終于快和別人一樣擁有家庭了，終于可以過一直向往的那種幸福安定的生活了，從此以后，自己將再不會孤單，身邊也會如伊燕一樣有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了。不久的將來，自己也可以當上媽媽吧？有一個像段佳楠那樣可愛的兒子，不，要女兒，她想要一個可愛的女兒，段佳楠那么乖，將來就把女兒嫁給他，和伊燕結成親家，豈不美哉？她為自己的想法羞紅了臉，笑開了花。

剛剛給伊燕打過電話，告訴了她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伊燕在電話那邊興奮得不得了，說話都帶了喜極而泣的哭音。她最好的朋友，終于也如她一樣獲得幸福的家庭了，這比什么都要好啊。祝福的話說了一籮筐，當蘇詠馨邀請她當她的證婚人時，伊燕痛快地答應了，并說她不能陪親愛的好朋友去購置結婚用品，但縫紉類的活計盡可拿過來，她一定要為她盡一點心意。

兩個好朋友結束了電話，蘇詠馨還沉浸在喜悅和激動之中，電話里，伊燕幫她提了許多建議，諸如訂婚紗，寫喜帖等瑣事。想著中午下班，如果袁也不忙，兩個人可以一起去看婚紗，照婚紗照呢。

電話響起，是袁也打過來的，他一定是告訴自己趙丹寧的態度吧？接起電話，袁也的聲音飽含了歉意說道，“詠馨，公司又接了一宗大單子，恐怕最近要大忙一段，趙丹寧的意思是忙完這個單子然后再考慮我們結婚的事，對不起。”

蘇詠馨的心一下子涼到了底，滿面紅暈頓時消逝，變成了一片慘白。雖然她事先想到了結婚會不會跟袁也的工作沖突，但是，心底里，她根本就認為不會有什么問題。哪個人都會結婚，哪個人也不會因為工作耽誤結婚。這又不是文學作品，大家又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哪至于會發生那樣戲劇性的沖突？

可是事實上，趙丹寧就真的沒有同意袁也結婚。隱隱地，敏感的她覺得事情也許不是那么簡單。

“詠馨，說話呀，你怎么了？生氣了？”袁也在那邊著急地問。

“啊，沒有，怎么會？”蘇詠馨努力鎮靜了自己，“那要等多久呢？”

這倒問住了袁也，“嗯，她也沒說，但我估計一兩月應該就可以解決。不要著急，詠馨，咱就等一等，好嗎？這段時間里，你就盡管為結婚做準備。等我忙過，咱們立刻結婚，好嗎？”

“嗯，好的，沒事了，你忙去吧。”

放下電話，蘇詠馨便忍不住流了淚。是好事多磨嗎？還是自己沒有這個福氣？胡思亂想了半晌，思路漸漸清晰起來。她覺得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該主動了解這件事，她突然對趙丹寧不放心起來，是不是她……

安亦，她一下子想到了安亦，安亦是跟趙丹寧最親近的人，他該了解趙丹寧的動向。這一年里，安亦和蘇詠馨接觸得并不多。安亦在生活上放浪不羈，工作上卻很有一套，也許是天生就具備領導才能吧，再加上他父親的關系，這個家伙在仕途道路上走得一帆風順，是他局里后備干部的最熱門人物，前途不可限量，目前已經提上了副處。官越當越大，公務應酬也就越來越多，沒更多時間出來野瘋了。

撥通安亦的電話，那頭調侃的聲音立刻傳來，“哎喲，蘇詠馨，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想我了？”

“別沒正經的，安副處長，當官的還跟老百姓鬧嗎？”蘇詠馨微笑。

“副處長也是人啊，副處長也得跟老同學開玩笑啊。”安亦笑道。

蘇詠馨卻再無心思與他斗嘴，“安亦，如果有時間，中午一起吃個飯好嗎？”

“怎么？袁也沒空陪你？”

蘇詠馨在心里嘆了口氣，“我找你有事，我想跟你談談，你就說能不能來？”

“能，當然能，你找我，再忙我也得去。”

“好吧，中午來單位接我吧。”

蘇詠馨放下電話，情緒低落到了極點。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擔心觸手可及的幸福會突然溜走。世間沒有什么恒定的事，一切都可能是變數。

心事重重地上完上午的兩節課，出了單位來到門口等安亦的車。大門兩側的花壇里，各色鮮花爭芳斗艷地競相開放著，她坐在水泥扶臺上，眼睛雖看著花，大腦里卻是空洞洞，癡癡地竟發了呆。

安亦開車過來，停在她身旁，她竟然沒有發覺。這使安亦很是吃驚，“喂，蘇詠馨，發什么呆呢？”

蘇詠馨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我看這花怪漂亮的，就看入了神。”

安亦看了看她，搖了搖頭，“你呀，三十都過了吧？還這么多愁善感？快上車吧，我請你吃狗肉去。”

兩個人來到一家朝鮮族飯店，要了狗肉冷面，米腸打糕等朝族特色，蘇詠馨悶悶地吃著，卻不知如何開口。

“怎么啦？詠馨？”安亦忍不住問。

蘇詠馨抬頭看看他，不得不開口問，“我想問問，你最近跟趙丹寧的關系怎么樣？”

安亦一下子明白了蘇詠馨的心事。他太了解她了。

“怎么？袁也那小子對你不好了？”他立起眼睛問。

蘇詠馨苦笑了，和安亦，真的沒有必要拐彎抹角，兩個人太熟了，熟得連心事都掩藏不了。

“沒有，他一直對我很好，昨晚他已經向我求婚了。”

“是嗎？那我祝福你呀，”安亦不無醋意地說，“那我就搞不懂了，你什么意思呢？”

蘇詠馨嘆了口氣，“我跟他說，結婚這事也不算小，咋也該跟趙丹寧打個招呼。今早袁也上班，就把結婚的事告訴她。可是她竟然不同意我們結婚。說公司有重要生意，讓袁也忙過這段再說。安亦，”蘇詠馨抬頭盯著安亦，“你說，這事會就那么簡單嗎？我怎么總覺得這里面有問題？公司再忙，她也沒理由不讓袁也結婚啊？我怎么覺得，是不是她……”

安亦盯著蘇詠馨看了一會兒，一拍桌子，“她看上袁也了，肯定是。”

“你也這么覺得嗎？”蘇詠馨有些微微發抖。

“跟你說，詠馨，我跟趙丹寧已經有半年多沒在一起了。從前她總是找我，恨不得我天天陪著她才好。自從她干起自己的公司，找我的頻率就越來越少。這半年一次都沒有。我也忙，再說我也對她也是心不在焉，也知道她公司干得紅火，一定是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一直也沒當回事兒。如今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醒悟了，她一定是和袁也那小子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了。我太了解她那個人了，她一直那么高傲，一般人在她眼里都是糞土不如。也許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看上一個鄉巴佬吧？袁也這一提出要結婚，她才發現自己的感情，才急了。”

蘇詠馨絕望地看著安亦，安亦所想跟她的內心如出一轍。肯定就是這么回事。天啊，袁也，你會經受得起這個誘惑嗎？

“詠馨，你怎么辦？就憑你的實力，怎么跟趙丹寧競爭？”安亦表情嚴肅，倒不像是奚落而是真正的關心，“趙丹寧的背景太厲害，她爸，在咱們市有身份有地位，這還沒什么，重要的是她媽她舅，那可是本市的巨富。能當她的男人，那可真的是一步登天了。袁也那小子能經得起這樣的誘惑嗎？”

蘇詠馨沒有接他的話，卻是問道，“安亦，有一點我倒是不明白，趙丹寧條件這么好，你為什么放棄她呢？”

安亦當然明白蘇詠馨的意思，笑道，“袁也可不能跟我相提并論。我自己有我自己的家世背景，除了沒有強大的財團支持，哪樣也不比她趙丹寧差。她爸和我爸在政見上一向不和，聯姻的意思因此也就不太熱。但是最主要的，還是我自己，我不希望我的女人高高在上，壓我一頭，明白嗎？我自己有能力獨擋一面，有能力靠自己這一面達到我想要的位置。所以，我還真沒高看她。袁也就不同了，他本來一無所有，連大學都沒讀過的窮小子，能被這樣的富家千金看上，怕是得感謝祖墳埋對了地方吧？他能舍得拒絕？我不信。”

蘇詠馨的心里很痛，痛得渾身發冷，長吁了一口氣，“也許，他真的就能舍得。安亦，得失我命，不再羅嗦。我們好好吃飯吧。”

“詠馨，如果那小子真的對不起你，我會為你出這口氣。”安亦狠狠地說。

蘇詠馨淚眼盈盈笑道，“你不是想讓我做你的情人嗎？這樣豈不正好？”

安亦自嘲地笑了，“你？你不可能給我當情人的，呵呵，我知道。但是這世上有誰對不起你，有誰對你不好，我肯定跟他不客氣。”

“謝謝你，安亦。”蘇詠馨低頭去吃面，淚水掉在碗里。

安亦看著她，心疼不已，輕輕說，“對不起，詠馨，我剛才又把話說重了。也許袁也真就不是那種人，你蘇詠馨能看上的人，都會錯不了。要相信自己，要好好的，好嗎？”

“嗯，我會的。”蘇詠馨抬頭，她看到安亦的眼中，是那樣的溫柔和愛惜，一種溫柔慢慢彌漫開來，沖淡了此前那濃濃的痛。與袁辛相識，與安亦相知，與袁也相愛，上天已經很厚待于她了，有了這樣美好的經歷，她的人生已經很豐滿很美麗了，她該珍惜所有的一切，像安亦說的那樣，好好的！

四十五 重獲新生

江晨月穿了市總醫院的病號服，坐在床上，等著通知。彭醫生為她做了各項檢查，所有指標都屬正常，就等手術開始了。

江晨月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右腿和右腳。腳踝處稍有些彎曲，這是造成她跛足的根本原因。今天，彭醫生和他的助手們將從這里強行斷開，重新為她接骨。如果不出意外，康復后，她將如同正常人一樣，穩健地走在大街上了。這太令人期待了，接連幾天，她都是吃不好睡不好，興奮的神經讓她失去了曾經的沉穩鎮定。朋友們，這太可以理解了，誰能夠在這樣的期待中做到鎮定自若呢？還有什么比期許健康更令人激動呢？

她看著自己修長的雙腿，殘了十年的右腿并未發生肌肉萎縮和廢退，這得力于她長年的鍛煉。如果手術能夠成功，她也可以和其它漂亮女性一樣，穿上短裙把這一雙美麗的玉腿展露給世人了。想到這里，她不覺臉紅了。

護士進來了，“二床江晨月，準備進手術室。”

江晨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接著又撲通一下落下去，如此幾番劇烈的跳動，她就感覺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了。太緊張，太期待，太激動。跟護士進了手術室，迎面碰上彭醫生，他穿了里層的手術衣，正準備去洗手。

“江晨月，不要害怕，一定要有信心好嗎？”彭醫生微笑著鼓勵她。

“嗯。”江晨月說不出別的話，只有用力點頭。

“這種破壞性的手術會很痛，考慮到麻醉效果，我決定給你做全麻，這樣，你就相當于睡一個大覺，醒了，一切就都OK了，好嗎？”

江晨月點頭，強力抑制也沒能抑制住奪眶而出的淚水，“都聽你的，彭醫生，謝謝你。”

彭醫生微笑了，轉身走開。護士過來，幫她脫了衣服，躺在手術臺上。當麻醉師將麻醉劑注入她的體內，瞬間她覺得幾欲升仙的快感，然后就對一切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陣痛從腿下襲來，疼得江晨月渾身一抖，一下子醒了過來，彭醫生溫和的臉正在微笑著看著她。

“醒了，生命體征一切正常。”一名護士帶著欣喜的聲音報告。

“你可醒了，我都有點擔心了呢。”彭醫生微笑著說，“手術一切順利，我們成功了。”

江晨月的淚順著眼角流下來，腿部的巨痛也幾乎被喜悅掩蓋了。

“真的嗎？彭醫生？我真的可以恢復健康了嗎？”

“當然。將來痊愈以后，就算留有一點點瑕疵，也不會影響大局，穩健和美麗會再次回到你身上。”彭醫生自信地說，“現在，你需要把這一段最痛苦的時期熬過去，然后，我會安排你做合理的康復運動，半年至一年之后，你就可以帶著彭博追蝴蝶了。”

喜悅的淚水縱情地流淌，江晨月微微閉起眼睛，腦海里又浮現了韓星的英姿。親愛的韓星，你現在好嗎？你可知道你的姐姐經歷了如此重大的變化？如果你此刻就在我身邊，是不是一定會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呢？真想你呀，韓星，你想我嗎？

一只小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江晨月睜開眼睛，彭博正輕輕地擦拭著她淚水，“江阿姨，你是不是疼哭了？”

江晨月滿含熱淚微笑著說，“不是的，阿姨是高興得哭的。阿姨終于可以變得美麗，終于可以帶著你去抓蝴蝶去了。”

“可是，我覺得你原來挺漂亮的，等你的病好起來，還要比原來更漂亮嗎？”

“乖寶寶，阿姨會的，”江晨月撫摸著他的頭，“跟爸爸回家去吧，醫院不適合你。阿姨有護士姐姐照顧呢。”

彭醫生攬了兒子的脖頸，“乖兒子，阿姨在醫院不會呆多久，等危險期過了，咱們就把她接回到家里去。以前都是她照顧我們，等阿姨回家以后，我們一起照顧她好不好？”

果然，沒過幾天，不到正常的出院時間，彭醫生便把江晨月接回了家中。麻醉危險期已經過去，剩下的全是療養，照顧骨科病人的各種活計，彭醫生自然是手到擒來，輕車熟路。在家里，江晨月也能看護著彭博，‘一家三口’又能團聚在一起，其樂融融。彭博乖巧懂事，知道阿姨不能下地，因而自己也變得行為十分謹慎，生怕因為自己的淘氣給阿姨造成負擔。彭醫生則推掉了許多公務和私下里的活動，盡量抽時間在家陪這一大一小。對江晨月是悉心照顧，盡心盡力，又親自下廚烹制一日三餐。江晨月在這父子倆的精心照顧和悉心呵護下，身體恢復得很快。慢慢地，已經可以拄拐下地，幫著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了。彭醫生按時檢查她的恢復狀況，一切正常，一切良好。

這天晚上，江晨月照例陪彭博看動畫片，給他講故事，檢查他的作業，只是他自己已經能夠洗臉洗腳，不用勞煩江阿姨了。等他上床睡去，江晨月才拄著拐出來。彭醫生正站在窗前想著什么，聽到聲音，轉回頭來，“彭博睡了？”

“嗯。”江晨月點頭。

“到這邊來，我們談談好嗎？”彭醫生說著，打開臥室的門進去。江晨月只好拄了拐跟去。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拄著拐活動了，家里許多雜事也已經都能做得來。

進了屋，江晨月不免大吃一驚，屋內有關他妻子的一切痕跡全都消失了，墻上沒了照片，桌上沒了各種零碎，藤椅不見了，就連床單也換了新的。

彭醫生示意她坐下，江晨月坐在新的扶手椅上，不知彭醫生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我想說的是，”彭醫生微笑著看著她，“我已經走出了我的心結，孩子媽媽的死對我的影響已經不在了，我已經看開了。我連生死都看開了，你還有什么看不開的呢？跟我講一講你的故事吧。”

江晨月驚愕地看著彭醫生，不覺愣在那里。

“呵呵，你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從我見到你那天我就知道。你這樣的一個女人不會無緣無故遠離家鄉來到異鄉求生的。你的心里一定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我一直沒有問你，是希望能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今天，可以對我說說嗎？”彭醫生真誠地說。

江晨月望著他，想起自己癡情的一生，不覺流下淚來。彭醫生給了自己重生，心底的秘密就不該再隱瞞于他了吧？淚流滿面中，江晨月講了自己的故事，從父親再婚得了韓星這個弟弟，從父母雙亡到車禍失去健康，從放棄學業撫養韓星到成為培訓中心的當家花旦，從愛上韓星到被迫跟沈東輝訂婚……

彭醫生靜靜地聽著，雖時常面露驚愕，但卻一直沒有打斷她，一直到她講到偷偷來到本市住進周姐的女子公寓中。

“讓你見笑了，彭醫生，”江晨月拭著淚，自嘲地笑了笑，“我這樣的女人，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悲，很可惡？”

“怎么會？”彭醫生連忙說，“其實我真的很感動，對愛這么執著的人是值得敬佩的。只是我想問，時隔這么久，你的心還在牽掛著你弟弟嗎？你對自己的現狀有什么期望嗎？或者直說的話，你現在對感情還是什么態度？”

江晨月低下頭，“我下了這么大決心離開他，就是要徹底遠離他，不再給他任何干擾和影響，為此我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遠離了家鄉，遠離了最好的朋友，放棄了自己的事業。還能怎么樣呢？遇到彭醫生你和彭博，我不至于再流離失所，為生計四處奔波，我覺得已經很幸運了。如今我竟然有幸醫好了腿，這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是你彭醫生憐惜我。我沒什么可求的了，我已經很滿足了。只想著好好照顧彭博，把他撫養長大，也是我報答彭醫生唯一的途徑了吧？”

彭醫生深沉地看著她，“如果我說，請你嫁給我，你會答應嗎？”

江晨月大吃一驚，抬頭去看，看到彭醫生的眼神里充滿溫情的期待。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說要自己嫁給他嗎？這怎么可能？”

“呵呵，嚇到了？”彭醫生溫情地說，“其實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看到你看彭博的眼神，我就被你身上母性的光輝感染了，你太像孩子的媽媽，那種溫柔和慈愛，那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太像她。而后一年的相處，我更加深入地了解了你。你的身上有太多美好的品質，太具有典型東方女人的特質。我冷眼旁觀，我知道你的心上有一把鎖，我不確定我能否把它打開，可是，我決定試一試。有一點請你注意，為你治腿跟我對你的感情沒關系。你不要覺得對不起我。為你治腿的原因有二，一是為了感謝你對這個家對我的孩子的付出，二是這也是我專業技術上的一個新突破，為此我寫的論文已經發表在國家級重要的雜志上。因此，關于這件事，我們彼此不欠誰的。我不會逼你，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是否愿意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我，彭遠鑫，你已經十分熟悉，彭博，他已經離不開你。這個家需要你。另外，如果你愿意接受，我不會讓你當全職主婦，我會讓你重新工作，做你最愛的平面教學工作。你有獨立的空間，絕不會是我彭遠鑫的保姆和附屬品。”

江晨月茫然地聽著彭醫生說著，許多話她還來不及反應和消化理解。一切來得太突然，她從來就沒想過彭醫生會邀請她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她從來就沒期望過這樣的好運氣。可如今，一切就渾然不覺地來到了自己的眼前，可是，自己還有力量去愛了嗎？腦海中又想起韓星，對他的愛，早已經刻骨銘心，深入骨髓，溶入血液，想要把那份愛忘掉是不可能的，忘不掉那份愛，心里還有培育新苗的土壤嗎？新的愛還有機會扎根在自己的心田嗎？

彭醫生蹲下身子，蹲在江晨月面前，“別急，也別緊張，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你養傷期間，我都不會再提。直到你完全康復，真正能帶著彭博追蝴蝶時，再給我回復好嗎？這半年的時間里，讓我們各自忘卻該忘的東西，主動去接受新的東西。生活是不斷更新的，希望我們都能夠接受新生活，去過一種完全屬于我們的全新的生活。不管在世和在天堂的我們的親人，總歸都希望我們是幸福的，不是嗎？”

江晨月微微點頭，淚光盈盈中，她的腦海里閃爍著韓星，什么時候能夠真正打開心結，擺脫你的魔力？

四十六 永不背叛

幾近一個月過去了，趙丹寧并未簽到什么所謂的大單子，倒總是找這樣那樣的借口讓袁也陪她參加各種活動或上街、吃飯。這讓袁也很是詫異。終于這一天，他實在忍不住，敲響了趙丹寧辦公室的門。

趙丹寧正坐在辦公桌前喝著咖啡，見是袁也進來，立刻站起身來，笑盈盈地迎上來，“袁也，你看我這身新裙子漂亮不漂亮？”

袁也無心看她的新裙子，隨口應付道，“呵呵，趙董事長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趙丹寧笑成了一朵花，“喲，嘴還挺甜的？”

袁也坐下來，“董事長，你說會簽到一個大單子，這都一個月過去了，我沒見到什么大單子，而你用到玩樂上面的心思甚至超過了工作。請你解釋一下，這是為什么？”

趙丹寧看了看他，坐下來，“這個單子早晚會有，只是中間出了些差頭，所以拖到了現在。既然工作不忙，我為何不能花點時間玩樂呢？人活著不能成為賺錢機器，要適當地享受生活，懂嗎？”

“我當然懂，你可以享受生活，這是你董事長的權利。可是我也有我的私事，我不能總陪你參加那些無聊的活動。上次你說過，這個大單子辦完了，就張羅我的婚事。既然這個單子出了差頭，我看不如趁著這個空檔把我的婚事解決了。今天來我就是跟你說這件事。請你準假，讓我去張羅我的婚禮。”

趙丹寧秀眉倒豎，臉一下子冷了下來，“這樣吧，今天下班，我們出去談。”

“這很復雜嗎？”袁也有些急了，“不過就是我想結婚，你是我的上司，我理應請示你一下，適當準我些時間而已。”

趙丹寧轉過臉去，再轉過來時，臉上已經是溫柔的笑容，“袁也，今天下班談，好不好？”

袁也無奈，只好答應，起身走了。

趙丹寧恨恨地看著他的背影。幾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她努力創造各類機會與他獨處，帶他去本市最高檔的消費場所，讓他體驗從前他無法想象的奢華生活，極盡能事地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過人嫵媚和風情。她希望不要用嘴說出來，她希望袁也能夠感知她的良苦用心，主動擁抱她，主動說愛她。可是，這個該死的家伙好似木頭一塊，無論自己如何獻媚，他都不動一點聲色，就好像無視自己的存在。越是這樣，越是助長了她想擁有他的欲望。征服這樣的男人，有意思。

她正琢磨下一步該怎么做，怎么能讓這個木頭疙瘩發現自己的用心，主動向自己靠攏呢？還不等她想出措施，袁也竟然來找自己又要張羅結婚。她可真是氣急了，看來，什么計策也不好使了，只好攤牌，直接向他攤牌，這個傻小子應該從來都沒想過趙大小姐會看上他，說出來，會嚇他一跳吧？就憑蘇詠馨，怎么能和自己競爭？今晚就把他拿下吧。

下了班，趙丹寧把自己的車停在車庫里，自己則坐上了袁也的車。

“今天讓我享受一次被男人照顧的感覺吧。”趙丹寧嫵媚地笑著說。

袁也目視前方，一臉的淡漠，“想去哪里？”

“隨便吃什么都行，今天聽你的。”趙丹寧撒嬌地說。心里暗笑袁也一本正經的樣子，一定是自尊心在作怪吧，他不想在她面前失身份，所以總擺出一副潔身自愛的樣子。這真可愛，比那些拼命想要巴結她的男人們比，不知要可愛多少倍。

袁也也沒客氣，驅車來到了自己熟悉的一家雅致的小店，二人上樓找了雅座坐下。趙丹寧主動叫菜，盡顯活潑可愛之能事，哄袁也開心。無奈袁也情緒卻是極其低落。

“干嘛？為什么無精打采的？”趙丹寧問。

袁也嘆了口氣，“我是覺得對不起蘇詠馨。答應她和她結婚，卻拖來拖去。知道的，說是我們公司有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敷衍她，雖然她表示理解，我還是接受不了，明明我很悠閑，明明公司并沒有什么重要的事。”

趙丹寧放下筷子，起身坐到袁也這邊，嗔怨地說，“袁也，有時候我就想，你是不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你本是個聰明人，可是為什么偏要表現得跟一根木頭似的？”

袁也看了看她，“什么意思？趙董事長？”

“別叫我趙董事長，叫我丹寧。”趙丹寧把頭伏在他的肩上，柔聲道，“為什么一定要我說出來？我愛你，你不知道嗎？”

袁也的身子僵直了一下，一動也沒動，呆了一會兒，試圖推開趙丹寧，但趙丹寧緊緊地摟著他的腰。

“趙……這不可能的，你知道，請自重，好嗎？”

“為什么不可能？我們一起工作這么久，相處這么久，你還不了解我嗎？”

“我了解你，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子，但是，我已經有妻子了，這么說是因為，我早已經把她當成我的妻子。所以，我說不可能。希望你理解。”

趙丹寧還是死死摟著袁也的腰，“你是嫌我跟安亦好過嗎？嫌我臟是嗎？可是，我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我也只跟過他一個，半年前我們就已經斷了。我發誓。”

“我相信你，可這一切跟我都沒關系。我已經有詠馨了，我的心里不能盛裝第二個女人了。”

“你說，我哪里比不上蘇詠馨？”趙丹寧有些急了。

“也許你哪里都比得過蘇詠馨，哪里都比她好，但我的心里只有她一個，你不懂我和她之間的感情。那種建立的過程終生難忘，已經扎根在我心里。我不會因為其它一切外在條件改變我對她的愛，所以，我只能謝謝你的抬愛，你能對一個窮小子說愛，已經很了不起了，已經很讓我另眼相看了。”

“袁也，”趙丹寧不甘心，“我知道，是蘇詠馨把你從建筑工地上帶出來，你的今天得益于她的大力幫助。可是你對她很大程度上是感恩，你確定你對她的感情是愛嗎？你想想，以你如今的地位，以你的品貌，她如何能配得上你？我和你才是朗才女貌，比翼齊飛的。我有巨大的經濟后盾和政府方面的支持，以后我們想干多大就能干多大，有了這些支持，你我會有多么輝煌的未來？這些蘇詠馨能給你嗎？我可以答應你，給她一定的補償，要多少錢都行。然后我們一起去做更大的事業，把咱們的廣告做到省里，做到全國，我有能力扶植你在全國的平面廣告界一領風騷。”

趙丹寧滔滔不絕地說著，袁也一直僵直著身子，一動不動。末了，他長吁一口氣，緩緩說道，“你說這一切都是我夢寐以求的，如果我能擁有，那真是……呵呵，我都不知用什么詞來形容。但是，如果這一切是用我背叛蘇詠馨，背叛我的愛情作為代價，那么我寧可回到建筑工地上去砌墻。我這樣說是想讓你知道，金錢很重要，但是它買不來一切。也換不來愛情。我和蘇詠馨之間的淵源很深，你根本無法理解我們之間的那種東西。一句話，我不可能放棄蘇詠馨，明天我就和她結婚了。這件事不會再有改變，對不起，我得回家了。”

袁也強行推開趙丹寧，起身回家，扔下趙丹寧一個人坐在那里臉色鐵青。

袁也到了家，蘇詠馨正在一邊洗腳，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著電視。

“詠馨，明天我們就結婚，好不好？”袁也重重地坐在沙發上。

蘇詠馨有些奇怪，擦了腳，過來坐在他身邊，“怎么？公司不忙了？”

“忙不忙也不管它，我們結我們的婚，無關公司。公司忙，我還結不成婚了？”袁也喘著粗氣說。

蘇詠馨詫異地看著袁也，這可不是他的風格。他從來都沒有這樣過。

突然，袁也一把抱起她，進了臥室，撲倒在大床上，“我想要你，現在就要，好嗎？別拒絕我。”

蘇詠馨當然不會拒絕，她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任何一次求歡，那是兩人靈魂之間的交流。只是她不明白，袁也今天為什么是這樣的情緒。

一番歡愛之后，袁也躺在蘇詠馨的懷里，一聲不響。

蘇詠馨輕輕撫著他的頭，吻著他的額頭，“告訴我怎么了，好嗎？”

“沒怎么，我愛你。”袁也一動不動在伏在她胸前，輕輕說，“明天，我們就去領證好不好？”

“好。可是……你有心事。”

“詠馨，我有預感，我覺得今后我的發展可能會受到阻礙了。”

“為什么？為什么這樣說？”蘇詠馨嚇了一跳。

“今天，趙丹寧找我了，她說……”袁也竟說不出口，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在我心里，誰也比不起你。”

蘇詠馨一下子明白了，心里竟是一陣悸動。“她愛上你了，是嗎？我早有預感了，從她阻撓我們結婚我就有預感了。”

“不要在意，詠馨，我只愛你。我已經拒絕她了。”

“你是怕她惱羞成怒，對你的發展橫加阻撓嗎？”

袁也嘆了口氣，“我覺得她會是那種人，她的心底里一點也不善良。她會為她想得到的不擇手段。可是，沒關系的，”他抬起頭，看著蘇詠馨，“我不怕，今天我說了，我寧可回建筑工地砌墻去，也絕不會背叛我的愛情。”

蘇詠馨流淚了，緊緊摟住他，“謝謝你，袁也。只是，不要太委屈自己。我不想阻撓你前進的步伐，我希望你在事業的道路上走得更遠，飛得更高。”

“沒有你，那些還有什么意義呢？”袁也動情地說，“我就不信，她趙丹寧會一手遮天，不給我袁也活路？頂多我辭了這份工作，我們也不要她的房子。現在我們也攢了一筆錢了是吧？咱們自己開個公司，我說過，你是我的寶貝，在重要的時候才能啟用呢。這回大約是你出馬的時候了。咱們倆攜手，一樣可以把公司做好，你說呢？”

蘇詠馨幸福地流著淚，緊緊地摟著袁也，熱烈地親吻著他，“真好，袁也。”

第二天，在蘇詠馨的鼓勵下，袁也打起精神，一如既往地去上班。一路上，他都在想著如何面對趙丹寧。昨晚，自己硬生生把她扔在了飯店，一點情面都沒有，她是不是會恨自己恨得入骨？

進了公司，來到工作間，大伙都已經到位，各忙各的活。閑聊了幾句，探聽出趙丹寧還沒有來上班。袁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認真審查著幾個成品，心里想，能躲得初一就躲初一吧，管它十五如何？他和趙丹寧分管公司的兩條命脈，沒了誰公司都玩不轉，料她趙丹寧能把自己怎么樣？除非她放棄公司，撒手不干了，那不太可能吧？

蘇詠馨來到單位，上了樓，卻意外發現，趙丹寧正站在自己的門前等候。

見蘇詠馨過來，趙丹寧上前幾步，面色深沉，“蘇詠馨，不好意思，又來討擾。”

蘇詠馨微微一笑，“沒關系，進來說話。”說著打開辦公室的門，把趙丹寧讓進屋。

趙丹寧坐下來，打量著蘇詠馨的神色。

“袁也昨晚回去沒跟你說什么吧？”

“呵呵，他從來都不跟我瞞什么，有心事就說。”蘇詠馨也面對趙丹寧坐下來，穩穩當當地說。

“哦？兩個人之間完全透明，一點獨立空間都沒有？”

“目前應該是吧，呵呵。”

趙丹寧恨得在鼻子里哼一聲，“袁也是一個難得的好男人。”

“謝謝，這是我的福分。”蘇詠馨面帶微笑，不卑不亢。

趙丹寧眉毛一挑，“你就這么有信心嗎？也許他經歷的少，見識的短，還沒意識到他跟你在一起和我在一起的差別呢？你想想，他如果跟我在一起，他的前途將會多么光明？何止是在本市坐井觀天？我有能力讓他走向全國，讓全國的廣告界都知道袁也這個名字，僅僅是什么大獎賽的二等獎的頭銜沒什么用，重要的是有人賞識他，給他全力發揮的空間。你能給他什么？一天三頓飯？”

蘇詠馨的臉上仍然保持了淡淡的笑容，她靜靜地坐在那里，雖然不動聲色，心里卻是翻開了花。

趙丹寧繼續說，“人說愛情都是自私的，可是以你蘇詠馨這樣的高雅之人，也會讓自私的愛情毀了袁也的前途嗎？既然你愛他，為什么不放了他，讓他輕松上陣，全力一搏，以他的能力，將會有怎樣輝煌的人生？你就忍心以你的愛情為名義絆住他，毀掉他？”

蘇詠馨在內心里呻吟一聲，“趙丹寧，你到底什么意思？”

趙丹寧往后一靠，“袁也是拒絕了我，但是我不相信他對他的前途一點也不在意。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所以我找你，是想說，袁也他還年輕，許多事情會一時意氣用事。難保今后他會后悔今天的抉擇。就算你們今天結婚了，那一張證書又怎能保證長久？所以我想我們不如約定一下，就給你我他一年的機會。你我公平競爭一下，也讓他在這一年里好好審時度勢，想好了再決定，別小孩子似的張口愛情，閉口恩情的，那很幼稚，不是嗎？一年以后，如果他袁也還是一心向你，我服你蘇詠馨的魅力。如果他轉投于我，那只能不好意思了。眼下，你不該看著他孩子氣，毀掉自己的前途。你愛他，所以你一定會答應我，是嗎？”

“好的，我答應你，給你我他一年的時間。如果一年以后袁也會重新選擇你，我會為你今天的建議感謝你。”蘇詠馨站起來，決然地說。

“夠爽快。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趙丹寧說，“從前安亦一直那么喜歡你。從安亦那里算，我們也算是老情敵了，如今到了袁也這里，情敵這個詞也算是實至名歸了。這回，就讓我們明刀明槍地斗一回吧。”

趙丹寧走了，留下蘇詠馨癡癡地坐在那里。趙丹寧明顯帶著挑釁的態度而來，她在用她的權勢和財力壓制自己。她想向自己說明，只有她能給袁也一個光明燦爛的前途。可是，她說的何嘗又不是道理？憑自己，如果和袁也一起打拼，拼到死也只是個小打小鬧吧？可是以她們趙家和程家的財力和勢力，要想捧起他，也真的能捧上天。袁也很是醉心于他的事業，他一心想創建自己的事業成為人上人。放棄這樣一個被扶植的機會，他的心一定會很痛吧？一定是的，不然昨晚他不能那樣跟自己發泄。他只是礙于對自己的感情。如果沒有自己，他一定會很樂于接受這份過于豐厚的饋贈吧？

也許袁也真的就是一時意氣用事，也許給他時間，他真的會放棄愛情，選擇前途呢？也許，過了一段時間，他真的會后悔今天的選擇呢？不管怎么樣，如趙丹寧所說，該給大家各自一個機會，如果一年之后袁也的心仍不變，仍會如現在這樣愛自己，那么為了愛，也就義無反顧了。

想到這兒，蘇詠馨拿起電話，撥出那個記在心里的號碼。

“袁也，今天我們就不去領證了好不好？”

“為什么？”袁也驚訝地問。

“給大家一個機會，給趙丹寧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給我一個……認真思考的機會吧。”

“你胡說什么呢？”袁也有些生氣，“我對你的心還要怎么才能讓你相信呢？”

蘇詠馨流淚了，“袁也，我知道你的心，我懂，可是，我還是想給你一個機會，發展的機會。我和你在一起，不一定非要那一紙婚書。但是沒有這一紙婚書，你的事業可能會更上一層樓，你可能會有一個更燦爛更光明的前途。”

“詠馨，為什么？你為什么這樣？”袁也驚問。

“沒怎么，就這樣吧，袁也，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愛我，我就滿足了，真的。”

蘇詠馨把自己關在屋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她又想起袁辛，如果他地下有知，他一定會為自己的弟弟有這樣的出息而欣慰的，可是，他會寧愿要他的弟弟選擇愛情，還是要選擇事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