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原創首發 文責自負。
本文參加書香瀾夢第三屆愛情主題積分賽活動。
漫山的杜鵑花爭相開放,倒映于江,流動的江水便泛起陣陣鮮紅的波瀾。江邊靜靜地躺著一艘小船,船身褪色的紅漆塊塊斑駁,像極了干涸的血痂。小船跟著音符般的波浪跳動,一起一伏,帶動了橋上那雙搖曳著的長腿。
丫頭坐在斷橋,雙腳懸空,隨浪而動。
對岸,從樹林穿出來的白色汽車停在斷橋豁口。主駕駛門打開,吐出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男人在斷橋處來回踱步,反復查看手機確認定位。
丫頭把這一切看在眼里。離上一次看到汽車,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到底有多久呢?”丫頭掰著枯黃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數,“一,二,三……是好多個三年?!?/p>
“喂——有沒有渡船?”對岸的男人攏著喇叭喊。
丫頭抬眼望去,男人移動到副駕駛側,與張開的車門構成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的翅膀。丫頭想,有翅膀也飛不過來。
“喂——有沒有渡船?”第二聲更加洪亮。
渡船?是啊,爺爺以前就是開渡船的。在她很小很小時,那座石橋坍塌后,爺爺就開始開渡船了??墒菭敔敯讯纱_哪去了?爸爸說,爺爺把渡船開到天上去了。丫頭抬起頭,百思不得其解,船沒有翅膀,怎么開到天上去?爺爺在的時候,她肯定會去問他。爺爺也一定會笑著抬起手,摸摸她的頭,耐心地給她解惑。可爺爺開船去了天上還沒回來,她就問不到了。她不敢去問爸爸,他不喜歡她問這種問題。
“喂,這周圍有沒有渡船?”那個男人還在賣力地喊。
丫頭懸空的雙腿在江面的倒影中搖晃。隨著男人的喊聲,那倒影立即被震得波光粼粼。丫頭歪著腦袋左瞧瞧右看看,附近沒其他人。她不緊不慢地扶著橋面起身,踮著腳回頭朝背后張望。爸爸也不在壩子里,那么,那個男人一定是在跟自己喊話了。
短暫思量后,丫頭想起爺爺開船時喊過的話,便攏了嘴巴,沿用爺爺的話彎腰喊回去:“你是誰?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男人也彎腰放喇叭:“我從外省回來,去打鼓腦找個人。能不能借用下你的船?”
打鼓腦,丫頭想,這個名字好有趣,而且好熟悉,一定是小時候聽過。就在這時,她的腦袋里突然有個模糊的臉晃過。雖然模糊,但他藍色的麻布外套卻提醒丫頭,晃過去的是夢里的大哥哥。
對岸的大哥哥又開始喊了,他要坐船過江。爺爺不在,只能叫爸爸開小船過去??墒撬幌肟吹桨职稚鷼猓谑谴蛩阕约鹤鲞@件事。
丫頭從斷橋邊的小路下行幾個梯坎來到江邊,在蘆葦叢中揭開船繩,熟練地撐桿過江。
丫頭靠岸后,等著男人從斷橋旁邊的陡坡滑下。是個很好看的大哥哥,面皮又白又嫩,像、像爺爺做的豆腐乳。大哥哥靠近時,丫頭腦袋里再次劃過一個人影,跟眼前的大哥哥很像。
“呀,好像是夢里的大哥哥?!毖绢^笑著向靠近的男人招手。
丫頭學著爺爺撐渡船的路數,一手把住撐桿,一手扶住客人上船。
男人伸出腳,探了好幾次才落在船板。他放下手中的禮物袋,顫抖著坐在甲板,雙手緊緊摳住船沿。
“客人貴姓打哪里來往哪里去?”丫頭撐桿發船,毫不停頓地問道。
“我姓金,從深圳回來的。阿姨,打鼓腦離這兒不遠吧?”
丫頭面對著男人撐桿,盯著他,“我不是阿姨,我是丫頭。”
男人眉頭一皺,目光在丫頭臉上刮來刮去。丫頭睜圓了眼睛讓他看。
男人幾次閃躲后,將注意力從丫頭的笑臉下挪。丫頭的外套有些邋遢,褐一塊,灰一塊,有泥巴,有鍋灰。衣服上僅有的三顆扣子上下錯位,導致衣領一個低一個高。除了劃船的動作節奏不亂,饒有力道外,丫頭身體上的動作很不自然。她撐桿時偶爾會踢起腳,就像跳繩的小女孩。有時候又會提起撐桿拍打江面,因濺起的水花而發笑。
“大哥哥,你去打、打鼓腦做什么?”丫頭邊撐桿邊歪著腦袋問。
男人一愣,隨即增加三分力氣,更加用力地抓緊船沿。他的目光開始挪到船頭,仿佛在計算離岸的距離。好在小船平緩前進,讓他長舒一口氣。
“我去找個人。”見丫頭還歪著頭看著,男人回道。
“找誰???”
“找一位先父的朋友。”
“先父是誰?”
男人扭開臉,面向東流的江面。江水泛起的微微波瀾好似要將小船掀翻。
“先父是誰?” 丫頭堅持不懈地問,聲音里有種不容拒絕的跳脫。
男人雖不想回答,但還是不由自主地開了口,“是我去世的爸爸。”
“是死了的爸爸嗎?”
男人嗯了一聲。
“我有死了的爺爺?!毖绢^抬首,天空藍湛湛,白云靜悄悄,“爺爺把船開到天上。爸爸說爺爺是死了。死了就回不來。你爸爸也回不來。”
男人又嗯了一聲。
連串的嗯嗯聲催促著小船靠岸時,男人懸下的心才塵埃落定。他提上袋子,迫不及待跨步下船。殊不知,下船時比上船更容易晃蕩,他一只腳剛踏出船,另一只在江面的晃蕩之下沒穩住,傾身便摔了個狗啃泥。與此同時,他手中的袋子重重地砸向江岸的石堆,發出乒乓響的破碎聲。
男人不顧自身疼痛,摸膝跛腳沖過去撿起袋子,取出一個紅色禮盒。打開變形的禮盒,七碎八裂的瓷片壓著一堆白色積灰。
“大哥哥,你疼不疼?”丫頭跳下船,站在男人旁邊,彎腰看著他。她看見了那堆白色的積灰,一股熟悉的汗味冒進了腦袋,就像夢里聞到的那個味道。
男人將盒子捧在懷里,嘴里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p>
丫頭看著男人眉毛緊蹙,眼睛里閃動著淚光,她的腦袋被這絲光芒刺痛,立馬蹦出了聲音,“阿妹,我回來那天,你一定不要哭。”緊接著是另一個聲音在回復:“不哭,我不哭,我會天天笑著等你回來。”接下來是雨聲,雷聲,洪水拍岸聲,哭聲,男人的哭聲,女人的哭聲。
一陣寒意從丫頭身上劃過。她捂住腦袋,原地跺腳,“你們不要哭了,走開,都走開。冷死我了,冷死我了。”說完,腦袋里的畫面瞬間隱匿于幽深的黑暗。丫頭一下子就感覺輕松極了,馬上彎腰去拉坐在碎石堆里的男人。
但眼前的男人明顯被嚇到了,他呆呆地看著丫頭。幾秒鐘后,他才反應過來,抱著盒子從地上騰起,三步并作兩步就往江岸跑。
丫頭對著男人縮小的背影喊道:“喂,大哥哥,我好像見過你?!?/p>
男人若有若無地喊了聲“謝謝你的船”,身影就縮進斷橋處的小路盡頭。
“大哥哥,你是不是去過我的夢里?”丫頭對著寂靜的路口喊。
晚上睡覺時,丫頭再次做起那個熟悉的夢。爺爺在的時候,她對爺爺講過那個夢,爺爺聽她說時老抹眼角。丫頭就說,爺爺不哭,那只是個夢,爺爺不是說,夢都是假的嘞。爺爺就抬起手撫她的頭說,對,是假的,都是假的嘞。然后爺爺背過身去,不讓她看他抹淚。有時候爺爺也會說胡話,他說,可惡的蒼天,你為什么要打碎那座橋,為什么偏偏在她在橋上的時候打碎它?
那個夢里是個好黑的夜晚,閃電在頭頂嗤嗤地舔著舌頭。舔一下,山上的樹林就閃一下,但還是黑乎乎的,黑得發亮。雨像豆子掉下來,打在橋上,噼噼啪啪,水濺到兩個身影的腿上,衣褲從灰色變成黑色。那兩個身影就在那座斷橋,但夢里它沒斷,平平的,兩邊有石頭做的欄桿,欄桿黑乎乎的,全是青苔。
橋下的江水稀里嘩啦地翻滾,臟兮兮的土黃色江水打在橋沿,噼里啪啦地碎成白花花的泡沫。丫頭冒著雨靠近橋中,又幾鞭閃電甩下來,大哥哥和大姐姐的身影在黑色的樹林背景中發出片刻光芒。他倆抱在一起,在哭,哇哇地哭,哭得丫頭也想哭了。雨水從他們頭上潑下,順著衣角咕嚕嚕地流。閃電過后,他們融入黑色樹林,只有下一道閃電再鞭打時,丫頭才能看見她倆。
丫頭不知不覺已經跑到兩人面前,大哥哥大姐姐高高的,她仰起頭才能看到兩人的臉。雨不停,風不止,浪不歇。丫頭只覺得好冷,冷到骨子里。她抱住自己,肌膚就像有冰塊在刮。她想,大哥哥大姐姐肯定也很冷,他們全身都是水。她朝他們喊:“哥哥姐姐,你們回家吧,這里好冷啊。”那兩人根本不理她,就像當她不存在似的。丫頭更進一步,去拉兩人的衣角,她的手抓住了他們的衣角,往下拉,就變成了一把雨水,從她手中溜走了。
站在兩人面前,雖然喊不動,但丫頭卻能聽見他們說話。
大哥哥在推動大姐姐的手臂,“阿妹,你不能跟著我。我犯的錯我自己承擔?!?/p>
大姐姐緊緊摟住大哥哥的脖子,大哥哥越用力推,大姐姐就越用力摟,“那不是你的錯。”
丫頭雖然站在兩人的身旁,鼻子里卻傳來大哥哥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汗水的咸味,就像她的鼻子湊在大哥哥的皮膚上聞到的那樣清晰。可是,湊在大哥哥脖子上的鼻子不是丫頭的,而是那位大姐姐的。
大哥哥說:“是不是我的錯都沒關系,我只是不想你跟著我背負罵名。”大哥哥將大姐姐的手掰開,捧住她的臉,搖晃著,“看著我,我要名正言順娶你,我要八抬大轎娶你,我要響鑼敲鼓娶你,而不是這樣偷偷地把你帶走?!?/p>
就在大哥哥把大姐姐的臉掰開時,站在一旁的丫頭終于看清了兩人的臉。這是她第一次在夢中將這兩張臉對上,大哥哥的臉確實就是白天搭船那位的。而大姐姐的臉,是丫頭自己的。不,是自己的臉嗎?聽爺爺說,自己跟媽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也就是說,大姐姐的臉應該是媽媽的。
丫頭就在旁邊喊:“大哥哥,媽媽,你們偷偷去哪?快回家吧,這里冷,要是凍壞了就不好了。”無論丫頭怎么啞著嗓門喊,兩人都不為所動,只是自顧自地哭。
“我會讓你家刮目相看的?!贝蟾缯f著,將大姐姐推開,“阿妹,我回來那天,你一定不要哭?!闭f完,大哥哥頭也不回地往橋的另一端跑去。大姐姐一屁股坐在地上,丫頭感覺到自己的屁股也痛了。她看著大姐姐伸手去抓,沒抓住。
在下一道閃電后,斷橋盡頭再也沒有大哥哥的身影。
大姐姐坐在地上,停止哭聲。她朝著密密麻麻的雨中喊,“不哭,我不哭,我要天天笑著等你回來?!焙奥暣┻^厚重的雨,在橋那頭空空蕩蕩地回響。
雨停了,太陽出來了。大姐姐站在橋頭看。
太陽下山,雨又來了。大姐姐又來到了橋頭。
丫頭看著天空一會兒變亮,一會兒變暗。她知道,這又是新的一天了。
直到夢里的某個雨夜,一道兇猛的閃電劈下來,劈在橋中央。石橋咔嚓一聲慘叫,斷了。站在橋中的大姐姐跟著塌陷的橋架一起掉落江中,激起一陣白花花的泡沫。斷橋朝丫頭逼近,很快,丫頭也感覺自己在下墜,一直下墜,永遠見不著底一樣下墜。頭重腳輕,心臟忽顫,就像閃電擊中了自己,渾身泛過一道酥麻的波紋。那種感覺太可怕了,她尖叫著醒來,渾身戰栗。
爺爺在的時候,她會從爺爺撫摸腦袋中得到安慰。丫頭也會把她做的夢告訴爺爺。爺爺說,不怕,那是夢,夢都是假的嘞。后來爺爺不回家,就沒人來安慰她了。爺爺不回家,家里就只有爸爸,可爸爸只知道種菜喝酒,不聽她說話。一旦她從夢中尖叫著醒來,渾身顫抖時,爸爸就在隔壁房間唉聲嘆氣。
第二天一大早,丫頭遵循著日復一日的習慣,來到斷橋坐下。她或是抓起一把碎石撒向江中,看江面的波紋一圈圈地擴散?;蚴峭鴮Π兜臄鄻?,看橫截面的青苔是不是又大了些??擅窟^一會,她就回頭望望道路盡頭。丫頭的目的很簡單,她要等到昨天那個大哥哥回來,她要問他,夢里的大哥哥究竟是不是他。
沒多久,男人終于出現了。丫頭朝他揮手:“來呀,來呀,我有話問你呢?!蹦腥吮緛砺耦^走著,聽見聲音,腳步突然停住了。他盯著丫頭的眼神紅彤彤的,這是辨認的眼神。
丫頭手里拿著一根剛撿的樹枝,往男人方向跳去,邊跳邊拍打路上的灌木,發出唰唰的聲音。
“你叫什么名字?”等丫頭靠近時,男人抖了抖手中的袋子問。
“我叫丫頭。”
“不,你不叫這名字?!蹦腥丝酀卣f,“你叫李云芳?!?/p>
“我就叫丫頭,爺爺爸爸都叫我丫頭。我不叫李云芳,你才叫李云芳呢?!?/p>
“你連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男人取出那個癟掉的盒子,將禮物袋丟到了路邊?!澳敲矗氵€記得金德昌這個名字嗎?”
“沒聽過這個人?!毖绢^才沒有興趣知道沒聽過的名字,她將男人的問題拋之腦后,雙眼發亮地抓住男人的手跳起來,“大哥哥,闖到我夢里來的大哥哥是不是你?”
“夢?我?我不知道你的意思?!蹦腥舜蛄恐绢^,內心翻涌。他打斷丫頭關于夢里的大哥哥的反復詢問,“你埋過東西嗎?”
“埋過啊,埋過土豆?!毖绢^回答。
男人朗聲笑了:“或許差不多吧?!彼押凶哟蜷_,里面沒有了碎掉的瓷片,只有一堆白灰。他將盒子放到丫頭面前,“跟我一起把這個埋掉好嗎?”
“這是什么?埋掉會長土豆嗎?”丫頭伸出手抓起白灰,很輕很細,有一股骨頭燒焦的氣味。
“這是你的一個朋友?!蹦腥苏f,像在說笑話一樣,自己還笑了。
“朋友?我的朋友是人,不是灰?!?/p>
他把盒子遞給丫頭,“我答應他要把這個東西帶回來。如果你能原諒他,就把它埋在他能看到你的地方?!?/p>
“為什么呢?”丫頭只覺得大哥哥說的話奇奇怪怪的,她聽不懂,但還是接下了盒子。她還湊近聞了聞,那股骨頭燒焦的氣味卻轉瞬間變成夢中那股熟悉的汗味。
“如果有個人答應要回來看你,但他沒有回來,你會恨他嗎?”男人問道。
“他為什么不回來?”
“他回不來,或許也害怕回來。”
“不回來就好了啊。我怎么會有恨他呢?”
男人苦笑一聲,“那你有執念嗎?”
“執念是什么?”丫頭歪腦袋張大了眼睛,眼神充滿求知欲。
“執念是,就是煩惱吧?!?/p>
“煩惱?”丫頭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男人站起身,朝著江面望了很久。漫山的杜鵑花紅艷艷地倒映江中,隨著江水東流,江面產生了時間蕩漾的褶皺。江面上的斷橋豁口爬滿灰色的青苔,那也是三十年光陰留下的傷痕。男人長舒一口氣,轉過頭指著丫頭盒子里的灰,輕松地說道,“把它撒到江中去吧?!?/p>
“不是要埋起來嗎?”丫頭摳摳腦袋。
“隨江東去吧?!蹦腥诵Φ煤茌p松,“回不去的隨流水。”
“真奇怪?!毖绢^想不明白。
男人挽挽衣袖,抓起一把白灰,“跟著我做吧,咱們把它灑向江中。”
丫頭跟著挽挽衣袖,也抓起一把白灰舉過肩,跟著男人的動作將白灰撒下斷橋。
江面無風,白灰卻在空中飛出一張蛛網,江面反射的光線在縫隙間閃爍,就像掛在蛛網上的淚珠。白灰紛紛掉落,有一部分落入江中,消失在杜鵑花的倒影中。還有一部分在小船船身駐留,像是在干涸的血痂上鋪了一層潔白的細雪。
丫頭撒灰時,看見了江邊起起伏伏的小船。透過飄向小船的白灰,丫頭仿佛看見了爺爺的身影。他似乎正在船上,一手握住撐桿,一手伸掌接住了白灰,就像接住一位上渡船的客人。
丫頭跳著喊起來:“看吶,爺爺的船來接他了。”
男人只是笑了笑。
撒完最后一把,男人彎腰對著斷橋喊:“爸,你安息吧。她過得比你開心?!?/p>
丫頭問他:“誰開心?”
“你!”
“比誰開心?”
“比所有人都開心?!?/p>
“我都沒告訴你,你怎么知道?”
男人指指自己的眼睛笑著說:“我猜的?!?/p>
“真聰明,你猜對了。”
“不,你才聰明。”
丫頭應男人的請求,再一次撐桿送他過河。在船上的時候,丫頭給男人講了那個夢。聽完時,男人有些錯愕,但隨著丫頭說夢里的大哥哥跟他很像時,他又恢復了釋然的笑容。當丫頭問男人夢里的大哥哥是不是他,還問他夢里的大姐姐是不是媽媽時,男人也親切地回答:“是的,那個大哥哥就是我。那個大姐姐就是你媽媽。”
丫頭開心地頓了兩下腳,險些翻了船。因為大哥哥的回答,她腦袋里閃過的,以及夢里反復出現的那對哥哥姐姐終于形象化了。
揮手道別時,丫頭有點舍不得他,“你會再來嗎?”
“也許吧?!蹦腥吮硨χ绢^揮手,爬上斷橋。
丫頭站在船首仰望,漫山的杜鵑花開得如火如荼,而船上的細雪已經隨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