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沿途有你

每個人都有長長短短的旅程。

每段旅程都是不能復制的光陰。

從出發地到目的地之間，是什么承載了你的身體和思緒？

一定有一種交通工具，是你最喜歡的。也許是因為更高更快更酷炫；也許是因為永不晚點；也許是因為沿途能夠看到美麗風景；也許只是因為沿途有你，所以希望終點無限推移。

【2】人生百年，有時太長，有時太短

我和很多人一樣，并沒有那么喜歡坐飛機。

密閉空間，糟糕的空氣，起飛和降落時的身體不適，以及飛行過程提心吊膽。當然如果欲加之罪，還可以把不管你小心與否都可能會漫長得過分的候機算進去。

但是，其實也沒有那么討厭。因為我很少有機會出差，基本上每次坐飛機都是出游，所以對的，飛機在我心里面和“旅游”這件事情密切掛鉤。不管怎么說，去玩兒，總是比去工作，令人愉悅得多，而且總會有新鮮期待。

和飛行相關的最深記憶，一次是去泰國，深夜到達清邁。即將降落時，看見整座城市遍地綿延低矮的暖黃燈光——迥異于大城市高樓大廈姹紫嫣紅開遍，那簡樸有鎮靜人心的力量。

還有一次，從廈門回廣州，遇見黃昏太陽落入云朵。滿天都是云，往常是白的，如今變成金黃；往常需我們仰望，如今在我們視線下方。連綿的金黃雪地與棉花，召喚收割冬天的人。真希望跳出去，要么打個盹，要么打個滾。

這個世界總是有很多角落我們不曾到達，有很多景象我們不曾目睹，人生百年，有時覺得太長，有時真的太短。

【3】感情單純得像沒有支線的鐵軌

最愛的還是火車。不是高鐵和動車，是那種最普通的。經歷了速度越來越快的交通工具后，坐火車看著窗外時，甚至會覺得：太慢了。

總是山，總是綠色，總是田。火車坐得最多的是大學四年，廣州東到揭陽。我從沒有看過那么多的山，也沒見過那么多的田。盛夏的田野沒有什么特別，暮冬初春了，田地就會有些寂寞地瑟縮著。還沒插上秧的水田，剩下些枯萎了的茬兒，一茬一茬。沒有稻田的水面，平平地反映著天光和一些晃動的屋影。

總是會看到一條河，很大的一條河。它在這個地方消失，又在那個地方出現，神秘莫測。我覺得這是同一條河，流個不息，長長遠遠地流著。有時候藏起來，或者，被那些逼到面前的峭壁擋到了身后。有些地方水很滿，濃綠的顏色和火車平行著，河對岸有挺美的莊稼和樹木。

很久很久會看見一所小房子，很久很久又看見一所小房子。孤零零的，看起來無比孤單，讓我以為沒有人住。然而我確實見過一對兄妹憑門而望，黑黑的臉。

火車就從離村莊很近的地方駛過去，田野里幾頭水牛漠然地吃著草，時而用尾巴趕趕蠅子，顯而易見對這龐然大物表示習以為常的漫不經心。

這就是記憶里對廣汕鐵路的所有印象了。那些年，不是處于剛離開家的不舍中，就是處于即將回家的興奮里，感情單純得像沒有支線的鐵軌。

【4】給生活帶來一點起色

在火車上，不單是空間移動得慢，時間過得也慢。

如果不是在火車上，誰還會耐心看一場天黑直播？四合的暮色，像是一點點滲出來的，每一幀都比上一幀濃一點。那種一彈指換了人間的感覺，在火車上根本不存在。

因了外面暗下去，窗戶上人的倒影就越來越清晰。漸漸地，非得把鼻子湊到車廂的窗玻璃上，你才能看見外面了。看見了，也無非是深一點的黑和淺一點的黑，依然是很遠的地方會有螢火樣的光點，但光點照亮的輪廓說：這是個房子。

只有兩個晚上，曾經在火車上過夜。雖然是軟臥，當然睡不沉。是還有精力以及還有人可以徹夜聊天的年齡，非觸屏的手機，按鍵到三點多。想不通年輕的時候怎么會有那么多想說的話和熱情，拼命地描述和解釋，堅信對方能看懂。并堅信這能給生活帶來一些起色。

再到了后來，有一次在火車上，看書的時候看到了一段話，被擊中了，一下。有點沖動，想跟誰表達這種擊中，愣了很久，還是覺得無人可說，也就算了。大概是終于明白了，什么起色也不會有，這個道理。

【5】不在終點或起點

所以，現在的你在哪一段旅程中嗎？飛機、火車、汽車，還是船？這種不屬于某個起點或終點的感覺，你喜歡嗎？

這種感覺，和我之前寫過的“斷片”應該很像（輸入“斷片”可獲取文章）：讓人從一如既往奔流向前的日常生活中抽身而出，打亂節奏，打破規律，打斷時間——你以為。這種誤解讓我們在旅程中多愁善感，胡作非為，還以為人生不知道。

人生都知道，而且人生總會索要欠款和利息的。

可我真是喜歡這個謊言啊：沒方向，在路上，去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