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疫樣春節(jié)
我年輕時以為金錢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等到老了才知道,原來真的是這樣。
——奧斯卡·王爾德
“凡哥,酒店大堂的迎賓機器人出問題了,有空來看一眼咯。”我正盯著屏幕上的比特幣和股市曲線,特斯拉的上漲讓我開心得不得了,手持里響起酒店大堂經(jīng)理荔枝的聲音。
“什么情況啊,你們酒店的網(wǎng)管李剛呢?”
“機器人傻了,不認人了,有好幾位客人從它面前走過,它看來看去,一點反應都沒有哦。小剛回家過年了,現(xiàn)在只有亮子在值班,他弄不了這事兒啊!”
“你確定機器人認不出來的是人嗎?”這種不賺錢的義工,我一百個不想去。
“少貧啦,不是人是鬼啊,趕緊來救個急。過年期間,我們本來人手就缺,現(xiàn)在它再不干活,日子沒法過了,凡哥您技術高,人又帥,朋友危難之時一定出手的嘛,我們李哥都得叫您師傅不是……”如果做個測試,荔枝這姑娘的情商,得有一百五;要是沒這個特長,也做不了五星級酒店的大堂經(jīng)理。
“好說,多大點事兒,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美女好話說盡,我只好乖乖就范。
我姓黃,叫楚凡,26歲,老家湖北襄陽的,航空大學計算機網(wǎng)絡專業(yè)畢業(yè),在北京城的繁華地段——五星級寫字樓金峰HOSO工作。鼠年春節(jié)還有五天就到了,因為南方發(fā)生了肺炎疫情,本著安全第一的想法,取消了回老家的旅程,被經(jīng)理安排留守。他說我還沒結婚,在單位值班和在家貓著沒啥區(qū)別。值班還有雙倍工資拿,總比在家看無聊春晚,吃泡面打游戲的強,我還挺感激他的。
金峰HOSO總共三棟,遠看像一個楷書的“山”字,號稱北京的門戶“首座”,因為從機場進入城區(qū),高速上最先看到的特色建筑就是它。金峰HOSO的A塔最矮,朝東,下面五層是商場,往上是著名的五星級酒店——天鵝湖酒店。B塔次高,朝西,天氣晴好的時候,在B塔上可以看到西山的落日。C塔最高,居中。BC兩個塔內(nèi),除了一層的咖啡、便利店和藥店,地下的餐飲街,就是寫字樓和公寓了。C塔高度超過200米,我去過自行車管家公司CEO在頂層的辦公室,從那兒向外望,看到地面來來往往的人流和車輛,感覺就像在云中看螞蟻。早高峰時,還能望見五百米外的地鐵站口,欣賞“泉涌”的風景。
我對三棟大廈的每層都很熟悉,幾乎所有的辦公室都去過。問我是做什么的?你猜對了,我是整個大廈的網(wǎng)絡主管。雖然工作稱不上高大尚,卻有兩個不可多得的優(yōu)勢:
第一個好處,時間非常充沛。具體說呢,只要大廈的網(wǎng)絡設備運轉正常,閑暇的時間就很多。按規(guī)定,我應該常盯著幾十個屏幕,關注所有設備運轉和安全系統(tǒng)。但實際上,除了偶爾看看出入酒店大堂和商場的美女,誰又會真的把時間花在那里呢?我真正的興趣是炒股票,另外,還在玩比特幣和做些兼職的網(wǎng)絡安全服務,這年頭受網(wǎng)絡攻擊的人不少,我的技術好,時間充足,在這上面賺的錢比平時的工資多,這年頭,不做個斜杠青年,全指著死工資活著,都不好意思。炒股和炒幣的業(yè)績嘛,就非常一般了,兩樣加起來,已經(jīng)把我的儲蓄虧掉一半了。
第二個好處,工作氣氛自由。我的辦公空間大,大廈的中控室足有五百平米,雖然擺了十多個座椅,事實上,除了頭兒來召集部門會以外,大多數(shù)情況,就只有我和小梁倆人。小梁老家是河南的,我的小跟班,去年職業(yè)學院畢業(yè),跟亮子是同學兼同鄉(xiāng)。技術嘛馬馬虎虎,態(tài)度卻特別好,隨叫隨到,熬夜盯事兒從來不含糊。他的興趣,就是打游戲,這會兒他正在聚精會神的玩刺激戰(zhàn)場,嘴上戴著個口罩,但為了呼吸順暢,已經(jīng)把口罩拉到嘴下面來了,再加上眼鏡和黑色頭戴式耳機,整個臉都看不到了。在我們的辦公室,門一關,我倆可以無拘無束的做我們想做的事情。
我的薪酬不高,每月的扣完五險一金,到手還有不到一萬五。雖不咋多,但對我這樣的單身北漂來說,生活還算安樂。我花其中的三分之一,在兩公里外的公寓租了個單元;另外一多半,除了吃吃喝喝,就沒什么花費了。公司待遇不錯,早餐、午餐都免費,內(nèi)容豐富,花樣多變,白菜以外還經(jīng)常有水蘿卜和胡蘿卜,偶爾也上一些蝦皮和海帶等海鮮。如果趕上大廈網(wǎng)絡出狀況要加班,就能混到免費的晚餐,并報銷積攢許久的出租車費,非常實惠。
我有個女朋友,叫甄小杏,是個空姐,老家湖南懷化,住在北京她姨家里,她姨夫是一個大銀行的風控高管,家里條件不錯。小杏是航空大學空乘專業(yè)畢業(yè),低我兩級的師妹,輔修了二外西班牙語,妥妥的美女學霸。她身材屬于嬌小型,曲線相當棒,配上空姐服,簡直是個落凡的小仙女。小杏是典型湖南妹子,人小心大。她老嘆息自己沒門路,不然要是進入演藝圈,憑她的容貌和文采,肯定能成為明星。她在國內(nèi)一個很大的民營航空公司上班,飛國際航線,不飛的時候,時不時的還接一些西語翻譯的小活。她倒不圖翻譯賺多少錢,只是愛好文學,準備以后年紀大了,不能飛了,改做地勤,還可有個兼職。她大多數(shù)時間在空中和國外,與我聚少離多。今天上午,她就飛去了芬蘭,得待好幾天才能回來。看著她朋友圈里面的皚皚白雪,我覺得我真是虧大了——早知道家都回不去,還不如當初乘同一班飛機去芬蘭嗨一把呢。這次把美女和美景都給辜負了。小杏時刻都在更新朋友圈的動態(tài),不是雪中的教堂美景,就是海鮮大餐。背景還有一處,是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qū),那是我特想去參觀的一個地方,撩得我心里只癢。
剛才從對講里喊我的,是天鵝湖酒店大堂的經(jīng)理李荔枝——一個大連的妹子取了個南方水果名,東北大妞,臉盤靚,嗓門大,辦事干凈利落,是酒店大堂的支柱。她一直偷偷仰慕我的技術和外表,特別粘我。而我作為一個高尚青年,既然已經(jīng)有小杏這個女朋友了,我非常潔身自好。我邊走邊刷炒股軟件,走得很慢,不到三百米的路,走了足有十分鐘。
“迎賓機器人怎么啦,上周李剛不都調(diào)試通過了么?”我一幅很不耐煩地樣子。
“你怎么這么慢啊,這點兒路要走到明年是咋滴!”荔枝穿著酒店的制服,正把一張美麗的臉龐在機器人的雙眼前面晃來晃去。
優(yōu)優(yōu)牌迎賓機器人,是最近酒店剛配置的,圓圓的腦袋上有兩個黑黑的眼睛(眼睛是高清攝像頭加紅外熱感組成的),腦袋下半部分是藍的,上半部分是綠的,看著像戴了個帽子,這個設計很獨特,讓人質(zhì)疑優(yōu)優(yōu)公司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是不是被生活狠狠的蹂躪過。機器人方方的身體上有一個25寸的屏幕,滾動播出的畫面配合機器人的話語。閑時它會站在無人鋼琴的旁邊,伴著音樂緩緩搖擺,做出各種可愛的表情,靜靜的播放酒店的宣傳片,讓大堂有一種科技感和未來感。優(yōu)優(yōu)機器人還有兩個兄弟,一個是送餐機器人,一個是掃地機器人,那兩個機器人的外觀就沒有這么時尚了,誰讓它哥倆只是苦力呢。
“趕緊說事兒的,到底怎么了,我這兒還忙著呢!”
“你能有啥忙的,切~~~,你看大堂機器人優(yōu)優(yōu),它傻了啊,以前不是有人走過就上來問好并問‘有什么可以幫您’嗎?現(xiàn)在怎么不吱聲了。”
“哥我當然忙著賺大錢呢,你不懂的。來,我看看,你臉太大,離這么近都撐出屏幕了,當然認不出來,機器人又不近視。”荔枝的臉是典型的東北人,底盤稍有點大。
“討厭,誰臉大啊,我最近加班加的都瘦了,你看看,看看。你又賺什么大錢啊,不就炒股炒幣么,怎么樣,最近跌的那些漲回來了嗎?“
“呸啊,啥玩意兒跌了啊,我前幾天買了特斯拉,漲得一塌糊涂。市場就是被你這種掃把星說壞的——這機器沒問題啊,”我走到機器面前,把口罩一摘。
機器人仔細看了我半秒鐘,立刻兩眼瞇成一條縫,以某知名大胸女明星嗲嗲的語調(diào),用非常溫暖友善的語氣問:“先生好,歡迎光臨天鵝湖酒店,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欸,奇怪,剛才怎么不說話呢?”荔枝有點疑惑。
“請幫我把這個缺心眼的大臉妹弄走……”我沖著機器人說,身上立即重重的挨了荔枝一下。
“對不起,我沒懂您的意思,請再說一遍?”機器人閃爍著它藍色的大眼睛,對我的要求表示疑惑不解。
“我說,是不是進來的客人帶口罩了呢?戴口罩機器人當然認不出來啦。”我問荔枝。
“什么高科技啊,這破鐵塊也太缺心眼兒吧,那現(xiàn)在疫情嚴重,可不就有人戴口罩嘛。”
“是啊,總不能讓大家把口罩摘了就為聽機器人打招呼吧?”
“那有什么辦法讓機器人能認出戴口罩的人不?假期本來人手就不夠,為了這機器人我們還減了一個崗,現(xiàn)在倒好,它還罷工了。”
“可以倒是可以,你還真別說,你這個腦子,也不是完全沒用的,我有辦法了……”
迎賓機器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算什么高科技了,好多酒店都配置了這個產(chǎn)品,原理無非是用攝像頭,做一下人臉識別,如果識別出來人臉,就沖上來打個招呼,介紹一下酒店的服務,做做引導什么的。
“就靠你啦,有辦法的話快點兒弄吧,有這個機器人我們還是輕松多了,以前我們每天都喊好幾百聲歡迎光臨,有了它就不用喊了。它現(xiàn)在一掉鏈子,我們又得喊了……”
“是啊,我覺得你得感謝這個機器人廠家,功能還沒完全做好,所以你跟小麗還沒下崗,哈哈……”我把機器人的后殼打開,露出的是機器人的電腦控制臺,我用手機搜索了一些網(wǎng)上戴口罩的人臉照,通過藍牙輸入到機器人的人臉照片庫當中,再啟動人臉識別的頭像識別并入庫的功能。這款機器人芯片不錯,算力超強,沒用兩分鐘就結束了。我戴上口罩,又在機器人面前晃了一下,這次機器人把戴口罩的我當人了。
“先生好,歡迎光臨天鵝湖酒店,我們是設施完善,環(huán)境優(yōu)美的五星級酒店,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機器人恢復了迎賓的姿態(tài),用AI生成的極標準語音向我說道。
“哇塞,凡哥,真有你的啊,不愧是技術大拿。”
“開玩笑,哥們可是名牌大學計算機科班出身,這點事兒簡直小兒科,跟你說實話,現(xiàn)在什么球球公司啦,四十大盜公司啦,還有搜貓公司,那些個人工智能部門研發(fā)的主力,都有我?guī)煹堋Zs緊倒杯水來啊,還大堂經(jīng)理,一點兒眼力價都沒有……”我跟荔枝一邊聊著,一邊走向另外兩臺機器人。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我把另外兩臺機器人的照片庫也更新好了。我還給這仨機器人的二次開發(fā)接口加了個值守程序,如果看到認不出的物體(也就是此前戴口罩的人),就先拍個照片,再給我的手機發(fā)一消息報警。這樣,我就知道什么樣的東西它認不出來了。
“看牛的你,科班有什么用,有技術還不是跟我這大專畢業(yè)的掙錢差不多。你師弟他們是不是薪酬很高啊,我聽說AI的額程序員,年薪都上百萬呢。你看今兒的新聞沒,人家馬斯克都說了,只要會AI編程,特斯拉不在乎招聘的人只是高中畢業(yè)生。”荔枝學歷不高,向來羨慕有學歷的人,但嘴上卻又很不屑。
“就想著錢錢的,認識怎么那么膚淺。行業(yè)這玩意兒,就跟股票似的,時高時低,你是沒見做人工智能的這般兄弟們,前幾年窮困潦倒時,每天找我們做網(wǎng)絡的借錢、蹭飯呢。最近兩年,他們是黃鼠狼摸電門——抖起來了,行業(yè)能熱多久還不知到呢。再者說,有點兒技術不算什么,我追求的是做個文化人。”其實我內(nèi)心超級眼饞高工資的師弟們,他們一出校門,就碰上了人工智能的好時候。比如今年一個研究生剛畢業(yè)的師弟,去了一個做自動駕駛的渡萬公司,年薪起步四十萬,比我這熬了五年的都高一截。
“哇,有追求,啥叫文化人,也算哺乳動物吧?不明覺厲啊。下班了一起吃飯如何?是不是空姐嫂子又飛了啊,大過節(jié)沒人陪的,哎,可憐啊。”荔枝狠勁兒戳我的傷疤。
我對這句很是惱火,“什么叫飛了啊,真難聽,你嫂子那叫假期加班好不好,三倍薪酬呢。哥們我正享受此份孤獨呢,晚上我還得繼續(xù)值班,吃外賣啦,改天再陪你吃飯哈。”
嘴里這么說,我心里其實也很不爽。小杏的這個工作,實在是太沒規(guī)律,也太占時間了,但我每次跟她談申請改地勤,她都說現(xiàn)在還年輕,飛得動呢就賺的多,我們倆必須在結婚前把買房子的錢攢出來。可在北京,這談何容易呢?我工作的這個地方,房價已經(jīng)接近六位數(shù)了,即使買一個五、六十平的小兩居,首付也要超過兩百萬。我跟小杏工作這幾年,不吃不喝又打零工、干外活,也只攢了一半兒多。為了今早達到買房的目標,我平時非常節(jié)省,能不下館子就不下館子,有雙薪的時候多加班,有兼職工作隨時去,晚上沒事兒就炒股票和比特幣。為了發(fā)財,我還投資過P2P理財,結果虧得一塌糊涂。你說普通人發(fā)個財,怎么就那么難呢?
我邊想著,邊往回走,手機收到一條信息,機器人發(fā)來了一張照片,這回客人又沒認出來……
第二章 特殊客人
“ 縱使細微如蝴蝶之振翼,也能造成千里之颶。 ”
——《蝴蝶效應》
我仔細看了一下照片,原來這個客人戴的口罩比較特別,口罩上面有一個小氣壓伐,氣壓閥上還印著“3M”的字樣,而且這個客人戴著一個又大又厚的帽子,帽沿向下,把發(fā)際線和眉毛以上都給遮住了,這也太為難機器人了。就算人都得認一陣兒啊,得了,還得回去弄。于是我又往酒店大堂走去,這時手機又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老媽打來的電話。
“楚凡啊,你這是在哪兒呢?怎么不回家待著啊,聽說北京也已經(jīng)有肺炎了,可別貪玩在外面晃悠啊……”老太太上來就是一通嘮叨。
“媽,我在工作呢,沒感冒,戴著口罩有回音,沒問題的。北京總共兩千萬人,病例還不到一百,我相碰見都見不著,您就別擔心了。倒是您那邊,今年親戚朋友拜年就免了吧,也別聚會了,跟我爸說說,今年少跟老朋友們吃飯喝酒了,等春天天氣暖和了再聚。”我是真有點擔心兩位老人家,他們年紀都大了,一個56,一個58,特別老太太血壓高,心臟也不大好,我看網(wǎng)上幾個重癥的案例,都是患有其他慢性病的老人。
“好的,沒問題,我們倆你就放心吧,我們?yōu)榱诉^節(jié),買了一周的菜呢,這個春節(jié)就在家過吧,唉你說這過春節(jié)呢,老天爺也不讓人消停。小杏跟你在一起嗎?你們春節(jié)吃什么啊?”
“小杏飛歐洲的芬蘭啦,過幾天回來。”估計老媽都不知道芬蘭這個國家在哪兒。
“啊,那你一個人在北京過啊,可憐的孩子,這么大了,怎么過年過成一個人了。不能回家,又沒人陪,唉。等她回來,跟小杏說說吧,女孩子家,就不要一直飛了,歐洲那么遠,飛一個來回就得熬兩夜,對身體不好。趁著年輕,早點結婚生孩子。我跟你爸,還能幫你們看幾年,要不過幾年我們老了,想幫忙都幫不上了。你看你表弟小順,比你還小兩歲呢,小孩都會走路了……”老太太這套辭兒說了一遍又一遍,我都已經(jīng)快能背下來了。我覺得她說的也對,可我有什么辦法呢,小杏堅持要先買房,再結婚,北京這個地方,家里沒點兒實力支持,這年頭彩票頭獎又不好中,年輕人買房哪那么容易啊。
“哎呀,以前不是您說女孩有個正經(jīng)工作挺好的嘛,什么話都讓您說了。”
“我說有正經(jīng)工作好,沒說老不在家好啊,這個行業(yè)太辛苦,你們現(xiàn)在還沒有孩子,有孩子了以后,孩子得看,得養(yǎng),得教,得花功夫,你就知道媽媽在身邊多么重要了,……”
“好的好的,您說的對,她回來我就跟她談哈,我這兒有事要忙,初一我再給您打電話拜年哈,我掛了啊……”
跟老太太匯報完行蹤,總算可以繼續(xù)調(diào)試機器人了。荔枝還在那邊等著,看我又回來了,滿臉感謝的笑意,然而話語里面卻在刺激我:“凡哥,我看您這技術也不行啊,剛走,機器人就又不干活了,要不您站它旁邊看著它得了。”
“我看著它?我比它貴好不好。我知道啥原因了,剛才不是沒考慮到有人戴專業(yè)的N95口罩么,剛才那客人是醫(yī)生啊,這么認真,戴的是個3M的N95口罩。機器人就沒認出來唄,這不是哥我技術不行啊,機器人這個東西吧,你得慢慢教它,還得一樣一樣的分別教它,一旦他學會了,就忘不了了。這跟你可不一樣,你那個腦子,要么記不牢,要么記混。”
“切~~~~,”一個漢字,從她嘴里擠出來,竟然轉了三五道音調(diào),我覺得這聲調(diào)機器人永遠學不會,“幾十萬的金貴玩意兒,還不如我們月薪五千塊的新人擺一個放這兒呢,我沒覺得它有啥先進的。”荔枝對機器人一肚子的意見。
“要說到價錢嘛,現(xiàn)在確實貴。但長期看吧,它雖然教起來不容易,一旦學會了,干活可是不眠不休,七乘二十四連軸轉也沒問題,除了充電連飯都不吃的,洗手間也不去,態(tài)度好得不得了,沒情緒沒遺漏,連屁都不放的。這你們?nèi)祟愖霾坏桨伞边吜闹欤疫厪木W(wǎng)上找了幾十個佩戴N95口罩的頭像,輸入機器的人臉庫,這次為了妥善解決口罩的問題,我把口罩可能存在的各種顏色——藍的,黑的,白的,綠的——和好多種款型都搜了多張照片,輸入機器人的照片庫里面,以防最近來的客人戴不同類型的口罩。只是我手邊沒有這些口罩,也做不了實驗,就把這種N95的照片做了個特殊的標記,叫“醫(yī)生們”。這下,只要有人戴著N95口罩進酒店大堂,被機器人看到,就會給我發(fā)消息,我馬上就知道這類人被識別出來了。
“好了,這次啥口罩都能認出來了。”我自信滿滿。
“這么厲害,真的可以了?”荔枝顯然已經(jīng)對機器人失去了信心。
“什么真的假的,咱技術派從來不撒謊的。”
“那多謝啦,你看你都跑了兩趟了,我實在過意不去,你外賣還沒訂吧,這時節(jié),快遞小哥不剩多少了,飯店好多也關門了,叫外賣得等一小時呢,我請你吃牛肉面吧?”
“那行吧,咱們就去吃一碗牛肉面,我們AA哈。”經(jīng)不住荔枝幾次三番的邀請,而且我一個人也實在無聊得很,就答應了。
“太棒了,這就去,看你那摳摳搜搜的樣兒。欸,小麗盯著點兒前臺啊,我跟凡哥吃飯去啦~~”荔枝非常歡快的去摁下樓的電梯,我們就乘電梯去了地下一層。
春節(jié)來臨,地下一層美食街開業(yè)的飯館已經(jīng)不多了。這個牛肉面我們很喜歡,價格便宜量又足,而且老板姓牛,人很有意思,跟我們年齡差不多。
“嗨,老主顧來啦,您兩位今天吃點兒什么啊?”
“兩份招牌牛肉面,一份牛雜湯,再加一碟花生米,你要蒜嗎?據(jù)說大蒜能殺病毒哦”荔枝非常主動的幫我點餐。
“我只要面就行了。大蒜殺病毒那是瞎掰吧,要大蒜都能殺得了這病毒,還至于傳染這么多人?”這種“神叨叨的經(jīng)驗”太多,什么大蒜殺病毒,熏醋能殺細菌,板藍根能抗非典等等,我對這些從來都不感冒。
“好的,不要就不要,那我們再加一份海帶吧,聽說海帶里面含碘,碘酒也是能殺菌的吧?”荔枝看來對殺菌這件事兒真的是走心了。
“拜托,省著點兒吧。另外,好好學習好不好,第一,碘酒跟碘是兩個東西,第二,海帶含的碘元素不能殺菌,但可以預防甲狀腺增生,記住了嗎?”在荔枝面前,我努力保持一副有文化的樣子。
“飛哥真有學問,我就是服你這一點。”荔枝很仰慕的看著我。
“這算什么呀,學過初中化學和生物就應該知道這些的啊。”我剛說出口,突然覺得說的好像有點兒過分了。
果然,荔枝的臉紅了,“是啊,誰讓我當時沒好好學習啊。”荔枝家里處于湘西地區(qū),很窮,小時候上的學很不規(guī)范,而且家里本來也沒指望一個姑娘能讀多少書的,馬馬虎虎讀完初中,就送她去職業(yè)學校了,以期她能早日養(yǎng)活自己。
“噢,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們工科生對這些記得比較熟練,因為高考要考的嘛,你們文科生記不牢,很正常。”我趕緊幫她找補,但這是句違心的話,這時其實我想到了小杏,她對這些,肯定門清的。
“還是你厲害啊,真想以后還有機會,能把本科讀完呢。”
“有這個想法就很好啊,一定能實現(xiàn)的,現(xiàn)在社會提倡終身學習,國家開放大學還開設了學分銀行,讀書到什么時候都不晚。”我試著安慰荔枝的說,但我明顯感到這句話非常有作用,荔枝非常相信我的話,一種神采從她剛才有點羞怯的眼睛里油然而起,說實話,我超級喜歡這種神采,那是一種春雨后小草身上的神采。
正當我跟荔枝互相欣賞的時候,外面進來一個人,正帶著3M的N95口罩和帽子,也點了一份牛肉面,坐在我們前排,摘掉口罩,吃了起來。此時,他的手機響了,他很快的接了電話:“嗯,我到北京了。是啊,已經(jīng)入住了,還在上次那個酒店,條件一般,離機場近嘛。”嘿,我們這兒五星級酒店,他覺得條件一般,真挺拽的哈。“我身體沒啥事,稍微有點不輸入,但安全起見,我還是在酒店住幾天吧,這個肺炎挺厲害的,我在那邊看了幾個病人,病情重的燒的很厲害,有幾個醫(yī)生被傳染了,人傳人是肯定的。嗯,好的,我一會兒就睡了,你跟孩子也早點休息。”
啊!!暈,敢情這個人是從疫區(qū)回來的!!到酒店來自我隔離來了。雖然N95故意壓低了聲音,但此時周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非常安靜,我跟荔枝還是都聽到了他的電話。我倆對視一眼,然后飛速的吃完剩下的面,趕緊把口罩拉上,還使勁把金屬條壓了一下,就奔面館外面去了。疫情竟然真的盡在咫尺啊!
走路回辦公室,我立馬上網(wǎng)去查了一下疫情的消息,好像也沒啥大動靜。網(wǎng)上對疫情的解釋是人與人之間傳染性一般,發(fā)病沒SARS那么急;有人說疫情已經(jīng)在擴散了啥的,還發(fā)了一堆的這這那那的醫(yī)療指標,什么R0啊,致死率啊,對于我這個學計算機的來說,模型倒是很簡單,但醫(yī)療詞匯實在太過高深。不過總的算下來,統(tǒng)共感染的就一兩百人,在武漢的幾千萬人當中,連萬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好像年輕人得的很少,我自然就覺得沒啥可怕的。
看看辦公室已經(jīng)沒什么事,我跟小梁交代幾句——今晚他值夜班,就往家走。出了大廈的門,廣場上一片節(jié)前的歡樂氣氛,造型各異的彩燈處處都是。放寒假的孩子們,晚飯后一伙伙的來商場尋找合心的新年衣服和花花綠綠的玩具,廣場被打掃得干干凈凈,遛彎的老人家還那么多,戴口罩的只是少數(shù),精確運行又熙熙攘攘的北京,正在漸漸進入過節(jié)模式。路過藥店的時候,我特意買了兩包口罩,有備無患吧。
晚上回到家里,打開電視,看了幾個省市網(wǎng)絡春晚的片段,覺得沒啥意思。歌舞是那么熟悉,小品是那么熟悉,相聲也是那么熟悉,主持人的配置倒是比以前清新靚麗了。
躺在床上,我開始刷微信朋友圈,小杏又發(fā)了多張美景圖,哎,也不記得給我發(fā)個消息……
我又看了最新的國際股市和比特幣報價。比特幣漲了一點,但沒有特斯拉的股票漲的快,要是一個月前買特斯拉就好了啊,可以多買一萬個口罩了。兩個大V還在隔空撕逼,預測2020年的市場云云;叨念庚子年必有打算的文章飛來飛去,還有不少忠實的粉絲點贊。這種文章看多了,就知道市場和人生一樣的,誰都沒有前后眼,所謂預測,皆是胡扯。
想著想著,我睡著了……
第三章 陰差陽錯
悲觀也沒用,誰都想生在好人家,可無法選擇父母。發(fā)給你什么樣的牌,你就只能盡量打好它。
——東野圭吾《時生》
第二天早上醒來,剛六點。我手機上收到幾條信息。優(yōu)優(yōu)機器人沒讓我失望,晚上到夜里入住的客人,不管戴什么口罩的,都被識別成人了,我不禁心情變好。看小杏的朋友圈——她的昵稱叫“那么可愛”,一刻鐘前剛發(fā)了視頻,確認這個夜貓子還沒睡。就給小杏撥了個視頻聊天,響了半天,終于她接了電話。
“干啥?”她的聲音稍稍有點不耐煩,臉上有一片海藍之謎的面膜,看上去是在航空公司的酒店里面。
“今天玩的累不?”因為看不到面膜后面的臉,我只好問問情況。
“當然累啊,我這兒夜里十二點啦,拜托。今天去了博物館,飛機現(xiàn)在沒法飛回去,我估計要在這兒過年了。”小杏的語音非常僵硬,似乎面部的肌肉都被面膜給牽制住了;又似乎是她自己不舍得動,以免浪費了這片五百多銀子的面膜。
“噢,累就早點休息吧”其實我也沒啥要說的。
“好的,晚安啦”小杏掛斷了視聊。
草草聊了幾句,聽上去她挺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這是我們聊天的常態(tài),畢竟認識已經(jīng)六年了,她的工作來來往往,也已經(jīng)沒什么新鮮的。我本來想把我媽的想法跟她透露一點來著,結果發(fā)現(xiàn)語境零切入點,還是等她回來再說吧。
在餐廳吃過早飯,我就奔辦公室而來,小梁正等著跟我交接,瞪著一雙游戲屏幕照射一整夜后紅紅的眼珠。
“太慘了,我們被一伙小學生整虐了一夜。一過節(jié),這班小孩們都放假了,配合好還抱團,”小梁這個同志,玩游戲的水平跟他的技術水平有一比——慘不忍睹。
“嘿嘿,你們95后早該退出戰(zhàn)場了,干點有用的事情好不好,我跟你說的那幾個網(wǎng)絡安全技術社區(qū),去看了嗎?”我曾經(jīng)給他指過CSDN啦,51CTO之類的課程和社區(qū),希望他能提高一下自己的技術水平。
“凡哥,我不是科班出身,那些真的看不下去,三分鐘就能給我催眠咯。”小梁開始訴苦。
“兄弟,我知道你還年輕貪玩,不過藝不壓身哈,多學點兒,以后就算跳槽都有資本。哥當年也是這么過來的,你看這網(wǎng)絡技術,三年基本就換一代了,不學習很快就跟不上,你可別指著吃學校那點老本。”我在學校給低年級學生做過輔導員,講起來也一套一套的。
“好的,凡哥說的對,明天就開始學習哈,反正今天是不行了,我現(xiàn)在滿眼都是狙擊槍的瞄準鏡在飄,我先回去睡了啊。”這家伙開始用緩兵之計。
“好吧,走人。”我開始了每天的例行工作,檢查了大廈的各種網(wǎng)絡設備,瀏覽了一下各種日志,沒什么異樣。網(wǎng)絡管理員的生活就是如此,大多數(shù)時候,歲月靜好。做完這些,我開始打開最近的網(wǎng)絡安全社區(qū),看最近發(fā)生的幾起黑客攻擊事件的新聞。最近比特幣勒索的案件發(fā)生的挺多。有家醫(yī)院,整個數(shù)據(jù)庫被海外一伙黑客給上了加密鎖,黑客要價值500萬美元的比特幣,據(jù)說這家醫(yī)院竟然沒有雙機機制也沒有異地數(shù)據(jù)備份。找了兩家安全公司與黑客斗法,后來發(fā)現(xiàn)徹底沒轍,只好乖乖的付錢。這還不算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數(shù)據(jù)有沒有黑客已經(jīng)拿走,根本就無從知道呢。
我正看得聚精會神,手機響了,一看,是小杏她姨的電話。真奇怪,我?guī)缀鯖]跟她打過交道,只是偶爾去她家吃過一兩次飯,她給我電話做什么呢?
“楚凡嗎?我是小杏她姨啊,我問你個事兒,你是不是電腦玩得很熟啊?今天我們家老張的電腦壞了,你方便過來看看不?”小杏她姨說的挺客氣。
“哦,是怎么壞了呢?”說實話我不大想去,她家住在金融街那兒,地鐵也得個把小時才能到,我想問問情況,要是小問題,能遠程搞定就好了。
“他說電腦不能啟動了,具體問題他也不清楚啊。”完了完了,連開機都開不了,遠程肯定搞不定啊,看來只好跑一趟了,誰叫她是小杏在北京唯一的親戚呢。
“好的,阿姨,那我過來看看吧。”
“太感謝了,幸虧小杏有你這么個電腦高手朋友。你知道我們家地址吧,中午就在我家吃飯吧。”阿姨還挺客氣。
“您客氣啦,我這邊安排安排就出發(fā)哈。大約一小時左右到您哪兒。”我給荔枝打電話,讓她派亮子過來幫我盯班,昨天我?guī)退龜[弄機器人,她今天很客氣,亮子沒過十分鐘就到了。我立馬背上筆記本電腦,啟程去地鐵,直奔金融街那邊。節(jié)前工作日,又不是高峰期,地鐵里沒多少人。雖然不是始發(fā)站,還找到了座位,北京要是平時也如此該多好。地鐵里有一半人已經(jīng)戴著口罩,還有一半人好像無所謂的樣子。
上午十一點半,我到了阿姨住的小區(qū)——西城精華,小區(qū)名字聽著就氣派。東西城區(qū)是北京的核心區(qū),二環(huán)里。其中西城區(qū)更是國家各大部委、金融巨頭總部機構的所在地。論地段,這里是北京精華中的精華。阿姨這套房子大約160平米,這里每平米房價已經(jīng)接近20萬元,一套房子價值就超過了三千萬。聽阿姨說,他們當初買的時候,總價不到五百萬,首付只有一百多萬。當時的一百萬可是很值錢,那個年代,小杏姨父全家收入每月也只有幾千元。多虧小杏姨父擅長炒股,多年來財富不斷增值,攢下了那么多錢。
我敲門進屋,阿姨正等我,寒暄了幾句,我就來看那臺電腦。阿姨的房間是四室兩廳,筆記本在書房里——一臺HP的筆記本,放在一個木質(zhì)的書桌上。購買時應該是高配置,但年代久遠,方頭方腦,看上去得近十歲了,跟以前小杏上學時用的款型一樣。開機一試,是最悲催的狀況,硬盤壞了。我跟阿姨說:
“阿姨,這個硬盤壞了,應該是電腦的年頭太長了。”
“是啊,我們老張也這么說,這臺電腦是小杏念書時候用的,后來就給我們家兒子梓榕假期在家學習英語。梓榕一開學,開機都不多了。這不昨天,兒子說寒假作業(yè)要求制作什么家庭節(jié)日溫馨影集,還得去課堂上展示。這電腦上有些我們家好多年的照片,梓榕一開機,結果就突然啟動不了。小杏又在出差,只好麻煩你啦,害得你這么大老遠跑來。”阿姨管小杏執(zhí)飛叫“出差”。
“阿姨您客氣了,我就這點手藝,還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呢。現(xiàn)在的問題是硬盤壞了,我手頭沒工具,得拿回我辦公室去弄,不知道您著不著急,還有就是,這電腦上有秘密的資料嗎?”
“哎呦,這么麻煩啊,你等我我問問老張。”阿姨馬上給姨父撥電話。“喂,老張嗎?楚凡來了,說硬盤壞了,得拿回去修,問硬盤上有要緊的資料嗎?哦,哦,好的,好的,行,那我跟他說。”阿姨把電話掛了,跟我說:“楚凡,沒問題,你拿回去修吧,如果硬盤修不好,能把里面的照片文件導出來就行了,這個電腦里面沒啥要緊資料,只有我們家的一些照片啥的。”
“好的,那我今天回去就給您弄。”這點事對我來說算不上什么難事,我就一口答應了。
阿姨留我吃中飯,我也沒客氣。其間她跟我媽一樣,問我跟小杏相處的咋樣,有沒有結婚的打算,我隨口敷衍著。
“哎呀,你們年輕人啊,得早點成家立業(yè),現(xiàn)在可以生二胎了,不像我們那時候,國家鼓勵晚婚晚育。年紀大了生養(yǎng)、教育,這體力精力可都跟不上啊。你看我們倆都快五十了,孩子還沒熬到上大學呢。隔壁老王家,孩子都讀研究生了,他們?nèi)兆佣酁t灑。”
“是啊,您說的對,我們現(xiàn)在就一個問題,小杏說必須得在北京先買房子,才能結婚。”
“房子呢,是得有,但可以買遠點、小點的,先用著啊,我跟老張結婚那時候,我們還住在他們銀行的集體宿舍呢,要不是他們銀行分房子,我們也得住到五環(huán)外去。”她發(fā)現(xiàn)我的表情有點異樣,意識到可能對五環(huán)外的“歧視”讓我有點不爽,馬上往回找補一句“其實你們五環(huán)外現(xiàn)在建設得也挺好啊,我看順義那邊的空港片區(qū)就很方便的啊,離機場又近,離你上班的地方也不遠,聽說城里的好學校和著名大醫(yī)院都要在哪里設點了。”
聽小杏姨這一番話,說實話我沒怎么不高興,她說的是大實話。我們外地來的年輕人跟上一代在北京的孩子,起點真是差太遠了。就像姨父這兒子,啥也不干,繼承這套房子,就有了三千萬。而我們這些外地人,為了五環(huán)外房子的首付,就要奮斗十年。以前有句話,說奮斗十年,才能與你一起喝咖啡,真是一點兒都不假啊。
后面我都記不清跟阿姨說了些什么了,說的都是房子,首付,銀子,金融圈,春節(jié)假期出國旅游的計劃等等。做金融的跟做網(wǎng)絡技術的人交談,純屬尬聊。
下午回到辦公室,我馬上開始檢修硬盤。這個硬盤真夠老的了,機械的,檢測一遍就花了一個多小時,吱吱嘎嘎沒完沒了,結果發(fā)現(xiàn)有壞扇區(qū)。修復是希望不大了,也不值當?shù)模@硬盤現(xiàn)在都賣不了兩百塊,既然他們只要照片,我就把文件搶救出來交差吧。于是我找來一個硬盤盒,把舊硬盤裝進去,所幸硬盤沒完全壞,還可以掛在在筆記本電腦上作為外接盤。
傍晚,我給小梁電話,告訴他說今天事情多,沒忙完,晚上我會待在辦公室,順便幫他把班值了,他開心得不得了,約亮子一起去城里看小劇場的相聲演出了。我則在辦公室,吃著外賣的盒飯,靜等文件拷貝結束。
硬盤盒滋嘎滋噶的聲音響了兩個多小時,終于結束了。我把老硬盤上面的內(nèi)容,統(tǒng)統(tǒng)導入新的硬盤,然后把完整的文件按原來的名稱順序保存,把破損的文件夾和文件一個個重新命名,看有沒有還能搶救回來的。然后,我做了個全盤搜索,把所有的照片都集中在一起,以方便未來梓榕查找和使用。硬盤里面的照片還真多,等這一系列操作完成,兩個小時又過去了,馬上晚上十點了。
這時荔枝來了,手里捧著一個餅干桶。
“凡哥干啥呢,這么用心。來,吃點兒夜宵吧。”她把餅干盒遞過來,是一種脆脆甜甜的小餅干,放在嘴里一嚼,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極了那個垂死的硬盤。
“這是什么餅干啊,長得跟狗糧真像啊!”我一邊抓了一把塞進嘴里,一邊開玩笑。
“你真是慧眼,這就是給狗吃的啊!”荔枝的嘴從來不饒人的。
“呸,哥們還就喜歡狗糧呢。”說實話,餅干味道正是我喜歡的,另外,我也忙餓了。吃完一把,馬上又抓了一把。
“慢點兒吃,喝口水。大晚上不睡覺忙什么呢?”荔枝探頭探腦,看我的屏幕。
“不懂吧,幫人修硬盤呢,這可是個賺錢的手藝,我以前有師兄在村里專門干這個,修一個硬盤兩千塊。”我說的倒是實話,雖然這單沒賺到錢。
“厲害,你真是什么都會啊,不過怎么看這硬盤也不值這么多錢啊。”小丫頭這都懂。
“那當然,硬盤不值錢,數(shù)據(jù)值錢。特別現(xiàn)在的人,照片啦,資料啦都很多,沒備份的,那可是時光的記憶。”我開始給這項工作的公允價找支持。
“哦,好吧,真是愿打愿挨啊,要是我硬盤壞了,直接就丟垃圾桶了,買個新的才五百。那我下班回家了啊,您接著賺錢。”
“好嘞,餅干留下吧。”我嬉皮笑臉,現(xiàn)在已是饑腸轆轆。看這個意思,搶救工作要延續(xù)到后半夜,沒點兒糧食可不行。
“OK,送你啦,晚安。”荔枝很大方,餅干放在我桌上,跟我道別。
“晚安咯。”我繼續(xù)著手頭的工作。
又過了一小時,終于基本搞定了,所有的文件都已經(jīng)拷貝完畢,照片也都集合在一個文件夾中了,我看看了電腦上的時間,已是午夜十二點了。我把照片的文件夾打開,看看有沒有損壞的。照片馬上一張張出現(xiàn)在我的屏幕上,鼠標一劃,看到好多小杏姨父和家人的照片,梓榕的照片確實不少,還都處在照片的C位。看來一個家里有了孩子,孩子就是當之無愧的核心了。
再翻幾屏,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小杏的一些照片。
哦,這是大學時候的照片。那時的她,還很青澀,剛從湖南來到北京,穿著小碎花的上衣,一條黑色的運動褲,扎著個小辮,容貌清秀,笑容純凈。我們是在我畢業(yè)那年認識的,當時我們一起組織參加北京馬拉松比賽,我是畢業(yè)班代表,她在學生會,一來二去,我們就認識、熟悉了。她出色的相貌和表達能力給我很深的印象,而我的技術能力在校園里小有名氣,那時我也幫她修過電腦。后來我們漸漸走到了一起。
哇,還有剛工作的照片,這應該是她實習時的照片吧。那時她已經(jīng)成為我的女朋友。剛穿上空姐制服的她是那么的興奮,她去這家公司,是從200個候選人當中選30人勝出的,確實值得驕傲。
嗯?怎么還有貝札教授的照片。哦,他是小杏的畢業(yè)設計指導老師。小杏的畢設題目我還記得——《論空乘人員的杰出形象塑造》,好多造型的照片是我?guī)退牡模瑘D也是我這個電腦高手幫她設計的。不對啊,貝老師照片怎么這么多。翻著翻著,突然我看到一張照片,我禁不住把嘴里的餅干噴了出來,只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像沸騰了一樣,直直的沖向腦門……
第四章 借機行事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你要努力搞清楚真相!
——一個普希金的粉絲
照片是一張自拍,背景是首都機場二號航站樓的休息廳,鏡頭中有兩個人,男的是貝札,女的正是小杏。圖中貝扎正試圖去親吻小杏,而小杏是一副很得意又享受的表情。
一股無名業(yè)火從我的心中燃起——小杏太不像話了!這六年來,我對你從哪個方面都沒的說,你怎么能跟其他男人這樣呢?不過轉而又想,就單這么一張照片,好像也不能證明就怎么樣了,貝老師在空乘培訓界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論文多,還兼任幾個航空公司的獨董/顧問。他不但指導過小杏的畢業(yè)論文,又在小杏應聘空乘和拿到北京戶口的事情上幫過大忙。空乘這個行業(yè)的人,跟我們做工程的人不一樣,他們喜歡開玩笑、搞惡作劇。加上這幫小空乘,個個美貌如花,身形俱佳,偶爾搞個自拍、弄點氣氛好像也說的過去。我稍稍寬慰了一下自己,繼續(xù)往下搜索,看還有沒有更多出格的照片,然而,其他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我非常焦慮。許多思路和可能在腦袋里面亂飛:我是不是應該馬上跟小杏確認呢?好像不太好,因為這個照片本來也不是我應該看到的,再說,就這么一張照片,說明不了什么;我應該不聞不問,當這個事情沒發(fā)生過嗎?這對我來說,根本不可能。我是打算跟小杏結婚的,這個事情不搞清楚,未來估計沒法好好的在一起了。
我去洗手間,用冷水洗臉,洗了半分鐘以后,逐漸冷靜了下來。得想個辦法——要在不驚動小杏的情況下,把這個事情搞清楚。現(xiàn)在這個硬盤在我手里,正好是個機會。我知道小杏在家的時候,會用這個電腦登錄QQ和微信,這樣子打字比手機快得多,只要我在這個電腦上裝一個木馬,開個后門,我就能看到小杏的聊天記錄了。如果她跟貝老師有我想的那種事,不可能不聯(lián)系的。嗯,就這么辦吧,也是被逼無奈的辦法了。
我繼續(xù)把數(shù)據(jù)拷貝完,然后從庫房拿了一個新的硬盤,把原有的文件原封不動放在這個新硬盤上,有把原來的操作系統(tǒng)做了個備份,這樣明天就可以直接用新系統(tǒng)啟動和還原了,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這些事情都干完,已經(jīng)夜里四點了,我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拆卸硬盤和來回擺弄電腦,讓我滿頭大汗,往硬盤上安裝后門,更讓我心里虛得很。我不禁決定上樓去走一圈。
金峰HOSO的C座頂樓有50層之高,夜里上去,我也是第一次。因為有大廈的員工卡,上樓不費勁,我直接到了48層,然后接下來兩層要走樓梯,刷卡通過防盜門上去。到了頂樓,有個小會議室的門通往觀光樓臺。樓臺上有玻璃溫室,夏天是喝茶、觀景的好去處,冬天則變成酒店的大廚和荔枝她們合伙種菜的溫室,里面有豆芽、小蔥和青蒜,跟旁邊的蘭花緊挨著,真是風雅與煙火交織的感覺。
現(xiàn)在這兒空無一人,我站在頂樓上向各個方向眺望。在我們老家的小城的冬天,估計這個點已經(jīng)沒有人了,而北京的夜里并未休息,來往的車輛還在忙忙碌碌。北風呼呼的吹過,我把臉面向北方,讓風直接吹在臉上,只有這樣,我才覺得稍微的呼吸順暢、心情平靜了一點。未來的幾天,我會發(fā)現(xiàn)些什么呢?如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那是不是最好的結果啦?嗯,這樣的話,我們還可以原來怎樣就怎樣,一起努力,賺錢,買房,結婚,就當那張照片不存在唄。如果發(fā)現(xiàn)了問題,亦或真的找到了他們在一起的證據(jù),該怎么辦呢,如何處理這段六年的感情呢?再深想,我與小杏,是真的感情嗎?如果我們分手了,我跟朋友們怎么講,跟父母怎么說呢……
我在頂樓足足待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可能腦力已經(jīng)完全消耗完畢,各種思緒終于不再亂飛。我疲憊的走下樓,回到辦公室,把硬盤和里面內(nèi)置的“小內(nèi)容”又檢查了一遍,沒有任何問題,就泡了杯熱茶暖身順便提神,靜等小梁來接班。
“凡哥,你一夜沒睡啊?到底干了多大的買賣啊,怎么眼睛紅得跟斗牛似的?”小梁一來,就看出來我的“異狀”。平時即使值班,一夜我也能休息五到六小時,因為我不會像小梁和亮子他們那么癡迷于幼稚的游戲,而看股票和比特幣,花的時間、精力并不多。
“哎呀,昨天接了個小活,實在比較復雜,所以多弄了一會兒。這會兒真累了,我頭疼的厲害,今天白天得回家補覺了,晚上我來接你的班吧。”現(xiàn)在我才感覺到,腦袋里面像安裝了一個泵,突突的跳個不停。
“我真得勸您兩句,掙這點錢,別把老命搭上啊,不然漂亮空嫂可就要跟別人啦。”小梁跟我開玩笑,這句話我今天聽來卻極其的刺耳。我剛想發(fā)作,想到還有事情得請他幫忙,就壓了壓火。
“別扯淡了。今天幫我跑個腿哈,去城里安裝個硬盤,再把系統(tǒng)恢復一下。”我把拷貝好的硬盤遞給小梁,小杏姨家的地址和電話寫在一張紙上。讓他去裝,也是我留了個心眼,這樣小杏姨家會感覺硬盤沒有問題;萬一以后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有后門,系統(tǒng)最終的經(jīng)手人也不是我。我在微信上轉給小梁五百的紅包,他跟我客氣了幾句,就收下了。他常幫我在一些小活上打雜,從來沒什么怨言,這次在他眼里,就是一個一般的裝系統(tǒng)的活兒,還有跑腿費,何樂而不為呢。
安排好小梁,我徑直回家,一路上,雖然是白天,我卻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在醒著的狀態(tài),頭重腳輕,腰和腿都是軟綿綿的。到家以后,吃早飯的興趣都沒有了,準確的說,是泡面的力氣都沒有了,感覺自己像電影中泄了氣的“大白”機器人一樣,癱倒在沙發(fā)上。我打開電視,聲音開得很大,沒五分鐘就睡著了。……
第五章 有人發(fā)燒
大量的友誼使生命堅強,愛與被愛是生活中最大幸福。
——西德尼·史密斯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睜開眼,喊了一聲“天貓精靈,現(xiàn)在幾點了?”
“現(xiàn)在是晚上九點十分。”天貓精靈迅速回答。
啊,我竟然睡了近十二個小時。我猛地一下,打算做起來,卻發(fā)現(xiàn)太陽穴突突突的跳著疼——我好像感冒了。現(xiàn)在回憶,一定是昨晚滿頭大汗,又在頂樓吹風吹的時間長了。轉念一想,我突然想起前天晚上那個疫區(qū)回來的N95,額頭馬上就出汗了,我該不會是被傳染了吧?再仔細想,概率很小,因為我們當時吃飯的地方離開有幾米遠,既沒交談又沒有會面,而且我們聽到他的電話內(nèi)容后,很快就離開了,來去還都帶著口罩呢。對了,我得問問荔枝怎樣。我用微信撥通了荔枝的電話。
“hi,這么晚給我電話啊?腫么了?”荔枝還在跟我開玩笑,心情挺好,顯然她沒有生病。
“哦,沒什么啊,我就問問,迎賓機器人工作正常不?這不昨天值夜班,今天沒來來得及過來看看嘛。今天一個失敗的消息都沒收到,是不是一直工作正常?”我先找個避重就輕的話題。
“很正常啊,你都不知道,現(xiàn)在疫區(qū)封城了,各種消息鋪天蓋地的,都不知道相信什么好。”荔枝稍微有點緊張的說。
“啊,這么嚴重啊,我看看新聞,機器人正常就好。沒事兒我就掛啦,有事兒再喊我吧。”確定荔枝沒事兒,我心里踏實了不少。
“好的,早點休息,有事兒了指定喊你。”荔枝把連線掛了。
我軟綿綿的爬起來,坐到電腦前,開始看新聞。我的天哪,疫情的新聞滿屏都是。我從里面揀出幾條有關的信息,一個是這個病通常有三到七天的潛伏期,一個是典型癥狀是干咳,這倆跟我的情況都不符合,我心里馬上平靜了下來。我又拿體溫計測了一下,37.5而已,我趕忙找了感冒藥吃上,喝了一大杯的溫水,再裹上件厚睡衣,重新回到電腦旁。我打開一個不常用的郵箱,收到一個木馬發(fā)來的郵件,這個木馬是昨晚我種在小杏電腦硬盤上的,今天在小梁去她姨家裝好系統(tǒng)之后,它就被啟動了一下,接下來它馬上會轉入休眠狀態(tài),以免被殺毒軟件發(fā)現(xiàn)。這些都準備好了,就等有人登錄電腦的微信了,到時我會收到微信里輸入的內(nèi)容,如果我想看,我甚至可以看到那臺電腦屏幕的拷貝。這時,我的手機響了,竟然是荔枝,怎么又來了,按說這個點,她應該已經(jīng)下班了。
“凡哥,有急事兒,還得請你幫忙啊。”荔枝似乎很著急的樣子。
“又怎么啦?”我想不出她為啥找我。
“你記得那個N95嗎?他發(fā)燒了,而且他跟酒店承認,他是從疫區(qū)回來的。”
“啊!那怎么辦?”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明天就要去醫(yī)院了,但現(xiàn)在太晚了。他倒是很坦誠,先把情況告訴我們,又說請我們給他送一些東西,藥啊,水啊還有飯,他就不出房間的門了。大家知道了這個情況,都不想去送,所以能不能麻煩你操作送餐機器人送過去?”
原來是這樣。送餐機器人是酒店跟迎賓機器人一起采購回來的,但由于快過節(jié)了,人手不夠,沒進行仔細部署和調(diào)適。它不像大堂的迎賓機器人能打個招呼、擺個笑臉就完事兒了,它得知道酒店的路徑結構,還得了解到哪個房間在哪里,怎么走,基本上就是要給它輸入整個酒店的地圖。這個工作比較復雜,我現(xiàn)在又不在酒店,肯定沒法馬上完成,那就只剩遠程遙控這個辦法了。
“好的,你用手機拍下機器人背后的那個圖片,把登錄密碼發(fā)給我,讓酒店的廚師把菜做好,水和藥也一起放在上面,我一會兒遙控它去送過去。”這個機器人做得不錯,產(chǎn)品經(jīng)理充分考慮到人工智能的尋路水平還差得遠,不時會出意外,所以提供了一個接口,可以隨時由人從遠端遙控機器人送貨物。
“沒問題,馬上。”荔枝把電話掛斷,把機器人背面的銘牌牌照發(fā)給我。一會兒,我就獲得了機器人的控制權。不到十分鐘,N95要的東西也準備齊了,一碗面,兩大瓶水,還有一盒普通的感冒藥。
“南先生住在1688房間。”原來N95姓南。荔枝告訴我送餐的目的地,我就遙控機器人,先奔向電梯,然后用機械臂按了16層。等電梯到了16層,我控制機器人下電梯,往里走,拐了兩個彎,就到了1688的門口。機器人用機械臂按了一下門鈴,然后用呆呆的腔調(diào)說:
“先生您好,您的餐到了,請您自行取餐。”
門開了,南先生還戴著N95口罩,他把餐,水和藥依次拿進房間,然后放了一張字條在機器人第一個檔面上,并用酒店的小針線包壓住字條,防止移動中被風吹走。那個角度,是機器人自帶的攝像頭看不到的,所以我不知道字條寫的是什么。我從遠端看到房間的門關上以后,就控制機器人返回大廳,來到荔枝面前,細心的她馬上看到了字條,拿起來看了一眼,表情馬上變得嚴肅起來……。
第六章 近在眼前
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
——孔子
荔枝拿到的字條,N95告訴她自己是從疫區(qū)回來的,從昨天開始,有些發(fā)燒,雖然在疫區(qū)已經(jīng)做了防護,但現(xiàn)在體溫高,按規(guī)定他要酒店與他“親密接觸”(在同一個房間)過的人馬上自行隔離,等他檢測完沒事兒,才能自由活動。他還把自己入住的流程詳細列了一遍。按他的意思,酒店的前臺,樓下的餐廳,客房服務員都得自行隔離了。這么大的事情,荔枝不能做主,她馬上把消息報告了酒店的經(jīng)理郝大福。郝經(jīng)理馬上做出了安排:由于春節(jié)期間,酒店的入住率本來就不高,現(xiàn)在騰出空的一層——第十層,給八個需要隔離的人用。大家自行隔離,不得出門,由于是工作造成的風險,由餐廳給送飯,房費、餐費免收。郝經(jīng)理還是挺厚道的,很為大家考慮,好多酒店的工作人員,都是與其他人合租的房子,很難實現(xiàn)徹底的自我隔離。
我呢,第二天早上燒就退了,顯然不是病毒感染,但由于從酒店到家有段路程,我索性說也曾經(jīng)與N95一起在餐廳吃過飯,加入了他們的隔離隊伍,一起住在酒店第十層。荔枝跟我分配到了相鄰的兩個房間里面,平日里一直嘻嘻哈哈的一堆年輕人,現(xiàn)在雖住在隔壁,卻不能見面,只能通過手機聊天,感覺真的很怪異。
我把電腦帶到房間里,一邊繼續(xù)控制送餐送機器人給所有隔離的人送飯,一邊遠程維護大廈的網(wǎng)絡設備。閑時還有一個自己的任務,就是等著看小杏的那臺電腦,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蛛絲馬跡。小杏昨天已經(jīng)從芬蘭飛回到國內(nèi)。得知我被隔離在酒店,只得打了個招呼,沒來找我,她說從國外給我準備了一份春節(jié)禮物,等我解除了隔離就送給我,我當然也說給她準備了禮物。我本來確實是打算買SKII的神仙水、洗面奶和清瑩露的套裝,或者愛慕的新年款內(nèi)衣二選一來著,但現(xiàn)在我有些猶豫。
我們九個小伙伴被“關在”同一層,第一天大家都挺郁悶的。特別是三個小姑娘,看網(wǎng)上的帖子看的有點多,被嚇破了膽,飯都吃不下,這又成了嚇唬她們自己的“癥狀”,甚至她們已經(jīng)開始商量如果這個春節(jié)過不去會怎樣了。我們九個人建了一個微信群,把如何確診、什么癥狀和用藥后遺癥等等搞了個集中討論,熱烈程度比我當年畢業(yè)論文還認真百倍;第二天,N95去醫(yī)院抽血檢查歸來,結果是陰性的,大概率不是新冠感染導致的發(fā)熱,只是普通感冒而已。我們?nèi)豪锺R上改了狀態(tài),開始討論人生和哲學;第四天,N95又檢查了一次,還是陰性,而且他已經(jīng)退燒了,我們雖然還要繼續(xù)“閉關”,但大家都覺得自己沒有“中招”了,所以群里的討論,就變成中午想吃牛肉面還是牛筋面,晚上想吃肯德基套餐還是叫必勝客的披薩,解禁了以后要去吃麻辣燙還是先吃東來順等等了。
這幾天我也沒閑著,我請亮子買了一個紅外線體溫槍,兩個紫外線燈。我把迎賓機器人做了改造,她現(xiàn)在有一個手臂獲得了測試體溫的功能,另外一個手臂變成了報警燈。如果掃描到客人的體溫高于37度,就會當時報警。這樣,酒店和大廈就不需要安排一個穿防護服的人來檢測客人的體溫了。兩個送餐機器人呢,我分別給裝上了紫外線燈,夜里它會在餐廳和樓道來回做消毒。紫外線燈的表面消毒殺菌半徑在兩米左右,半小時就能消毒約十平方米,一晚上剛好把餐廳和過道消毒一遍,節(jié)省了人力又不會有消毒液的氣味,大家都覺得是個不錯的裝備。
小杏那邊時不時的上網(wǎng)聊天,大多都是跟閨蜜們探討哪兒哪兒又發(fā)現(xiàn)了疫情,在家里做什么花樣食物之類的,我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的內(nèi)容。這期間,小杏還隔天就跟我視頻一下,對我的情況挺關心,我不免覺得有點愧疚,也許僅僅是我小心眼了吧?不過如何才能確認呢?假設我一直發(fā)現(xiàn)不了更多的問題,這事情,也許就過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