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是52赫茲的鯨

誰有我倒霉。

我叫小小,我想我是這世界上最倒霉的藍鯨。

有這個名字是因為我出生的時候只有五米,而其他幼鯨都有七米長,這也就奠定了我一路被嘲笑的基礎。

有一次上生物課,老師說藍鯨是世界上最重最大的生物,甚至比史前的恐龍體積還要大,同學們都感到十分自豪,我也不例外。可下一個瞬間,他竟然把目光轉向了我,然后嘆了口氣。我的內心是十分憤怒的,我反駁他,反駁開始哄堂大笑的同學,然而沒有人聽的到我的聲音。

這是我被看作另類的另外一個原因。

他們都認為我是一只可以聽但是不能說的鯨。

醫生說我的身體很健康,所以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后來就歸結為是出生時候被托舉出水面呼吸的時候晚了幾秒,所以造成了發音器官的損傷。

和現在的我一樣,當時的我也在不停的反駁。可是爸爸媽媽還是一臉難過的看著我,喂我吃很多苦苦的藥。

可我明明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歌聲,可以捕捉食物,黑暗中也不會撞到柱子。這些都說明我可以發出聲音的不是嗎?

后來我想可能是因為我比較倒霉,所以不能順利的和別的小伙伴交流,甚至沒有什么朋友。

那天我趁著爸爸媽媽不在家和兩個哥哥一起溜出了家門,我們游了很久,就在決定回去的時候一陣大浪襲來,我被打暈了。醒過來的時候周圍是一片陌生的海域,找不到哥哥們的身影,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瞧,就說我是一只倒霉的藍鯨吧,現在連家都丟了。

我用了好久才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不再整日里感到恐懼和慌亂。然后體內的冒險分子就開始出現,他告訴我反正我也是家族里的另類,不如趁此機會,好好四處看看,沒準還可以找到和我一樣特別的鯨。

于是我就帶著尋找同類的目的上路了。

我在海里四處漫游,循著聲音一路發現了很多藍鯨。可結果還是一樣,他們都聽不到我的聲音。

和上一個部落告別之后我來到了大西洋,遇到了一只幼鯨,他看起來只有幾個月大,孤身一人,只知道哭泣,而且很害怕我的靠近。這讓我想起了剛迷路時候的我,于是我打算做一只善良的鯨去幫助他找到家。

我捕獲了很多美味的魚蝦的給他,終于獲得了他的信任,果然鯨以食為天的俗語一點兒不錯,美食總可以拉近距離。他說自己叫Jack,雖然他聽不到,可我還是自我介紹了一下。他還小,并沒有覺得哪里過于奇怪,就自顧自說了下去。

憑著他的描述,雖費了些功夫,但最終還是找到了他的父母。因為這些天我們相處的很愉快,我就應邀在Jack家住了下來。

說實話這些日子的奔波還是挺累的,但是在別人家除了吃就是睡也著實有些厚臉皮,于是我分擔了捕食的工作。我可是個捕魚好手,畢竟這將近十年的流浪不光讓我擁有了健壯的體格,還有躲避風浪的本領和敏捷的速度。

本想著這下就可以毫無阻礙的睡到日上三竿了,可誰知Jack的姐姐Merry總來敲門,不是說去圖書館就是說去逛街,剛開始我還屢叫必應,后來實在有些煩就一次次拒絕。我想可能是我的英雄氣概吸引了她,可她不懂我,我也不想就此停留。

所以我離開了,在感謝盛情款待之后。

我又開始了我的漂泊,早晨起床飽餐一頓之后向著大海的盡頭前進。我總是唱著歌,歡快的旋律總讓我想起游過的那些海域的美景,或奇特或驚險的故事,雖然沒有其他鯨可以訴說,但我深覺沉醉。

遇到她的那天夕陽很美,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也染紅了海水。我喜歡這樣的場景,不斷地將巨大的水柱噴射出水面,玩的不亦樂乎。

發現有人類的船的時候我們的距離已經很近了,我甚至隱約聽到了幾聲驚呼。在判斷了是一艘客船并不具備攻擊能力之后我就放松了警惕,在我看來,那些呼聲就是對我健碩的身體的贊美,總要有鯨替鯨類爭光不是。

突然船上傳來了一陣歌聲,悠揚動聽,宛若天籟之音。我看過去,然后發現她也正看著我,目光里是我記憶里的溫柔之色,已經久違了的溫柔。

黑暗來臨,船也漸行漸遠了,最終大海歸于一片平靜。

從出生以來,我就一直習慣著大海的寧靜,不曾經入過什么繁華之境,不曾經歷過什么熱鬧喧囂,直到現在才發現有比海浪更美的聲音。

我從來沒想過我們可以再次相遇。

她坐在一塊木板上,發絲凌亂,衣裳破舊,我想可能是前兩天的暴風雨打翻了船,不過碰到了我而不是別的生物還真是十分幸運。

我慢慢地靠近她,小心翼翼地表達我的善意,下一秒沉醉于她的明眸里。那是超越了地中海藍天的清澈,比星辰更加閃亮的存在,仿佛一個宇宙。

然后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問我,你孤獨嗎?

在這之前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孤獨,不明白何為落寞。就算沒有人懂我的憂傷和快樂,沒有人聽我講述這些年我的經歷。

可現在,我覺得被陪伴的感覺真好,有美妙的歌聲,有她的手指輕觸我滿是傷口的身體,有份溫柔不再觸不可及。我多想要給她寬厚的臂膀和能奔跑的岸頭,想帶她去看西伯利亞的雪景和北大西洋暖流。

只是遺憾她終究無法常伴左右。

可終究該是這樣的,她在都市里度過一生,我在海洋里繼續我的旅程,我會永遠記著她的笑容,記得那年初見時她的歌聲和無限溫柔。

“予名兮藍鯨,化島兮孤零。吾性自薄涼,心動亦緣卿。故事幾人聽,吾愛何處歸?只覺大洋中,永復幾安馨。”

又過了很久很久我終于知道我是一只發聲頻率在55赫茲的藍鯨,而普通的鯨都在15–25赫茲,所以我一直被錯過。

可那又有什么,畢竟我清楚大洋的浩瀚,看過這世間最美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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