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楊光又沒來上學。雖然他是個愛逃課打游戲的人,但他每回都會喊上我或者邀請我一下,而這次他一聲未吭便消失兩天,作為他好兄弟的我有點疑惑。
? ? ? ? 我是個愛胡思亂想的人,哪怕是在上壓抑人天性解放的物理課,也不會阻止我思維的擴散。正在我想這小子莫不是翅膀長硬了,和他媽吵架離家出走了時,一聲“報告”點醒了我。
? ? ? 門口的人頭發有點亂糟糟的,眼睛布滿血絲,黑眼圈像是被人用墨畫上去的,胡子也和雜草一樣胡亂生長,整個人就是“頹廢”的真實寫照。
? ? ? “進來吧。”
? ? ? 真是奇怪,我不禁想。要知道這個物理老師剛好在更年期期間,脾氣差的驚人,因此人送外號“中年母夜叉”,每次遇到遲到的同學,都要破口大罵,送你一份“空中飛雨”,然后罰站整節課,尤其是對我們這種學習渣渣,恨不得掰開我們的腦袋灌輸她認為的正確學習觀,而這次竟然對這小子如此溫柔,該不會是他LOL帶物理老師的兒子上分了吧?
? ? ? ? 我目送著楊光走回他的座位,越看越覺得這小子背著我找好玩的去了,便寫了張紙條給他:嘿,咋的,有樂子不找兄弟我了?你這樣可太不夠意思了啊!接著趁物理老師轉過去寫板書,我一道優美的拋物線便把紙條扔到了他頭上,結果久久未收到回信,回頭一看,好家伙,睡著了。我的好奇心沒得到滿足,下半節課像有爪子在撓我一樣躁動難安 ,什么都聽不下去,就等著下課把他嚴加拷打得到答案。
? ? ? ? 終于等到下課,我三步并兩步的竄到他的座位,一把把他推醒,“說吧,這兩天玩啥去了?長能耐了啊,不認我這個東哥了?”他眼睛一瞇一瞇的,顯然還未完全清醒,含糊不清地說:“東哥,再讓我睡會兒,放學請你上網……”說完又趴在桌上睡著了。我也有些無奈了,只能回到座位心不守舍地熬到放學。
? ? ? ? “東哥,走,上網!”睡了半天課的他精神了一些,我把書一甩就和他出去了。
? ? ? ? 這天的上網和平時比沒什么特別,如果硬要說的話,就是他打的更猛了,每次都有一挑多的魄力去送死。打完游戲已經十點多了,他又非拉著我去吃燒烤,還點了幾瓶啤酒,邊吃邊說:“別客氣,放開吃,我請!我請!”喝著喝著,酒量本就不好的他有些醉了,我只好強硬的阻止他繼續喝下去,將他拖回家。
? ? ? ? 月還是一樣的明亮,盈盈晚風吹在身上,帶走了夏日的燥熱,也將因喝酒帶來的混沌稍稍吹醒。“東哥,”靠在我身上的楊光突然出聲,“我不讀了。”夜晚的知了聲充斥在我耳邊,我并未聽清楚他說的話,于是說道:“你說什么?大聲點!”“東哥,我不讀了!我爸沒了!”他的這聲吼,震的我一下清醒,也震出了他的眼淚。“東哥,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打游戲了,離學手續我辦好了,訂了后天去北京的車票,以后……”他哽咽著,說不清接下來的話,在他斷斷續續的表述中,我拼湊出了事件的原委:
? ? ? ? 兩天前的晚上,他爸喝了點酒,騎著摩托車晃晃蕩蕩地行駛在路上,因那條道比較偏僻,天晚了人也少,他爸就放松了警惕 ,結果駛過一個岔路口時,旁邊突然駛出了一輛卡車,他爸當場身亡。雖然后來警察查出卡車司機是疲勞駕駛,但那個司機一口咬定他提前打了閃光燈,是楊光爸爸酒駕意識不清導致發生事故。那個地方偏僻,沒有監控,而他爸也確實喝了酒,最后賠償大量減少。
? ? ? ? 少了主要的經濟來源,光靠他媽在餐廳當服務員的收入顯然無法支持他,他的弟弟,他的妹妹三個人讀書。他思考再三,以他學習成績差的理由告訴他媽,他要出去闖闖。他說,他媽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腫紅著眼給他訂了車票。
? ? ? “東哥,高三了,你加油……”說完他便轉身離去。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蕭瑟,頹廢,直到從我的視野中消失。
? ? ? ? 楊光走的那天,我去了火車站,但我只是遠遠地看著他,沒有上前,我無法幫助他,更不能阻止他,目送著他上火車后,給他發了個短信:一路順風,一切順利。三年兄弟,八個字。
? ? ? ? 火車嗚嗚的駛出站,越來越遠,我仿佛看到那個在電腦前神采飛揚地說出“東哥,我以后要當職業電競選手,為國爭光!”的少年越來越遠,而那個雙眼充滿血絲的少年拖著疲憊的身體向我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