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們還年輕,
穿過殘垣斷壁蒼松古柏,
我們來到山崖上。
沐浴著夕陽,心靜如水,
我們向云霧飄蕩的遠方眺望。)
暮春的夕陽拖著余暉,斜躺在靜靜流淌的水面上,溫暖而靜謐。
映雪斜靠在六樓自家陽臺圍欄上,望著不遠處美麗的江景發著愣。余暉輝映在她臉上熠熠生輝,微風卷起她披散著的秀美長發,還有米色蕾絲長裙的下擺,裊裊娜娜。
一小時前,映雪接到兼閨蜜小君電話,下周五同學聚會,“重點是,修杰回來了哦,從深圳!”
快二十年了,聽到這名字,映雪的心,還是不自禁的突突了起來。
高中同學本來經常聚會,可這次不一樣,離開了十八年的修杰,那個當年連“再見”都沒來得及好好說一聲的修杰,終于回來了。
“媽,我已經快餓死了!你還不做飯嗎?”兒子郝點在他臥室里戴著耳機邊打游戲邊大聲嚷嚷。
映雪被兒子嚷嚷聲嚇一大跳,強拉回自己飄忽的思維:“好了,知道啦!先吃點餅干,馬上就好?!?/p>
匆匆炒完兩個菜,郝明輝就踏進了家門。
“爸,倆兒時間掐得真準!老媽剛剛炒好菜?!笔臍q的郝點邊說邊拿碗盛飯。
“那是!你老爸哪兒都不靈,就這鼻子,聞你媽做的飯菜最靈!哈哈哈…”
兩父子說說笑笑,映雪卻始終心不在焉。
洗澡后躺在床上,郝明輝摟著妻子,“怎么啦,映雪,這小臉拉的,跟誰欠了你八百萬樣的…”
“沒有啊,就只是下周五高中同學又要一起聚一聚?!?/p>
“好事啊,又可以放飛一次心情,怎么還不開心???是不是又覺得沒有漂亮衣服穿著去啦?咱有老公,買!”
映雪心里一熱,望著被太陽曬得黝黑的明輝,幽幽的說:“算了,不去了吧,沒意思!”
“今兒怎么啦,受打擊啦?好了好了,都隨你!怎么開心怎么過!明天還上班了,早點休息!”
翻過身一會兒,明輝就打起了響亮的鼾。映雪睡不著,躺那兒思緒翻騰,打開了封存的記憶。
那一年,她們都十七八歲,正值豆蔻年華。映雪聰明漂亮,活潑開朗,修杰正像他的名字,瘦高的個子,濃眉大眼,帥到不像話。這樣的少男少女,輕輕松松就走到了一起。
甜蜜的初戀,像初開的花,濃郁而芬芳。不知道是誰說過,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只在初戀時愛的是別人,以后戀愛時都愛的是自己。
半年后的高考,兩人毫無懸念雙雙落榜,本也不是重點高中,也都沒抱多大希望??墒牵驮谶@個節點上發生了另一個意外,打破了所有的平靜:映雪的哥哥打架斗毆致人重傷,映雪爸媽為了救兒子,借遍了所有親戚朋友,負債累累,兒子還是被收監判了十三年刑。
修杰本想幫映雪家里一把,可是無奈自己家庭條件本也一般,父母也因了這事,而變得對他和映雪的關系也不冷不熱。
映雪那對重男輕女的父母,在知道修杰家不會拿錢出來幫忙后,也尋死覓活要求映雪跟修杰分手。多次爭吵多次掙扎后,修杰不聲不響坐上了南下的火車,發誓不成功就再也不回來了。
誰都不知道,這一別,就是十九年。人生能有多少個十九?
時光如梭,映雪嫁給了當年拿好多錢幫助她們家的明輝,兒子都已經讀高中了。映雪哥哥也已經從獄中減刑出獄好多年了,可是修杰卻一直是杳無音訊,也一直是映雪心口的那一顆朱砂痣。
忐忑中,周五還是如約而至。
映雪穿了件銀灰色連帽薄衛衣,配一條淺藍色牛仔褲,出現在了一群都已是中年的同學們面前時,幾個男同學同時喝起彩來。是的,已經36的映雪,看起來依然身材苗條,青春靚麗。
修杰已在深圳開了個不大不小的加工廠,也算是衣錦還鄉了,依然瀟灑帥氣,增添了在社會摸爬滾打的經歷后,更有了一些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早早就出現在宴會上,和一群男同學心不在焉喝啤酒聊天。
兩個人隔著碩大的飯桌,只是輕描淡寫點了點頭,可是,各自的心里都已經是翻江倒海!
飯后,幾個同學故意推出了修杰,說都喝了酒,讓修杰坐出租車送映雪回家。
四月的天,夜晚的春風拂面,讓清醒的人更清醒,迷醉的人更迷醉。
從飯店出來,本就不勝酒力的映雪有些晃晃悠悠,修杰扶著映雪上了出租,說要不帶你到我住的酒店喝杯牛奶醒醒酒再送你回家吧!
酒店大堂里,悠悠的從前臺傳來老歌《思念誰》,“你知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顆一顆流成熱淚…”映雪的眼淚,忽然像決了堤的洪水,再也擋不住了。“對不起,映雪,對不起…”
修杰一手扶著映雪一手開了門,準備開燈時,映雪抓住了他的手,緊緊纏繞在了他身上,就在這時,映雪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一聲接一聲,映雪點開接通鍵,聽見明輝說“映雪,聚會快結束了沒?我來接你吧,我就怕你一開心又喝過頭了…”
“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回,你先休息吧?!?/p>
話音剛落,修杰手機也亮了,映雪看見屏上顯示“媳婦”,修杰接通,奶聲奶氣的小孩子聲音通過外音清楚傳到映雪耳朵里,“爸爸,我好想你哦!你什么時候回來呀?”然后溫柔的女聲傳出來,“小寶聽不到老豆聲音就不肯睡覺,我聽不見你的聲音也睡不著覺!我們都很想你!忙完了早點回來哦!”
掛掉電話,兩人不約而同,“走,出去打車,送我(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