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先差點兒沒摔下山坡,鳳九自己也是倒吸一口冷氣,要真摔下去,后果便不堪設想。這會兒她見東華發了怒,也有些理虧,覺得自己沒好好的顧念身子,只為了同東華斗氣卻差點兒將孩子置于危險的境地。
鳳九不由得停下腳步,可若就此被東華追上內心又著實不甘,只得又開始疾步走。不過疾步走能有何用?還未走出幾步,鳳九就聽到身后的腳步越來越近,整個人又再度被擁入懷中,強烈的氣息也將她包圍。
東華重新擁鳳九入懷,這才感覺到心跳漸漸恢復,還跳得越來越厲害,而全身血液終于開始流轉,不再像從前一般,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空心人。東華的雙臂越圈越緊,那力道八成是想把鳳九掐碎,接著又恨恨道:“你再敢懷著我的孩子到處亂跑試試!”
鳳九自然是不肯乖乖聽話的,聽東華還在威脅她,可是氣壞了,嘴里也與他作對:“我就是要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東華將下巴緊貼上鳳九的額頭,聲音里有些咬牙切齒:“你還想跑到哪里去?這里還不夠遠?”
見東華的語氣從初見到此刻都不好,鳳九沒來由的也被壞了心情,死命掙扎著要掙脫出東華懷抱,嘴里也不服輸道:“天涯海角,黃泉碧落,我終生都不與你相見!”
東華本來怕兩人相互斗力會傷到鳳九,只得先卸了力道,讓鳳九掙脫開來。可后來聽到鳳九口中的決絕之詞根本接受不了,見鳳九不回頭的往前走,東華心中懼意漸濃,也快步走到鳳九面前。
鳳九見到他就跟沒見到似的,東華也不廢話,一個打橫抱起鳳九,往來時的路走去,聲音又冷了八度:“那你就日日盼著我早點死吧。”
鳳九聽到東華的話心里一涼,他總是這樣,總是半點不體諒自己的心情,總是想來時來,想走時走,不給自己半點拒絕的機會,鳳九的心里不免更加難受。說也奇怪,這孕婦所有的感官倒像是聯通了的,鳳九這心里一不舒服,好像身上也跟著不舒服起來,覺得想吐也吐不出來,難受的很,一時也沒顧得上同東華爭辯。
東華見鳳九不做聲,以為她終于肯乖乖安靜下來,又質問道:“這幾日你跑去哪里了??”說話間微一低頭,卻發現鳳九的臉上全是疲色,眼睛也似閉似睜,口角看著則干得很。
東華急道:“怎么了?我帶你回去。”
“我不回去,”一聽要回去,鳳九又在東華懷里扭來扭去,掙扎著要下地。
東華也不同鳳九客氣,道:“鬧什么鬧!還沒鬧夠!跟我回去。”
鳳九見東華口氣這么差,也不甘示弱:“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喊著喊著聲音已經有點嘶啞。
東華心疼鳳九,但口里偏偏不留情道:“一個人在外面差點把小命都丟了,你可真是出息。”
東華還在那邊冷嘲熱諷,鳳九聽著有些傷心,自己剛剛躲過一劫,東華不安慰倒也還罷,偏還沒半句的好言好語,因此她也破罐子破摔,道:“我跟孩子死了你就徹底清凈了,也不用再像如今這么為難了,你這心里只怕是高興得很。”
東華聽到這里,一直強壓的怒火再也忍不住,鳳九一個字沒留下就出走,也不知這些天是怎么過的,瞧她的臉色與身形,定然也是過得十分不好。再聯想她剛剛差點被莊流所害,差點摔下山坡,甚至直到此刻也不醒悟仍喊著要走,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東華恨不得把鳳九綁起來打一頓,便道:“你是成心想氣死我吧?你是不是以為我真拿你沒辦法?”
聽著東華語帶威脅的話,鳳九越想越委屈,東華這般冤枉怪罪自己,倒好像是自己令他受了這許多責難,更好像自己是所有一切禍事的罪魁禍首。
鳳九故意回說道:“不用你想辦法,總會稱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這孩子是我執意要的,若是保不住我跟著一起去了便是,絕不給你添麻煩,你自去做你長生不老的遠古尊神。”
“到了這個時候還在逞強。如果真像你說的如此簡單,”東華眼神突然變了,“你哭個什么勁?”
“我哪有哭?”鳳九自見到帝君后一直強撐著,就怕落淚了處于下風,聽帝君說自己哭了還不高興,便伸手往臉上抹去,結果那觸手處竟然真的一片冰涼。鳳九瞧著濕濕的手指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哭了也不自知?
“你哭也沒用,”東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我這回可不會輕易讓你糊弄過去。跟我走。”
鳳九倒真不是在擺什么柔弱的戲碼,但見東華絲毫不松動,還出言譏諷她,眼淚也橫飛得更加厲害:“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回客店……”喊著喊著人突然咳起來,臉還憋的通紅,像是喘不上氣,倒是把東華給嚇著了。
東華只得就勢放下鳳九,任她倒向自己懷中,再輕拍她的背心,好讓她順過氣來。
在東華的撫慰下,鳳九咳聲漸停,可經過這么一鬧,她也沒什么力氣,只能無力倚著東華,嘴里重復道:“我要回客店……”
東華也不敢強拗著她,怕又會害得她哪里不舒服,只得順著她道:“什么客店?”
鳳九揉了揉額頭道:“就是回春街上中安堂對面的來來客棧……我住在二樓的廂房……”
東華明白過來:“原來你藏身在那里,我總以為你會躲在什么偏僻之處,倒從未想到會是什么客店……”心里卻想著,若是早一點找過去,鳳九哪里會遭這么多罪?
東華也想瞧瞧鳳九這幾日都呆在何處,便一個仙法落到了來來客棧的二樓,又看向鳳九:“可是這里?”
鳳九睜大眼睛瞧了瞧,然后伸手指了指過道深處的一間廂房。東華便攬著鳳九推門進房,再扶著她上塌。
待鳳九坐穩后,東華才得空打量這間小廂房,里頭自然空空如也,除了桌椅床榻外只在角落里放著一個大浴桶,環境簡陋得很。
想著她過去這么些天就在這間小屋里頭度過,身邊也沒個搭把手照顧的人,東華心里很酸。這般想著,開口也不好聽了:“當著我的面不忘逞強,背地里你也只能過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