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除夕夜,長安燈火闌珊,徹夜不眠。此起彼伏的炮仗襯托著歡喜的氣氛。
第二天也就是初一,當人們走街串巷拜年打理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整座靖王府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碎裂的磚石和瓦礫,以及焚燒殆盡的灰燼。
整個過程全程沒人知曉,連巡街的士兵都沒有發現這整座王府是如何一夜之間沒了的。
這也成為當時轟動一時的靖王府案,皇帝著令六扇門限期破案。六扇門神捕燕七調查后,洞悉整個案件,發現事情的真相。原來皇帝接到密信,靖王府勾結番邦意圖謀反叛亂。皇帝又不想借助于軍事鎮壓,以免得落胡人之口實。所以便借助于江湖勢力,滅掉整個靖王府,并對外秘而不宣。一個國舅爺要舉兵謀反的消息要是傳出去,那將會產生不小的變動。而且如果他的那些心腹之臣必定會舉兵來犯,這種蒸發無疑是最好的處理。
但凡心思縝密,有明察秋毫心思之人,便也能從中看得出幾分端倪。這也從后來朝廷為江南霹靂堂購置千傾良田,并認命雷震天為江南制造府一職也可看出,皇帝是借助霹靂堂之手開除去心腹之患。
看著眼前的轟天弩,慕容荻絲毫不敢輕敵,須知這玩意近身五丈之內也會被碎片所傷。
弩弓已發出嗖嗖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寂靜,猶如流星一般極速襲向慕容荻。慕容荻不敢怠慢,騰空而起躲過這幾枚彈珠暗器。但見暗器撞擊在那棵大樹之上,轟的一聲炸了開來,竟將那顆三人環抱的大樹生生炸出一個大窟窿。爆炸后的彈珠包含許多小彈珠,在樹的內部又炸了起來,然后整顆樹轟的一聲斷成兩截,重重的倒在地上。四處炸開的火花竟將旁邊的酒鋪都燃燒了起來。
慕容荻驚出一身冷汗,要是被這玩意打中,整個人就會被炸的七零八落尸骨無存。
勁弩過后,雷震作射日狀,拉緊勁弩,箭雨似流星射向了慕容荻。
慕容荻移形換影,妙曼的身姿不斷的躲避射來的箭雨。那些箭著地的瞬間全都炸裂開來,華光四射,無數的銀針散開像網一樣將慕容荻罩了起來。
慕容荻大袖一卷,銀針如泥牛入海,瞬間不見了蹤影。慕容荻抖了抖衣袖,銀針都落在地上。百密一疏,還是有一根從袖子里射入身體。
慕容荻臉色未變,故作鎮定,靜靜等待雷震的下一次進攻。
雷震見兩次密集的進攻沒討到一點好處,不得不謹慎出手。右手五枚雷火彈,左手五枚定魂針,雙手齊發。
慕容荻翻掌而出,三枚逆水神針自袖中而出,奪魂而去,三枚神針釘入雷震的頭部。
雷震瞪大了瞳孔,結結巴巴的說道,"慕容世家,逆水神針"。
慕容荻雖然躲過了雷火彈,卻沒有躲過三枚毒針,毒針射入了胸口。
"你也中了我的暗器,怕也是活不了多久",雷震凄慘的笑了笑。
慕容荻嘴角漏出笑容,"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雷震疑惑的哦了一聲。
"你忘了家母是什么人了?",慕容荻得意的笑了笑。
雷震吃驚道,"百花仙子云水姬"。說完人便倒了下去。
慕容荻有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完全得益于他的娘親,也就是江湖上人稱百花仙子的云水姬。她師承神醫陸川和苗疆蠱師苗仁風,不但精通救人之術,連天下毒物也涉獵頗深。
慕容荻打小身體就瘦弱,所以經常被娘親泡在含有毒物的缸中,剛開始自是一些增強體質的藥物。慢慢的等他身體強壯了不少,便改用一些毒物,增加他的抗毒性。
慕容秋成雖然心疼兒子,但他拿這個醫毒兩精的妻子十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追到這個有著武林三奇之稱的奇女子。
云水姬認為當今武林,君子易躲,小人難防,下毒這件事情更是難上加難。多少武林豪俠都栽在下三流之手,還是要防患于未然。自此慕容荻便泡成了百毒不侵的身體。
看著雷震倒了下去,獨臂神駝蔣仲先走了上來。
"昔年云水姬力破唐門七毒,震驚中原,只是想不到這等厲害人物在鼎盛之時卻退隱了,竟然最后嫁入慕容世家",蔣仲先似乎想起來那個令江湖人人神魂顛倒的奇女子,"現在你把底都抖出來了,就不怕和我交手的時候吃虧么?"。
"反正中了一次也是中,也不在乎多你那份了",慕容荻輕蔑的說道。
他向來看不起蔣仲先這種只會躲在背后打黑槍的人。
獨臂神駝的手段毒辣,不如雷震那般光明正大。畢竟雷震出身名門,雖然叛變,但總歸是有些底線。而獨臂神駝過得是刀口舔血日子,殺人越貨的勾當,能保命的手段都不為過。
獨臂神駝如陀螺般將自己擲了出去,更像是縮在龜殼里的烏龜一樣。
慕容荻倒是從未見過這種打法,隨即連連后退,以便尋找破綻。
旋轉的陀螺越來越快,席卷起地上的積雪,猶如一發炮彈炸開似的,彈片四射,讓人防不勝防。
慕容荻縱身一躍,騰空而起。獨臂神駝突然從地上彈射而起直奔半空中的慕容荻。
從獨臂神駝四肢散發出毒水,毒水沾衣便立刻就腐化了衣角。
慕容荻直呼好險,驚出一身冷汗。落地瞬間伏地而行到獨臂神駝正下方,雙腿一蹬地,直沖上去。伸手死死扣住獨臂神駝的后背,在他背后就不會被他正面攻擊。但想不到那獨臂神駝竟如壁虎斷尾自保一樣,讓慕容荻生生的將駝背扣了下來。滿天血雨噴射而下,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毒水。半空中很難借力,好在慕容荻反應奇快無比,將腰間玉帶扯掉,甩到旁邊的斷樹之上。玉帶在樹枝上打了幾個圈,用力一拽,借力堪堪錯開。
"只是可惜了我這雙五兩銀子的鞋子了",慕容荻看了看被腐化的鞋子,脫險后又恢復了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
雖然慕容荻百毒不侵,也只是針對娘親特制的毒藥。毒藥千奇百變,層出不窮,只能說他的抗體要比其他人強很多,但終究需要調養才能完全化解毒藥的藥性。
反觀這邊,白衣雪對上酒鋪神秘女人。
只見女人手持長刀,騰空而起,人立化成六條人影,六種不同的持刀姿勢,從天而降向著白衣雪斬去,正是那幻影六殺。
白衣雪原本平靜的臉上多了份驚訝,想起了那消失已久的人——路白萍!
他絲毫不敢怠慢,橫劍護身,劍身散發著寒氣,讓周圍的空氣都凝成冰珠。劍身一旋,使出雪舞九天,化作九道劍氣圍繞全身八個方向,化解幻影六殺。那刀勁卻將自己逼退一步,六道刀光在地上留下深深地痕跡。
白衣雪最后一劍急刺而出,不及一瞬透過路白萍胸口,將她身后的酒字大旗斬斷。路白萍大吃一驚,血涌了上來。
白衣雪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那似乎用盡了他最后的力氣。但他知道如果她不倒下,倒下的一定是自己。所以他又出了一劍,劍氣夾雜著寒氣,如冰錐一樣刺向路白萍。
但聽的一聲"當"的聲音,一顆拳頭大的鐵彈竟將白衣雪的劍生生的錯開了。接著是第二顆鐵彈徑逼而來,撞擊在第一顆上。第一顆受到了更大的撞擊力,將白衣雪逼退一丈有余。等到第二顆飛來的時候,白衣雪被逼的只能單漆跪地,單手拄著插入地上的劍。一口鮮血從他嘴里噴了出來。
白衣雪抬頭冷冷的看著眼前出現的這個人,"豬鬣王王猛"。
來人正是那豬鬣王王猛!
只見他慢慢地走到路白萍面前,問了一句,"你怎么樣,扛得住么?"。
路白萍皺著眉頭,勉強的點了點頭。
"剩下的交給我吧",王猛看向白衣雪,用惋惜的語氣說道,"哎,皚皚白衣雪,霜寒十六州。可惜你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殺了你當真是可惜的很吶"。
白衣雪冷笑道,"還好我跟你不是一路人,要不然也虧了我這名號"。
"你們讀書人就是嘴犟,縱使說破了嘴,今天也留不得你",王猛不屑道。
"阿彌陀佛,得饒人處且饒人,王施主既然已重傷了他人,何必再趕盡殺絕呢",隨著一聲佛號,走出來一個白胡子和尚。和尚身披袈裟,脖子上戴著佛珠,左手托著衣袖,右手立在胸前,輕聲吟道,"阿彌陀佛"。
慕容荻扶起白衣雪,單手沖著和尚行禮道,"多謝大師相助,敢問大師法號"。
和尚雙手合十,回禮道,"貧僧法號枯離"。
慕容荻吃驚道,"原來是少林寺枯字輩大師,失敬失敬"。
"施主客氣",隨即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讓白衣雪服下。
枯離大師轉身看向王猛,"王施主石林一別,最近可安好"。
王猛對枯離大師的出現很是意外,少林寺很少摻和江湖紛爭,也很少有人去招惹少林寺的人。少林寺第二號人物出現在這里,就意味著事情并不簡單,只是雇主并未談及,自己也不好問。
"枯離大師也要插手這件事情?",王猛問道。
"非也,只是江湖舊情而已。倘若王施主看得貧僧薄面,就此打住,定不勝感激",枯離大師笑著說道。
"如果就這樣走了,我王猛以后還如何在江湖中立足。久聞枯離大師的大慈悲手已練的爐火純青,當世無雙,今日倒想討教一番,還望大師不吝賜教",王猛抱拳說道。
枯離大師呵呵一笑,伸手道,"王施主過謙了,請"。
只見王猛手中鐵蛋如颯馬流星般,直奔枯離大師而來。枯離大師取下脖子上的串珠,在手上轉了幾圈,猛的扔了出去。只聽到轟的一聲,空氣激蕩,佛珠和鐵珠同時落地。
王猛雙掌交互,搓了幾下,然后錯開,只見兩只手掌被烈火包圍,赤焰將空氣灼熱,周圍散發著被蒸騰的霧氣。
枯離大師自是不敢輕視這剛猛的焚炎一十二式,雙掌舉起,左手自左向右,右手自上向下,化為無形掌力,最后雙手合十,貫全身之力于雙掌,硬生生的接了王猛的焚炎烈火掌。
勁風激蕩,空氣中時不時的傳來波動,將兩人的長衫,胡須吹的凌亂不堪。二人連著互擊數十掌,卻絲毫不肯退卻半分。
僵持片刻,兩人相視一笑,隨即收了掌力,運功壓制了胸口振蕩不息的內勁。
"是在下輸了",王猛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
枯離大師爽朗一笑,"王施主若不是先前損耗些功力,貧僧也占不得這半分便宜"。
王猛看了看幾人,然后轉頭無奈的說道,"撤吧,即便留在這里也討不得便宜"。說罷,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蒙蒙夜色中。
枯離大師迅速點了胸前幾處穴道,雙掌一提,硬生生逼出一口氣,隨后嘴角滲出鮮血。枯離大師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走到白衣雪跟前,蹲下身,拿起白衣雪的手把了把脈,然后皺著眉頭說道,"白施主傷的很重,在這之前他似乎已經受傷,現在又硬拼路白萍和王猛,傷勢加重。雖然已經吃了貧僧的藥丸,但還是急需一僻靜之地修養療傷"。
"多謝大師出手相助",白衣雪虛弱的說道。
枯離大師擺了擺手,"白施主不必客氣,昔年老夫曾受吳老爺子恩惠,此次也算還個人情吧"。
"貧僧還有要事趕往長安,就不再久留,還望兩位施主保重",枯離大師雙手合十作禮,起身向北而去。
"大師保重",兩人回禮道。
慕容荻看了看白衣雪,無奈的笑了笑,"看來我們這兩個病秧子,不得不相互扶持了"。
白衣雪雖然對眼前這個人不喜歡,卻也不反感,加之兩人畢竟剛剛共患難,也只好由他攙扶著向城中方向走去。
"聽聞白衣雪十年不下雪山,不知此次為何會卷入這件事情之中呢?",慕容荻對什么都很好奇,尤其是這種清高之人。或者說是這種寡言少語之人,因為他們心中必定埋著很多秘密。當然打聽別人的秘密并不是君子所為,但如果他們能敞開心扉,也不會活的這般苦澀。
白衣雪停下來,目光依舊冷冷的看著慕容荻。
慕容荻能從目光中看出他有一絲絲動搖,卻很快又變得堅毅,看來一時半會是說不出什么來,只好作罷。
兩人走著,突然從前面竄出一人,定眼一看,竟是那剛才久未上陣的旋風刀張誠!身后還跟著幾個勁裝的黑衣人。
張誠奸笑道,"鷸蚌相爭漁人得利,沒想到我張誠此番還能有這種好事"。
慕容荻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看來你我今日時運不濟,早知道出門多看看黃歷了"。
"你看黃歷倒不如多看看我了",一女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隨著女子聲音而來的還有那清脆的鈴聲。
慕容荻看著眼前的女子不由得一笑,"我不是讓你回客棧先睡嘛,你怎么又溜出來了"。
白雨汐笑了笑,"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偷偷摸摸的溜出來,我還以為你是找誰家姑娘呢。沒想到你還有這種癖好"。
說罷,白雨汐捂著肚子笑了起來。這不像自己說的話,或者說不應該是自己這個身份該說的話,但是自己卻說了出來。
慕容荻聽到這句話不到沒有生氣,反倒呵呵一笑。能在國紀法律,道德準繩的基礎上能做自己是件很勇敢的事情。
"你先帶他走,他受的傷很重,需要靜養。五里外有座破廟,你先帶他去那里躲避一下,我來收拾收拾他們幾個",慕容荻溫柔的看著白雨汐說道。
"好的,你一定要跟來",白雨汐說道。
慕容荻點了點頭。
風很大,吹在臉上如刀子一般,冷的直打哆嗦。
破廟中四處漏風,連屋頂也破出了個大洞,就像小孩漏腚的似乎一樣。
盡管生了篝火,白衣雪還是冷的渾身發抖,額頭上汗水滲出來一片,連貼身的衣服都滲透了。
白雨汐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熱的燙手。她將手帕包裹著冰塊,放在他的額頭上,試圖幫他降降溫。但剛降下去的溫度不消片刻又上來,手帕中的冰塊也都融化,溫度也變高了。
看著不斷發抖的白衣雪,白雨汐將他抱在懷里,脫掉緊緊裹緊了他那發抖的身子。廟外的風吹了進來,將篝火吹的四向搖擺,慢慢的篝火熄滅了,廟中陷入了黑暗。
夜之所以美好,是因為逃避現實的光芒而獲得額外的稱贊。陽光下不但能看到美好的事物,但同時也能看到折射不到的黑暗角落。而夜色卻給人最好的庇護!
冬日溫暖的陽光透過房頂的漏洞打在了那尊佛像之上,仿佛是那佛像發出的燦燦金光。佛像經歷了風雨的侵蝕,右側臉上的漆已經脫落,連胳膊都缺少了一只,一雙渾濁不定的眼神在凝視著破廟之外,似在注視著人間的疾苦,卻無動于衷。
? ? ? ? 一只蜘蛛從佛像的頭部垂了下來,一根很細的蛛絲在光線中泛著幽幽藍光。這只蜘蛛一直垂到男人的臉上。男人似在沉睡,堅毅的臉上蒼白,像是大病初愈之后的虛弱。
白雨汐睜開眼看著躺在懷里的白衣雪,安靜的像個孩子一樣,呼吸雖然微弱,但總算還均勻。她摸了摸他的額頭,燒總算退了,看來是緩過來了。
她突然聽到了腳步聲警惕的看著廟門,只是在地上坐了一夜,腿腳早已發麻,不能立刻起來。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男人,一個有些疲倦和傷痕的男人。
"你回來了",白雨汐歡喜道,隨即才想起自己還抱著另外一個男人,而且還同自己裹在一件外衣之下,怕慕容荻生氣,忙起來一顛一坡的走向慕容荻,差點摔倒。
慕容荻忙上去扶住了她。
"我……",白雨汐剛要說話,慕容荻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慕容荻溫柔的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么做,那畢竟是一條人命"。
"你不怪我?",白雨汐問道。
"不怪,只是……",慕容荻頗有深意的頓了頓。
"只不過什么,你快說嘛,你怎么總賣關子呢?",白雨汐撒嬌道。
"只不過有點酸,酸的牙疼",慕容荻說道。
"就你最壞了",說著白雨汐在慕容荻臉上親了一口,也不管他臉上臟兮兮的。
白雨汐緊緊抱著慕容荻,把頭埋在他懷里。在她看來,他的心跳是最美聲音。
慕容荻摸了摸她的秀發,輕聲問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白雨汐抬起頭滿目星光的看著他,"已經退燒了,再修養幾天就能恢復了"。
慕容荻總算放心了。
"哎,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白雨汐問道。
"旋風刀的刀法雖然在武林中排不上號,但也算有其獨到之處。對付他雖然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只是先前中的毒也需要調理,所以花費了一些時間",慕容荻說道。
"那你現在怎么樣?"。
"已無大礙,我受的傷主要是中的毒,你也知道我有毒性的抗體,只需要調養一下就能恢復,你別擔心",慕容荻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里面談情說愛的,可不可以先緩緩再說",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廟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