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開始,早自習和晚自修同時取消了,點名報道的時間少了許多,辛涵的身影也很少會出現在教室里了。
距離上次那場無疾而終的通話以后,有近半個月的時間,沒有再看到辛涵。劉格雷說,聽說他開始準備考博了,這樣的年齡,這樣的他,肯定不會每天帶著一群大學生耍的,輔導員無非是他人生的一個過度身份,搞不好,他在準備出國也不一定呢。
劉格雷總是能得到許多聽說。
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在迎新時接我的那個叫做何琪的學長說,你們導員是留校考博的,以后跟著他有的學了。想到這,我就啞然笑了,這一年的時間,我學到的東西還真的是很多呢。
俞達晟打來電話問我要不要考慮買個代步工具,他說以佟歌的身體情況,到了柏棉以后,是沒辦法住在寢室里的,那就要住在家里了,每天去學校,你肯定要去接送的。
我想想說也好,有哪些推薦款嗎?
俞達晟說晚上發給你看看。
俞達晟永遠以大人的交流方式對待我,像任爸那樣慈父般的聊天,在我們之間真的很難發生。
十一月中旬的時候,我翹了半天的課,在瓏迦機場的到達大廳門口曬太陽,北國的風已經微微有些凜冽的氣息了,我把自己裹在長長的風衣里,立起衣領,不讓風吹到脖子里。貪圖午后的溫暖陽光,我坐在限制車輛通行的石墩上不肯起來。
佟歌的飛機還有一個小時才會抵達,柏棉終還是小的,開車到機場也不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所到的城市始終不大,似乎都裝不住我的心,或許當年的樂瑾也是這樣想的吧,這樣的城市怎么可能會留得住她那般的女子呢。
到達大廳里傳出佟歌的航班號時,我戀戀不舍的望一眼太陽,走進接機口,行走半生的俞達晟還是很有經驗的,不是節假日的旅客不多,接機的人寂寥寥的分散在大廳里,我在出口的偏側站好,等著我的少年和大叔。我知道俞達晟會同來,他昨晚發信息說過來開個年會,順路送佟歌。
我的少年還是一襲粉衣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我迎著他們的方向,看著他們走近我,快步上前,給佟歌一個大大的擁抱,踮著腳拍拍他的頭說:歡迎來柏棉。然后我看著站在一旁的俞達晟,也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厚重的手放在我的腦后,很溫暖很安寧,我輕聲說:“教授,歡迎回家。”
走到停車場,俞達晟看到我的車就笑了,他說:“我就知道你會買這款。”
我也笑了,我說:“你又知道,這款最貴了,花得可是教授您的銀子。”
俞達晟說:“你是因為我告訴你福特的Logo是一只小兔子才選它的吧,你小的時候我養了一只兔子給你,你喜歡的不得了。”
我剛打開車門,驚異的轉頭看副駕門口的俞達晟,“我小的時候不是都在全托所的嗎?”
“那是因為俞叔后來有樂姨的消息要去找樂姨,迫不得已才把你放在全托所的。”佟歌在后座胸有成竹的說。
“咦,你又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
“小的時候你剛來家里的時候,媽媽說的,估計是怕我欺負你,沒想到我這么愛你。”
“教授,那我怎么都不記得呢?”我轉頭瞄一眼俞達晟,發現他正在笑,他笑著說:“專心開車,車上坐的可是你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其實最后選蒙迪歐,是因為它的車身很寬,后座空間很大,側躺休息會很舒服,我以為佟歌會很憔悴,沒想到他可以坐在后座和俞達晟一起同我開玩笑,完好無損。
俞達晟逗留了三天,處理好佟歌學校的事情就離開了,他走的時候我在上解剖課,沒有去送他,打電話給他送行,我說:“教授應該最討厭人翹課了吧。”
“調皮的可以翹,走了教室安靜課好講,你算乖的,至少不搗蛋,就好好留在教室里上課吧。空了再來看你們,照顧好佟歌,照顧好自己,爸爸登機了。”
我握著話筒,突然有一些不舍,我說:“再見,俞達晟,我會想你的。”
掛掉電話,發現解剖老師正站在身后看著我,我搖搖手里的手機說:“不好意思哦老師,我爸爸的電話。”
他有些疑惑的問:“你爸爸叫俞達晟?”
我點點頭。
他的眼睛閃過一束我讀解不開的光:“他以前可在附屬醫院工作過。”
我繼續點點頭,說:“是的。”
他沒有再說什么,徑直從我眼前走開了。
劉格雷湊過來靠著我的肩膀說:“小妞,原來你爸爸是醫生呀,怪不得你學醫了,被他逼迫的吧。”
我幽幽的回她:“我也是學了醫以后才發現我有個當醫生的爸爸呀。”
“怪不得你這么能編故事,生活經歷很曲折離奇呢。”劉格雷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
“你怎么那么多怪不得,要不要我講些更離奇的給你聽聽。”我半開玩笑的問她。
“這個不用,哥向來不八卦,回頭你把這些曲折離奇都寫成小說,換成銀子才是正經事兒。”
我很羨慕劉格雷的人生,她只在意兩件事,掙錢和她的弟弟,劉格軒。她說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她掙錢,無非是想讓她小弟過得不那么辛苦。
劉格雷的父母離婚以后,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除了每個月僅夠維持生活的撫養費,無人問津他們的生活過得如何。用劉格雷的話說,她和弟弟就像是領政府津貼的孤兒。所以必須掙錢,掙很多錢。她每天做各種各樣的鐘點工,同時承擔三份家教,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工作。她是我見到的最努力生活的孩子。卻僅僅是為了她的弟弟打架受傷了可以有錢住院,有藥可醫。她說等我紅了,她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只做我的經紀人,然后惡狠狠的賺錢了。
我很希望這些玩笑話可以實現,可以解救這個孩子于水火之中,所以更加勤奮的碼字。
我不明白什么樣的恨可以讓曾經相愛的兩個人如此徹底的拋棄家庭和孩子,我不明白為什么我身邊會有那么多因為上一輩的婚姻不幸而不幸的孩子,我不明白生命究竟想讓這些孩子的肩膀承擔怎樣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