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夜的山村,看露天大戲,如同約會多年不見的老友,久違而又難得!
從老家臨回來的最后兩晚,在鄰村張窯看了兩部戲——《父親》和《竇娥冤》。
唱戲,演電影,這種以前在節日或誰家慶典時才有的鄉村盛事,在如今的鄉下也少得多了。一則電視電腦普及,什么電影都可點開即看;二者外出務工人多,農村人也少了很多。這次是送戲下鄉的活動。
張窯,附近兩三里外的小村子,走著也很近,父母年紀大,哥還是開了車載了去。同村好多人開三輪車去的。倒也方便,坐在車上就能看。
第一天演現代戲《父親》。還未到場,遠遠地就聽見大喇叭里放著戲曲,那音樂,那唱腔,都喜慶得很,象過年。找好地方坐下,天還未完全暗下來,老人都已坐定,等開場。孩子們在周圍瞎跑著玩。臺上有一紅色橫幅,上書“偃師市豫劇團‘文化惠民送戲下鄉’活動”。
八點鐘,臺上樂隊人員就位,調音,試琴,靜候。兩位主持人上場。聲音真好,女的嘹亮,男的渾厚。先請村長、團長講話。團長王藝紅,光腦門兒,圓腦袋,白白亮亮,橘色短袖,米色褲子。牛得草的弟子,全國豫劇十大名丑之一,老家偃師山化臺溝人。說回來覺得親切,要報答鄉鄰,明晚再演一場等。后來說先讓幾個臺柱子給大家清唱幾段。
我對戲其實根本就不懂,什么生旦凈末丑也不愛去一一對應。清唱,在我看來比較有意思的是:穿著現代平時隨身的衣服,開口卻唱著戲。走上來,象平常人,一站位,一開嗓,一拉架勢,立刻入了角色,震驚四座。那眉目之間,旁若無人,自信獨立,完全進了戲里。但那身打扮卻讓人不由聯想他的戲里戲外人生。“拿捏”,我忽然想到了這兩個字,但“拿捏得好”,又何嘗不是一種強大的“自律”和功力的體現呢?!
因為喇叭聲大,加上一個個嗓音高亢嘹亮,簡直是震耳欲聾。不過唱功都真不錯。尤其是王藝紅最后的兩段唱,《小窟窿里掏出來個大螃蟹》和《東方紅》,簡直絕了!不愧是經常上中央臺的名角兒!真是“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啊!大家都覺得親切,覺得驕傲,就像看自家功成名就的孩子似的,美美地陶醉著……
八點半左右,大戲正式開始。不再象之前那種層層幕布,而以燈光的開和關來顯示一場一場之間的變換。臺子兩側有電子屏幕可顯示唱詞。
《父親》是一部現代戲。講述了農民高大山收養了孤女春苗,為讓女兒上大學,毅然做假鬮舍棄親生兒;為給女兒治腎病,拼命打工賣血并最終捐腎的感人至深的故事。
全場之上,無一角色不投入、不傾情。奶奶表演形象,唱腔老道,韻味十足。高大山聲音高亢,婉轉雋永,真摯醇厚,大愛高風。春苗灑脫流暢,感情熾熱,命運大起大落,跌宕起伏,表現力極強,催人淚下!
雖然明知戲曲是有夸張,人物個性都極其飽滿張揚,唱詞有時羅嗦,敘述繁雜,但此部戲里不覺啰嗦,一場場扣人心弦,讓人欲罷不能。最后父女懸崖邊在生死線上的對話,讓人數度落淚!從頭至尾我幾乎眼淚未干,旁邊的老太們也不停地在抹眼睛。中途出至場外,拍了一張全神貫注的人們。
戲曲,真的有教化作用!真善美的種子,就應該這樣通過多種形式一點點撒播到人們心中。
看完到家,近十一點。三個小時久坐,想著父母會很累,結果第二天,都很有精神,說晚上再去看《竇娥冤》。
《竇娥冤》是部古裝戲,劇情雖然早就熟知,但還從來沒看過,是元代戲劇家關漢卿的代表作品。講述竇娥命運多舛的悲劇人生。
竇娥扮演者唱功也相當了得。晚上許多唱離不了她,還有很多跪戲。真的十分考驗演員。尤其最后變成鬼魂一襲素衣出場,真是驚艷美絕!六月飛雪時竟也飄下許多白色的粉末,還挺逼真的!
別說,演員們還真不得了!真應了小時候戲臺兩邊的那副對聯——“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亦非我,演誰象誰誰演誰誰就似誰”。
兩晚看戲,如醉如迷。第二天醒來,腦子里竟全是戲里人物、戲里聲音,真真明白了“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三月不知肉味兒”的古人感受了!
想起自己小時候看戲看不懂,除了跑著買吃的,就是一直納悶“為何要使勁兒甩頭發,為何騎馬拿根棍,為何芝麻官的腰帶那么松快要掉……”。有次還看到演員穿著戲服上廁所,好奇得很,感覺他們應該是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戲里,每個人都是一“角兒”。生旦凈末丑,都有自己的定位,都在盡力演好自己的角色!戲外,人生這個大舞臺,每個人也都有不止一種的許多角色,我們能演好自己的角色嗎?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