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眼云煙

林怡和師燁是初中同學。倆人初中就開始暗送秋波,但那時候沒確定什么關系。只是今天我給你帶個飲料,明天你給我一個筆記本這樣。倆人還做過一段時間的同桌,那段時間林怡老把發卡別在左邊,讓師燁能看見。她也不知道師燁到底注意到沒有,也不好意思直接說,但就是會這么做。后來倆人不是同桌了,但仍然保持著這種曖昧的同學關系。假期也約在一起寫作業什么的。林怡喜歡看“男生女生”,每周必買。看了那些特別美好的愛情故事,就會想起師燁。師燁黑黑瘦瘦的,她幻想師燁應該像小說男主角一樣愛踢足球。為此,她還特地打電話到師燁家問了一下,師燁卻說不喜歡足球。林怡心里幻想一下破碎,有點不開心,回答說那你怎么這么黑。師燁說,我爸黑,所以我遺傳了他的黑。林怡覺得一點兒不浪漫,就掛了電話。

后來倆人上高中,不在一個學校。林怡也不怎么想起師燁了。但師燁每個月都會給林怡打個電話,但內容總是:你們數學講到哪章了?我們學校都讓上李老師那輔導英語呢。

林怡后來認識了高三一個足球隊的男生,老去操場看人家踢球,慢慢的更不在乎師燁這個小男生了。

大學時候,林怡考去了南方,師燁考去了西北。倆人聯系更少了。甚至林怡從想不起主動聯系一下師燁,但師燁三五個月還是會給林怡打個電話隨便聊聊的。師燁是個靦腆內向的人,人人網上他的主頁也幾乎是一片空白。似乎他沒有任何需要表達出來讓別人知道的東西。所以對林怡來說,師燁是個存在感極低的人。可是沒想到,大二的暑假,兩個回到家鄉的老同學在公園遇見了。師燁每天早上去西山公園跑步,林怡那天突然想清晨去公園讀書。于是兩個人遇見了。

林怡在草坪上鋪了塊藍布,坐在上面看書。師燁剛一經過,覺得有些眼熟。再跑過去一次的時候想起來這不是林怡嘛。于是師燁過去打了個招呼。林怡抬頭瞇著眼睛,看了幾秒鐘,說:好久不見。

師燁不知怎么,覺得心都快融化了,下腹部有些奇怪的癢。于是他有些結巴的說:好,好久…不見。

之后整個暑假,師燁幾乎天天約林怡出來玩。帶林怡去吃各種好吃的。于是在九月份開學之前兩個人就確定了關系。

開學后,兩個人開始了遠距離戀愛,每天依靠人人網和QQ聯系。林怡喜歡把自己的生活分享在互聯網上,師燁喜歡給她點贊。兩個人每天睡前一個視頻半個小時。然后帶著幸福的微笑入睡。圣誕節的時候師燁做了四十個小時的火車來到林怡的學校,送上一捧玫瑰和一大盒費列羅。林怡知道師燁來一趟不容易,那三天兩個人寸步不離。把身邊的同學羨慕死。

師燁是個老實人,一方面他真喜歡林怡,另一方面覺得自己必須對林怡負責人,所以幾乎林怡說什么他都應。林怡雖然有點強勢,但她也很珍惜師燁對她的好,經常從網上買各種自己想吃的小零食給師燁寄過去。

畢業后,兩個人一同去了北京工作。林怡進了一家私企做會計,師燁進入外企做初級工程師。雖然收入不高,但兩個人依然很快樂。師燁心思細,林怡偶爾談起的想要的東西他都默默記在心里。買得起就買給林怡,買不起就默默的攢錢再買。

兩人工作一年后就結婚了。林怡家說得要十萬的禮金,師燁家說只能拿得出八萬。兩家鬧了一陣,最后以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成交。因為這個,林怡的媽媽說自己女兒虧死了,婆婆家不是什么善茬。師燁的媽媽說林怡簡直要逼死他們了,讓兒子多點心眼。

兩個人心里都結下個疙瘩,但誰也沒說。他們彼此都想珍惜這段感情,好好相處。

婚后的小日子剛開始過得也不錯,雖然偶爾也有小爭執,但師燁總是讓著林怡,林怡也不得寸進尺。所以兩個人仍舊相親相愛。可是好日子沒過多久,林怡父親突然查出癌癥。林怡父母跑來北京看病,住在小兩口狹小的出租房里。師燁對岳父態度一直很畢恭畢敬,沒什么讓林怡不滿的地方。可是后來化療開始,需要每天支付將近五千元的費用時,小兩口開始捉襟見肘了。本也沒什么存款,父親的病拖了三個月后,兩人幾乎負債。師燁建議林怡,讓林怡母親拿一部分錢出來。林怡母親死活不同意,甚至在病房里大罵前來探望的女婿。

林怡覺得進退兩難,想問師燁家借些錢。她知道師燁父母開了一家飯店生意一直不錯,手里肯定有幾十萬閑錢。林怡想了很久不知怎么開口。最后還是跟母親說完,讓母親去和師燁交流。

林怡的母親向來潑辣,直接就跟師燁說了借錢的事情。師燁頭一下子大了,他覺得氣憤,憑什么不用你們自己家的錢。但師燁開口第一句是,林怡怎么不自己跟我說呢。岳母說話不過腦子,“她不好意思。”師燁深呼吸幾下,低聲說,您容我考慮一下。便出門了。

師燁不愿意借錢給林怡家看病,他知道按照岳母以往的風格絕不可能還錢。自己爸媽的錢掙的不容易,而且這是父母的養老錢。絕對不能動!師燁最終下了決心。

林怡父親的身體越來越差,林怡急的頭發白了一半。可是拿不出錢,她能有什么辦法。她開始埋怨起師燁,她覺得師燁因為結婚禮金的事情恨上了她父母,所以要逼死自己的父母。

有時候生命特別脆弱,不到一個月林怡父親就去世了。林怡哭的幾乎暈厥過去。師燁在旁邊看著覺得心里難受得要命。

葬禮過后林怡母親就回老家了。林怡和師燁的生活表面上恢復了平靜。師燁心疼林怡那么痛苦,每天下班都盡早回家,不是買一支玫瑰就是帶一塊小蛋糕給林怡開心。林怡總覺得是自己無能沒用害得父親錯過了治療,恨自己的同時,也恨師燁。師燁看無論怎樣都無法逗林怡開心,他自己也灰心了。

但兩個人的日子還是照樣過,只是稍有不順眼的地方林怡就要大吵大鬧。師燁心里苦悶,可是沒辦法。

兩年后,林怡懷孕了。他們并不是特意準備懷孕的,而是一次防護措施失誤導致的意外。這三年來兩個人甚至想都沒想過孩子這件事。僅僅過好眼前的生活就讓他們筋疲力竭。

商量后決定留下這個孩子。師燁決定要加倍對林怡好,因為林怡可是他孩子的媽呀。但懷孕的女人脾氣簡直無法捉摸,兩個人爭吵不斷,上一秒還笑著打鬧,下一秒林怡就大發雷霆了。

吵著吵著,林怡開始覺得自己只是喊叫并不能發泄心里的不快。于是她開始在爭吵中使用暴力。剛開始還是帶著顧忌的象征式打一拳,后來越來越猖狂,開始不計后果的朝師燁扔東西了。

2015年的春天,林怡看著同事聚會晚歸而且醉醺醺的丈夫回來,又再一次歇斯底里。她講手邊的遙控器扔過去,師燁一把接住。在酒精的作用下,師燁這幾年積累的憤怒一下子頂到極點,他覺得大腦像是要爆炸了一樣。不由自主的沖進廚房,拿起菜刀向林怡脖子砍去…

第二天凌晨,師燁仍然看著腳邊的血跡發呆。聽見窗外有嘰嘰喳喳的鳥叫后,突然清醒過來。他意識到自己殺了人,然后就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的開始收拾東西,家里的存折,銀行卡,林怡的銀行卡等等。他都收在書包里。拿起林怡手機,給林怡的上司發了請假短信。然后他就背上包去了機場。到了機場,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想起來之前跟林怡討論要一起去西藏旅行,便買了一張去拉薩的機票。

到了拉薩師燁漫無目的地閑逛。周圍人都躲著他走,因為他目光渙散,走得跌跌撞撞。師燁燁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幾天。他有時看到路上的奔馳而過的車,想到林怡跟他歡天喜地的計劃以后買車自駕游,于是他很想哭。可是又哭不出來,他張開嘴,五官擰在一起,做出痛苦的表情,但還是擠不出一點眼淚。他覺得自己恐怕已經瘋了。

后來他想到要自首,走到了派出所門口,卻不敢進去。他不知道怎么跟警察說,他覺得很害怕,邁不開步子了。然后他想可以自殺,于是拿頭撞派出所門口的高墻,裝了很多下,眼前逐漸迷糊。他也沒覺得疼,只覺得心里難受,憋得慌,想趕快死掉。但他卻連思考怎么死都無法做到。

后來警察出來阻止了他的自殘行為。經過調查發現是北京一起殺人案的嫌疑人…

后來師燁被判了死刑,這期間的日子他像行尸走肉一樣什么都感覺不到。有記者來采訪他,他充耳不聞。閃光燈刺激著他的眼睛,他也不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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