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的酒店叫百丈峽酒店。據介紹說這是一家按國家星級標準興建的4星級飯店,坐落在風景秀麗的世界自然遺產武陵源風景區,設計別致新穎,建筑古樸典雅,是一家集土家建筑特色與現代化氣息為一體的旅行接待場所。酒店設備先進、設施完善、功能齊全。
由于之前張家界連降暴雨,許多地方出現了山體滑坡,一周前北京晚報報道說張家界巖石墜落,造成三名游客身亡。大家不免有些慌張,戲稱每人應該發頂現場工程師用的安全帽戴上。但禍福旦夕都是天意,躲也躲不過,因禍得福也是處處可見,這樣想著心里也就坦然了許多,求上天保佑我們吧。
車行在夜色里,穿過沉默的山脈,車燈把夜幕撕成碎片,只有在穿越隧道時可以依稀見到些燈光。路上山影婆娑,靜謐如水,張家界的山水籠罩在神秘的星空下,等待我們的探尋。剛過了一個隧道,借著昏暗的路燈看到依山的路邊躺著一個人,不知是什么事故所致,生死不明。很快這個身影連同我們的猜想和感嘆被遠遠的甩在后面,沉沒在夜色里。機場距酒店有40分鐘的車程,張家界的導游熱情非凡,一路上滔滔不絕,一秒不斷地向我們介紹當地的風土人情和自然風光,她們說話的語速快得像打機關槍,把我們的耳膜都快掃穿了。
到酒店后,有的同事放下行李就出去吃大排檔,有的四個湊一桌在屋里打牌,好不愜意。我和同事Tina分配安排完房間后已11點多,因為第二天我們倆都要去漂流,需要早起,于是來不及欣賞夜景就回房休息了。先安心睡覺吧,明天還有更驚險刺激的猛洞河漂流等著我們呢。
第二天早上坐兩個半小時的車后,我們到達猛洞河碼頭。此時是早上10點半,太陽露出了半張臉,投出一束束光,羞澀地照耀在猛洞河上,波光粼粼,幾許燦爛在心中升起。導游一再強調大家把值錢的東西放在車上,超過10元的東西都不要帶上船,因為漂流過程中泡水或翻船都會造成損壞或丟失。說來道去全部是關于財產和人身安全的問題。
碼頭上有一排攤位兜售用來打水仗的武器,小到竹制的水槍,塑料水瓢,大到塑料水桶,應有盡有。我和Tina每人買了一件雨衣武裝起來,一人拎著一把水瓢,準備隨時應戰和攻擊。
就在大家在碼頭集合等船的當兒,我往河面上望去,一下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遠方峰巒層疊,云煙繚繞,近處一條翠綠的小河橫臥腳下,幾間農舍分散在山間、河邊,幾葉輕舟在靜靜的河面上劃過,每葉船的船頭立著一個船公,手執長竿,悠然劃動,留下陣陣漣漪……哇,好一派鄉間小景!想著一會就要在這樣的山間小河呼吸暢游,心里不禁低唱起來:讓我們蕩起雙漿,小船兒推開波浪......
正在這時候,突然發現有兩條船在平靜的水面上開戰了,雙方都沒有抵抗的力量,只是不停地舀水,潑水,再舀,再潑......
我們等的船齊了,分乘6條船,大家自由搭配,男女協調,一一上船,秩序井然。漂流用的橡皮舟,是兩個充氣的橡皮圓柱體,中間相連。十人一舟,分成兩組,騎在上面。每個游客座前有根繩子,用手抓緊,防止落水。然而還沒等到落座,隔船好斗之人已開始挑釁??磥砺仿湫捱h兮啊!我們船上10個人,其中5員干將外加5位巾幗英雄。面對挑戰,我們不甘示弱,也開始還擊。我們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們船上的武器裝備明顯不足,除了幾只單薄的水瓢,便一無所有。這時劃過來一只兜售水具的小船,Marek等總共買了四只大型武器-水桶,看來他們是要奮戰到底了。
很快就發現了敵情,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敵人一通狂轟亂炸,在戰略上稍勝一籌,敵人倉惶逃竄,我們也幾乎濕透。套在身上的雨衣根本抵不住這等風雨,裹在濕衣上更感窒息。Buren口袋里的香煙濕了一半,蔫頭垂腦,剎是泄氣,趕緊轉移到我帶的塑料袋里,以保后命。
經過這一輪,大家都略感疲憊,暫告結束。我仰天望去-只見云霞幾朵,輕盈散開,兩岸山巒靜立,無語訴說,低頭看去-只見河水潺潺,皮筏悠然,空氣中彌漫著自由的愜意,船工用槳在岸邊輕輕一點,橡皮舟便順水而下,漂流繼續。
猛洞河沿途河道狹窄,流急灘陡,兩岸是奇異峻美的高山,奇樹珍草遍布于山峽峰嶺,真是一幅奇妙的天然山水畫卷。遺憾的是由于前幾天連降暴雨,河水渾濁泛黃,沒有先前的清澈見底。天公忽而淡云遮掩,忽而晴開艷照,好似捉迷藏。
橡皮舟在河水里上下顛簸著前進。每當我們被顛起時,船工都會喊手抓緊,向中間靠,而我們這時就發出陣陣尖叫,既開心又過癮。剛剛行進了20分鐘,只見后面我們的大老板Linne先生在戰船中消失了,仔細觀察打聽才知道他是第一個在戰斗中落入水中的。我們個個揮臂歡呼,幸災樂禍。一個個激流險灘過去了,大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船工的動作慢了下來。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我們船上的一位男士突然毫無理由地滑入水中??粗覀兊拇瑵u漸把他拋在后面,我的好友Tina問他會游泳嗎,他擺擺手示意不會。說時遲,那時快,Tina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向他逆流奮力游去。我和同船的人都驚住了,不知所措。我大喊讓船工停下,或者慢下來等他們。船工神情嚴肅d說哪里停得???我又對著好友大喊:快點游!用力游!橡皮舟停不住腳步,這時候耳邊傳來船工的警告:前面急流險灘,都坐好抓緊!
我回頭望去,但見前方50米處河水湍急,旋渦盤轉。我們個個屏住呼吸,鎖緊眉頭,等待命運的判罰。我們的船被急流沖下去,接著水中的兩個人也被激流推下來,但依然與我們有20米的距離。
幸運的是過了這個急灘就是一片很平緩的水域,后面的船也趕了上來。他們的船公用竹竿把兩個人撈上去,我們懸浮的心終于落了下來。驚險與鎮定在剎那間的交錯讓我百感交集?;謴推届o之后,回想起彼時的刺激與驚險,此時我們又平添了幾許激動,恢復了如常的歡笑。我們擋住搭救他們的船,讓他們歸還我們的戰斗英雄。于是又把他們倆移到我們的船上。
我向英雄致敬,并笑稱以往是英雄救美人,此次上演了美女救英雄。美女損失慘重,丟了一只鞋,裝在腰包里的手機也在水中泡壞。我埋怨她怎么跳水前不先把手機摘了,她一翻白眼說哪想那么多啊!我也知問這問題是自討沒趣。多么樸實的英雄啊!我又笑問:如果是我落水,她會不會這樣干脆?她斬釘截鐵地答:當然!夠俠情仗義,令我心生感動。
有時候出來旅游是看山水,看風景,這次卻真真切切看到了人性的閃光點,我真的很感動。山水以自己本有的姿態呈現于人,表達著原始的美麗和從容,而我們用自己久違的真心享受這山水的洗滌和振蕩,抒發著片刻的感懷和隨想。
有驚無險的一幕同時在另一條船上上演。后來才知他們在過險灘時由于船公的技術問題,觸巖翻船集體落水。整船的人全部被扣在船下,有人丟了鞋,有人丟了眼鏡,有人丟了錢包,身份證,有人泡壞了手機,有人被碰傷,擦傷,劃傷。雖然大家都穿了救生衣,但還是搏斗了很久才全部被救上船。事后大家戲說落水原因:原來聚在一條船上的人不是叫濤,就是江,湯,險峰等等,不翻才怪!
當大家在平安的環境里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多是感慨萬千-真是患難之時見真情,危難時刻顯身手。記得有人說過,你想了解一個人就去跟他旅行。通過旅行,我們看到了很多山水和風景之外的東西,也再一次感受到了真善美丑惡和生命的真諦。
后面的漂流旅途中我們依然士氣飽滿,迎接挑戰。剛過了88米瀑布,冷不丁左舷邊橫插過一船人馬,二話不說抄起家伙將河水沒頭沒腦地向我們澆來,任憑我們討饒或是叫嚷停戰都無濟于事,而且我們的重型武器已在途中的戰斗中丟失遺盡,完全喪失了抗爭能力。但見三條同行的素不相識的船只戰勢高昂,對我們狂轟亂炸,連船老大都加入了戰斗中,挑起了新一輪的戰火。我們頓時滿身濕透,氣都透不過來。對方這才歡呼乘流而去。水戰!水戰!至此,我們算是領教了猛洞河的水戰—常常是后有追兵前有阻截而腹背受敵,英雄不問出處,不念派別,只顧船與船混戰一場就是。
人們說猛洞河美麗壯觀,以“天下第一漂”自詡,我則說猛洞河充滿浪漫激情和善意柔美。水上漂流的人約定俗成,可以互相盡情地以水襲擊而絕不懊惱。這一刻的境遇,少了許多人際間交往的生澀與顧忌,多了幾許陌路人擦肩時溫情刺激的回憶。猛洞河傾聽了多少溫言軟語,又見證了多少豪情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