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徐陽又一次發來微信消息的時候,蔣晏淳正和陳晁坐在星巴克室外的椅子上等著電影開場。
陳晁正興致勃勃的向蔣晏淳炫耀他最近練出來的肱二頭肌,白嫩的臉就算剃了個刺猬頭也還是漂亮的很,這樣一張臉配上鼓脹的肌肉簡直辣眼睛。偏偏他一邊擰著勁揚著膀子,一邊對著正對面的玻璃外墻自我陶醉著,全然不顧蔣晏淳的白眼。
“哎呦我的天,你可夠了啊,明知道我最討厭肌肉男了。”
蔣晏淳連著兩天趕論文累成了狗,研二的日子真心不好過。好不容易周六出來浪一回,果斷穿了件大紅色撒櫻花的前胸后背都很涼快的裙子,唇也紅的濃烈,連腳指甲也涂著紅。偏生她皮膚白的要命,到鎖骨處卷成墨云的發濃黑的很,精致的五官微微化了點妝便出奇的明艷,隔壁桌的男人覺得她翻著白眼也是靈動嬌媚的,時不時偷瞥一眼。
陳晁簡直吐血,挺著胸膛嚷嚷著“我這又不夸張,沒覺得我變得更man了嗎?”
蔣晏淳無力托腮,“高中那會子你那韓式非主流長劉海蓋著,耳釘閃著,把你媽氣的胸口疼,把學妹學姐迷得神魂顛倒的時候,跟現在完全不是一個畫風啊。”
陳晁挑眉訕訕一笑,“哎你能別再提起這段嗎,誰還沒個年少無知的時候。”
蔣晏淳歪在藤椅上,單手托著下巴,咯咯咯笑的不停,兩個酒窩深深的綻著。
突然看見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眼睛一瞥,發現是來自徐陽的微信,笑容不自覺就淡了。
微皺著眉頭漫不經心的拿起手機,點開消息:
七夕快到啦
相識就是緣分
朋友回個【擁抱】
暗戀回個【害羞】
喜歡回個【玫瑰】
對象回個【親親】
妹子回個【愛心】
(群發滴)愛你,七夕快樂【玫瑰】【玫瑰】【玫瑰】
蔣晏淳盯著“群發滴”三個字,嘴角瞥了瞥,真是欲蓋彌彰。
照例選擇不回復,往后一靠,把手機扔回桌上,心里略煩躁。
剛開始徐陽不知道從哪個大學同學那又要到她的微信號,先是一個狀態不拉的點贊,接著打著關懷同學的旗號聊天,蔣晏淳過了幾小時回復幾個字,他居然能毫無芥蒂的立即再發送好幾條消息,如此反復,直到蔣晏淳不再理會為止。
一個冷淡應對,一個熱情維系,倒也算保持著同學關系。
直到情人節那天,他突然發了句“我愛你”,手機屏幕亮起消息時,蔣晏淳的爸媽正坐在她旁邊看電視,掃了一眼她手機突然表情就怪異起來。差別是蔣媽媽眼底透著興奮,蔣爸爸透著不爽。
蔣媽媽干脆利落開問,“是誰?”
蔣晏淳一把抓起手機,點掉消息,再仿佛燙手一般將手機“咚”一聲扔回茶幾上,聲音干硬“神經病”。
蔣媽媽平常說話像小鋼炮一樣居然難得的拖著音跟蔣晏淳說“不是我說,過完年你都23了,也該找對象了。”
出了名的愛閨女的蔣爸爸居然也點點了頭,引來蔣媽媽和蔣晏淳兩人驚奇的目光。
蔣晏淳無語,抓起手機便蹭蹭上樓,甩下一句“我跟你們說過的,我30歲沒結婚你們也別催我!”
進了房間往吊椅上一躺,一陣陣氣惱,干脆玩起了游戲。因為從小就極容易和男孩子相處,經常被他們帶著玩游戲,所以蔣晏淳的LOL玩得極好,她的性格就是一旦做某事便非常專注。
一玩就是兩個小時,再點開手機,發現徐陽在一個小時之后又發了一條“之前消息是群發的,哈哈,收到的都是好朋友”。
蔣晏淳真心煩躁,都這么多年過去了,徐陽怎么就不死心呢,連婉拒的話都懶得說,直接無視。事實上,從這之后徐陽無論是發節日祝福還是評論、點贊,蔣晏淳都再未理會過。
如今他又來這一套,蔣晏淳受夠了這時不時的試探,每一次的無聲拒絕都提醒著她的心狠。
陳晁吸了口冰,看見蔣晏淳突然敗興的臉,賊賊的問“怎么,誰惹你了啊”。
蔣晏淳略帶煞氣的眼掃向陳晁,突然眼睛轉了轉,露出甜美的笑,拿起手機打開自拍軟件對陳晁說“我們來自拍一張吧,發個朋友圈~”
雖然和陳晁從娘胎里就認識了,但是倆人都沒在各自的朋友圈傳過單獨的合照。蔣晏淳是一直在潛意識里規避和男生單獨合影怕被人誤會,陳晁是為了能更肆無忌憚的把妹。
兩人的關系真的可以稱得上青梅竹馬,誰讓兩人的老媽是手帕交呢,同一年結婚生子,也曾開玩笑認娃娃親,不過蔣晏淳和陳晁想想都覺得惡汗。沒辦法,實在太熟了,手碰到一快都以為是左手牽右手。更別提初中之前蔣晏淳是個十足的假小子,女孩子發育的都比男生要早,再加上陳晁從小長得一副弱雞模樣,小時候經常被蔣晏淳騎在身上打。
即使后來長大了,陳晁的個頭對比蔣晏淳占了壓倒性優勢,但是心理上還是對蔣晏淳發憷。蔣晏淳這個女人對外是女神,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是女漢子。
基本上蔣晏淳把假仙面孔在陳晁面前掛上的時候,都是要算計陳晁或者在陳晁爹媽跟前豎立好孩子模范然后讓陳晁挨訓的時候。
所以這會子,陳晁看見蔣晏淳對自己露出嬌笑,瞬間寒毛聳立。冰也不吸了,陳晁警惕的問“你想干嘛,難道是要發給胡月棠?!”
蔣晏淳嗤笑一聲,鄙夷的看著他“你有膽躲著她,怎么連張照片都不敢讓她看到。不是我說,你們倆不會真分了吧,兩年前還真愛無敵,要死要活在一起的啊”。
陳晁突然蔫了,伸手從煙盒拿了一根煙塞進嘴里點燃,天生爽朗的眉眼皺搭著,煙氣吞吐間染上了疲倦。“我和她,最近大概都需要靜靜。”
“靜什么,你可別來這套啊,人家小胡同志那么嬌滴滴的,你玩冷淡人家不得哭死啊。”
“我沒有玩!之前考研的時候想打電話跟她說說話,她都說忙忙忙!最后沖刺階段一打電話就吵架,讓我給她個交代,逼我結婚!不結就分手!你說我沒房沒車沒成就,怎么結婚?!現在考上了,她倒是有空來理會我了。”陳晁少有的在蔣晏淳面前爆發出了戾氣。
蔣晏淳怔了怔,她也曾為了戰勝千軍萬馬的考研奮斗過,自然知道那段時間的身心煎熬。更何況陳晁已經是二戰了,心理壓力更大。所以蔣晏淳這兩年時不時地在陳晁學習苦悶的時候開解他,給他打氣。
小胡姑娘平時都溫柔如水,怎么在關鍵時候犯擰呢?
想了想,蔣晏淳說“你也別全怪人家姑娘不理解你,她不同于我們還在讀書,工作都好幾年了,家里人估計催著安定下來。你當初選擇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可是不顧一切的,說什么高中的時候就喜歡她,同學聚會后怎么都擋不住感情,硬是和賀琳分了手跟她在一起,害得我現在碰見賀琳都覺得尷尬。”
“陳晁,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雖然我之前一直為了賀琳罵你是渣男,但其實我挺羨慕你們倆過了那么多年還能在一起的。不要輕易辜負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念頭。”
陳晁吐出一口煙,轉向蔣晏淳,“我知道,我也舍不得,所以才想要靜一靜。倒是你,你還喜歡老祁啊?”
蔣晏淳反射性的挺直了腰桿,面皮繃緊,揚起了下巴驕傲的說“嗤,我早就不喜歡了!”
陳晁挑眉壞笑,散去了陰郁的情緒,拿起手機翻通訊錄,“成,老祁現在也放暑假在家,我把他約出來”。
蔣晏淳瞬間急了,跳起來就要搶手機,可陳晁的個頭實在高太多,蔣晏淳咬唇跳腳怎么都夠不到手機。
生怕行事風風火火的陳晁真的撥出去,蔣晏淳泄氣地放軟了聲音“我不想見。陳晁,我不想再見他了。”
陳晁不以為然,“怕啥,怎么也是老同學啊,往常回來不都要聚會的嘛”。
蔣晏淳疲軟的靠進椅子里,低頭吁了口氣,抬頭看進陳晁眼里。“我已經不想再繼續假裝客客氣氣的同學關系了。”
從陳晁有些凝重的臉上移開目光,蔣晏淳偏頭看向路邊熙攘的人流,默默地想“已經裝了十年了,真的夠了。”
突然眼神和一個男生對上,蔣晏淳反射性的睜大了杏眼,她的眼睛是五官中最出彩的地方,大而澄澈,別人看見都要流連兩秒。這會子因為怔忡帶了幾分無邪,偏偏臉龐又極艷,讓男生不由得呆愣了一下,和蔣晏淳對視的瞬間表情局促了幾分。
只滯了一下,蔣晏淳便緩過神來,她收首斂目一笑,再抬起面時又恢復成了眾人眼里永遠明艷動人的姑娘。
打開自拍軟件,蔣晏淳歪頭示意陳晁湊過來。
陳晁又掛上了賤賤的表情“你告訴我為啥突然要發,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賣身的!”
蔣晏淳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吐出兩個字,“徐陽”,并把微信消息亮給他看。
陳晁驚呼“天吶,就是那個據說從大一開始便對你念念不忘的徐陽啊!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他也是夠癡情的啊!”做仰倒狀,表情浮夸至極,聲音大的引得旁桌的人都看了過來。
蔣晏淳氣得一腳朝他小腿上踢了過去,“嘰嘰歪歪煩死了,到底拍不拍!”
陳晁不自覺瑟縮了一下,“好好好,怕了你了。”
拍的時候陳晁這貨逗比屬性又開始燃了,非要擺出肱二頭肌做威武雄壯造型,蔣晏淳看著照片里的自己和旁邊的逗比,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發,感覺太跌份了。
微信又彈出了信息,來自徐陽的,“哈哈有趣的惡作劇,收到的人要一直開心!”
蔣晏淳眼神微定,接著發了和陳晁的合照,輸上文字“開心。”
發送完畢,看了看時間,對陳晁說“走吧,電影快開場了。”
兩個半小時的電影結束,蔣晏淳打開朋友圈,好多熟悉兩人的朋友瞎起哄,蔣晏淳微笑著回復打趣。也有個別的酸言酸語,大學同學有的還@徐陽,但凡此類蔣晏淳便沒有回應。
平時經常秒贊的徐陽一直沒有動靜。一直到蔣晏淳晚上臨睡前都沒有動靜。
但是祁昱居然點了贊。
手指不由自主的在那個名字上點了一下,看見他的朋友圈還是荒荒的幾條,最近一條動態還是過年時候的,“今天同學聚會,很開心。”
蔣晏淳恍惚的算著,那會子好像是寒假的時候,冷天的晚上只有陳晁他們幾個能喊得動自己出去,有那天和陳晁下棋,把他贏得顏面無存,誰知他卻趁著上廁所的時候偷偷叫了祁昱來。
蔣晏淳那會子又是棋局大好,對著撓頭抓腮的陳晁笑得花枝亂顫,突然就發現祁昱直視著自己走了過來。蔣晏淳甚至能清楚的記得,他那天穿的一身黑長的羽絨服外套,裹著米色圍巾,襯得他白凈的臉亮的能刺傷眼。
蔣晏淳身體突然發僵,心跳聲快要大到所有人都能聽見。
陳晁注意到異樣,扭頭發現祁昱來了,起身嚷嚷著“祁昱你快來,蔣晏淳這女人厲害的簡直不是個女人,快贏回我們男人的雄風!”
蔣晏淳聽見這話都快氣炸了,恨不得用眼刀刮了陳晁。但是祁昱已經在對面坐下,她只能假裝淡定的盯著棋局,等待和他的博弈。
那天晚上她拈棋子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一貫來明晰的思路也變成了漿糊,卻實在不愿在祁昱面前表現的太糟糕,只能竭力保持清明。
但是最后居然是她贏得多,猶記得最后她因為意外而開心的咯咯笑時,祁昱笑著說“果然厲害”。
蔣晏淳想著“我在你面前一點都不厲害”,突然意識到自己又控制不住的窺視他的朋友圈,再次自我厭棄了一把,惡狠狠地關掉手機準備睡覺。
閉上眼,她想起了徐陽,她其實一點都不習慣這樣殘忍的對待別人。
但是徐陽,我已經堅持十年了,如今已經決定算了,你也算了吧。
當你對別人長久的無法忘懷時,可能有人也對你長久的無法忘懷。
你清醒的知道怎么也無法成全他,同樣意識到別人也無法成全你。
竟是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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