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屁拍對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勾踐的所作所為傳到了夫差的耳朵里。可憐的夫差并沒有從中嗅到危險的信號,反而對于勾踐的用功很欣慰,看到自己的“臣子”如此用功,夫差真的很開心。實際上,此時的夫差很樂意看到越國強大起來,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勾踐那么的順從自己,聽命于自己,有朝一日自己發兵中原,勾踐可以做為一個很好的幫手。越國越強大,自己得到的援助就越大。可見在夫差的心目中,真心的把越國看成了吳國的臣屬之國,把勾踐當成了可以幫助自己的兄弟。
可在越王勾踐這邊,一場巨大的陰謀繼續醞釀著。
夫差因為看到了勾踐的努力,很高興,為了獎勵勾踐,“賜之以書,增之以封”,將原本被自己侵占的八百里土地重新封給了越國。實際上,這八百里土地雖然之前名義上被吳國侵占,可夫差并沒有去派人管理,而是任其自生自滅。這八百里土地上的人民過了三年多“無政府”式的生活,現在重新回到祖國的懷抱,也都皆大歡喜。最高興的當然是勾踐本人,有了這么大的地方,自己終于可以大施拳腳,這距離越國的復興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勾踐明白,做事情要一鼓作氣,既然夫差已經把十分之八的土地都還給了自己,那剩下的十分之二自然不在話下。只是,勾踐還要做出更多的事情來讓夫差感動,這樣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吳越春秋》記載,勾踐又命文種為吳王夫差準備了一筆大禮,這其中包括:“葛布十萬、甘蜜九黨、文笥七枚、狐皮五雙、晉竹十艘”,這些都是越國的特產,在當時來講,應該全部屬于奢侈品的范疇。葛布是越國特產的一種布,是用一種草本藤蔓類植物的莖纖維編織而成,據說這種布薄的就像昆蟲的翅膀,重量極其輕盈,在當時極其昂貴。甘蜜就是蜂蜜的一種,在春秋時期是極為考究的調味品和滋補品。蔗糖的制造方法,在唐代才傳入中國,那么蜂蜜這種天然就帶有甜味的調味料在春秋時期的價值可以想而知。文笥是一種竹胎上漆的食盒,算是當時一種極為奢華的手工藝品,至于是不是后代的漆器我們不得而知,但應該類似。狐皮就是狐貍的皮毛。“晉竹”就是“箭竹”,是竹子的一種,會稽山所產的箭竹是最佳的。這種竹子非常堅硬挺拔,可以用來制作裝飾品。
這么多的好東西送到吳王面前的時候,令夫差十分感慨,夫差道:“越國這么偏僻窮困的地方本來好東西就不多,這些年來沒少給我們進貢,如今又主動送來如此多的貢品,可見勾踐的用心良苦。他必定是感念我的恩德,不敢忘記,才如此興師動眾。我覺得,是時候把越國的土地都還給他了,好讓他努力發展,將來更好的報答于我吳國。”
伍子胥聽了夫差的這一番話,簡直要氣瘋了。如今的吳國,在夫差身邊的就只剩下這么一個明眼人,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員,幾乎都被越國人不計回報的一通送禮給買通了。大家都喜歡幫越國說說好話。不能說大家都沒有察覺到勾踐的危險,只是人家對我們如此有恩有惠,誰還愿意往那些不好的方面去聯想呢?伍子胥想要提醒夫差,可他也知道夫差不可能聽得進去他的話,如果能聽進去,當初就不可能放勾踐回去。伍子胥恨得牙根癢癢也束手無策,夫差現在對待伍子胥的態度不是討厭,而是忽視。討厭一個人最起碼還會注意他,可忽視就是對其視而不見,我們可以理解為,討厭一個人討厭到極致就是忽視了。
吳王夫差再次派人送來詔書,將越國之前所有的土地都重新加封給越國。這一下勾踐滿意了。歷史就是這樣,很多時候大家打來打去到最后發現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吳國現在重又把越國的土地還給了越國,越國并沒有比夫椒之戰損失什么。而吳國方面雖然從越國得到一些貢品,可也都是些不切實際之物,大都是為了愉悅吳王個人的東西,這對吳國的綜合國力來講沒有任何幫助。所以吳國的戰爭既得利益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樣看來,三年多以前的那場戰爭的意義完全消失。是的,歷史上的戰爭,很多時候,人們只是為了出一口氣,而不是什么實質的原因。
根據史書的記載,吳王夫差第二次增封,不但送還了土地的歸屬權,還賜給勾踐羽毛之飾,機杖,諸侯之服,意思是承認越王諸侯的位置。實際上,這樣的做法是不符合當時禮法的。這羽毛、機杖、諸侯之服是只有周天子才能賜予諸侯的,如今一個小小的“吳王”也做這件事,極其不合規矩。順便說一下,實際上“吳王”、“越王”這樣的稱號也是有大毛病的,之前為了大家能夠看得一目了然就沒有做更復雜的解釋。
周朝統治的時候,各諸侯國的稱號是固定的,不能亂用。比如魯國封為公爵,所以魯國的執政者要稱“魯X公”,比如“魯昭公”、“魯哀公”。而齊國雖然國力比魯國強盛,可實際上齊國是周朝開國第一功臣姜尚的封地,并不是周天子家親戚的“姬”姓封地,所以齊國并沒有被封為“公”,而是被封為“侯”爵,所以齊國的執政者應該被稱為“齊X侯”。在西周時期,大家都要嚴格遵守這樣的禮法,誰也不能逾矩,否則就是大逆不道。爵位的高低一共有五等,分別是:公、侯、伯、子、男。越國最早被周朝承認是自己諸侯國的時候,封的是“子”爵,是很低的一個爵位,子爵的執政者是沒有權力親自覲見周天子的。
然而到了春秋時期,周王室國力衰微,各諸侯國紛紛自立。第一個破壞規矩的就是春秋時期的第一任霸主,我們前面說到的齊國執政者“齊桓公”。齊國成為了霸主國,可在爵位上卻要比很多弱小的諸侯國第一等,這令“齊桓公”很不爽,于是就朝當時的周天子要了一個“公”爵。周天子因為齊國幫著自己管理天下,也很樂意如此,于是就同意了齊國的要求。所以齊桓公這個公爵雖然是要來的,也算是名正言順。但是再后來就亂了。地處蠻夷的楚國和吳越一樣,因為距離中原地帶比較遠,所以只被封為“子”爵,但楚國強大了以后就很不爽,自己已經擁有入主中原的實力,雖然先后被齊國和晉國壓制,沒能夠夢想成真,可畢竟也算是一流的強國,再頂著“子”爵這個名頭實在不好聽,于是就自己封自己為“王”。楚國的這一舉動相當于徹底和周王室鬧翻了臉,因為按理來講,只有周天子才能稱“王”,這也是為什么齊國和晉國能夠名正言順的聯絡中原各諸侯國發兵伐楚的原因。楚國第一個稱王的應該是周夷王時期(約前910年)的熊渠,他一下子把自己的三個兒子都封為了王。
吳國和越國也都是地處蠻夷,他們雖然比楚國崛起的晚得多,卻也都學習自己的這位鄰居楚國,自己稱王。吳國最早稱王的應該是吳王壽夢,他的父親曾臣屬于楚王,而自己上臺以后主動發兵攻打楚國,隔斷了與楚國臣屬的關系,于是就順理成章的封自己為“吳王“。越國第一個稱王的則是勾踐的父親允常,而勾踐也順理成章的從他父親那里繼承了“越王”的稱號。
如此看來吳王夫差賜給越王勾踐羽毛、機杖、諸侯之服這些東西實際上是在給自己增長臉面。連自己的一個臣子都是“王”,那自己是什么?“王中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