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去菜場買菜,攤販們不認(rèn)得了,拿我當(dāng)了生客。不過自己的確也不知道菜價的高低了,抬眼看見這攤子的小白菇很鮮亮,隨口問了價錢,12,就把表面新鮮的都買了,一共是19。
那攤主老頭兒長得精瘦,嘴角叼了個煙巴兒,懸在那里要掉不掉的。蘑菇稱好了,摸手機(jī)去掃碼的檔口,身邊擠來了一對富態(tài)的中年大叔大媽。我自己也算是大叔了,他們比我還大一點(diǎn),該也是看到了蘑菇的成色,張口問到“幾錢”?這兩位應(yīng)該是熟客,在我這里稱好未付的檔口,老頭兒顯然是不知道如何給價,慌亂了,說貴了,怕熟客覺察;說賤了,怕我這生客不買。只聽他先說了10塊,舌頭打架似的又說了12,又自言自語、咕咕噥噥地說了10塊,終究把自己的小齷蹉給敗露了。胖大叔聽了他這樣顛三倒四的價錢,生氣把蘑菇一投,投在蘑菇堆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們這個市場,菜販子好欺生。他們努力地想記住每個客人的長相,期望能賣出更好的價錢。可惜完全的價格歧視靠人腦子辦不到,不時騙了這個,丟了那個,最后給所有的人留下的印象,就是無商不奸。
我看了一眼他忙慌的樣子,覺得可笑得很。為了兩塊錢的事兒,值得么,怪不得那么奸瘦,心思全耗在了雞毛蒜皮的勾當(dāng)上,那是自然不能心寬體胖的,和路口那個胖大的山東煎餅攤主完全是兩類人。
這年輕小伙的煎餅攤也開了有八九年了。頭4年連門面都沒有,借了盒飯店的門頭,一早從5、6點(diǎn)做到9點(diǎn),城管來了,掃干凈地上的碎菜葉子和煎餅渣子,爐子和鏊子收拾到三輪車上才走。
攤主很壯實,膀大腰圓,個不高,紅臉龐,濃眉大眼,一頭濃密烏黑支棱的頭發(fā),不是那種細(xì)巧的模樣,一眼看不出還有攤煎餅的手藝,干起活來倒像是在工地上的架勢,掄圓了胳膊,左右開工,非常地剛猛。他右手一把把面攤得溜圓,左手一把把蛋開來甩到上面,邊問你要不要蔥花、香菜和辣椒,邊把大把的菜料撒過去,借著刮片把蛋攤開,兩三下將鏟子滑過鍋沿,把煎餅剔起來,左右兩下子就把甜面醬摸勻了,一轉(zhuǎn)眼煎餅就冒著熱氣到了客人眼前,下一個煎餅又?jǐn)偵狭恕K鲎蠛鲇遥绨蚧蔚冒涯_都帶得離了地,根本顧不上收你的錢。
這兩年他等到了這個小門面,說是門面,還不如叫一個旮旯兒,一個屋角之間的小三角地兒,也就是剛剛地能容下他那營生的物件,每次看他收攤子的時候,爐子、鍋、鏊子,桶,要高高地壘起來老高,才能勉強(qiáng)關(guān)上門;在門外攤開了家伙事兒,人才能站進(jìn)去。問他為啥不要個大點(diǎn)兒的地方,他笑笑說,大小無所謂,也就是不用麻煩來回拉了,有個放物件的地方就行。
無論哪一天,攤前都是烏泱泱的人排隊。前些年沒二維碼,難免有人忘了收錢,少了幾毛一塊的,總是有人跟他說,老板,昨天忘了你一塊,今天一起給了哈。
我看他攤煎餅?zāi)苣敲纯欤幸换鼐统盟幻Φ臅r候問他,他說就是個熟而已。又問他一早上能做多少個,他說平常少點(diǎn),7、8百,周六周日1000多,還行,靠這個家里買了套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