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時候,還是物質貧乏的90年代初,那會兒農村生活很簡單,爸爸在街上做小生意,媽媽早上去菜攤上幫忙,下午就在家干干農活。所以我很自由,不上課的日子,就撒了歡的在村子里亂跑,一直到爸媽到處找我回家吃飯。我們那會兒會玩好多游戲,跳房子,捉迷藏,攻城,跳橡皮筋,溫柔的、激烈的都有。特別是秋天收割以后,田里堆起一剁剁的干稻草,沒有了莊稼,周圍空曠得很,那可是捉迷藏的絕佳時期。
可我最喜歡夏天,一到暑假,我幾乎天天往河邊跑。摘一片喜歡的荷葉頂在頭上,想象自己就是“采蘑菇的小姑娘”。抓泥鰍,逮魚,捉蜻蜓,這些都是夏天必選項目。我和小伙伴分工協作,一人站在下游,穩住我們的捕魚神器——籮篼,一人從上游慢慢走到下游,用雙腳把魚蝦們趕到我們設好的陷阱里,這個距離可近可遠,沒有科學的依據和預設的規矩。太熱的那幾天,就安靜地坐在橋下石墩上玩水玩沙揀石頭。就是這樣,也能玩一個下午。而在水和沙的混沌與清明里,我有過無數個想象出來的沒有理由的世界,他們悄然進入我無知的生命,開啟我最初的智慧,伴隨我日日地成長。
捕蜻蜓也是樂趣多。有一次,我在河邊草叢里用“專業設備”粘住一只紅蜻蜓,剛拿到手上,小家伙的尾巴一骨腦產下了一串很小的白色的顆粒。這是我多年職業“捕手”生涯第一次遇見的意外,一時竟手足無措,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應該是蜻蜓產卵。想到自己將孵出一屋子的蜻蜓就覺得氣派。我趕緊找來文具盒,在里面鋪上厚厚的棉花,輕輕地把蜻蜓卵放進去,滿心歡喜地等待小生命破殼而出。可是一天、一周、一個月過去了,那些小東西始終紋絲不動,我猜想是溫度不夠,就把文具盒放到室外陽臺上,還更換了幾次棉花。可是直到暑假結束,我也沒有盼來小蜻蜓。后來學了更多的成語,我才了解到“蜻蜓點水”的意義——人家的卵是要產在水里面的。
河邊上經常有幾群鴨子,它們是別村的人家養的,平時就放養在河邊上,下午主人再吆喝著趕回去。鴨子身上很臭,所以我們都相安無事,不愿去招惹它們。但是當鴨群被趕走后,我們一群小孩就像偵探一樣,在河邊淺草地上仔細搜羅想要的寶貝——軟殼蛋,那是鴨子太調皮了,不小心從肚子里掉出來的早產兒。我很喜歡這種蛋,拿的時候還要很小心,生怕稍一用力就碎了。
往事不可追,當我在26歲的兒童節,想起這些,所有關于小河的記憶依舊溫暖,可能就是因為這份溫暖,才讓我在這么多年后,還清晰地記得那些似近似遠的情與景。只是那曾經流量充沛,清澈明亮的小河,早在我的中學時期因采沙場的作業而慢慢干涸。小河曾經流淌過的地方,已成為一片繁茂的樹林,它帶著我的“蝦兵魚將”,徹底消失在老家的版圖里。而我也長大,不規則往返于工作的城市和家鄉之間,終于成為一個無家可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