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前有小津,現在也有山田洋次、是枝裕和,都是讓人舍不得看完的主,他們的電影我覺得就適合在北方下雪的冬夜,開好暖氣,倒好酒,躺在沙發里看。
家族之苦的開篇,看著老爺子把脫下的衣服胡亂扔著,老婆子在一旁任勞任怨地撿起來,甚至當老婆子說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可能忘了吧,老爺子竟然沒有任何回應,仍舊數落她的小說夢,這個細節已經把兩人的隔閡亮的切切實實,所以后來老爺子問起你要什么禮物,我就心想她不會是要離婚吧,果然果然,雖然情節變化的讓我們和老爺子都啞然失笑,可卻不得不佩服導演的功力,細節信手捏來,他不會失手,觀眾也不用擔心接不住。
那場家庭會議,論調度、論表演、論節奏都可稱道,舉重若輕的爐火純青,幾處摔跤、爭吵都自然得當,頗見火候。
關于離婚的理由,我喜歡老太太鄭重又孩子氣的表達方式,雖然其他的孩子多半是覺得她孩子氣的成分居多,因為人們無法接受因瑣碎或者看起來不像樣的理由而離的婚,可我覺得比那種大吵大鬧才離的婚,這樣的更人性。
居酒屋老板娘和兒媳都用了同樣的話勸老爺子:你要是愛她,就要把這份愛意傳達給她。老爺子的感受和其他結婚多年的男子一個樣,既覺得老夫老妻了有點不好意思,也覺得老夫老妻了沒必要,其實,無論什么時候,愛都需要表達,親人更甚,因為他們更容易成為我們最熟悉的陌生人,最后老太太聽到那句話便滿足地撕了離婚書,更證明了表達的珍貴(雖然我更希望能離成),親密關系建立以后,它的成長路徑有兩條,一是不斷深入不斷變得無間相通,另一條路就是由于性格或懶惰或其他緣故導致感情里增加了客氣,停留在表層的尊重阻隔了親密關系的深入(后者在日劇中多有描述)。總想起李安說的那句,結了婚生了孩子,也是要努力才能贏得家人的尊重啊,是啊,不要以為老夫老妻了就不必在乎不必表達,你還是要努力啊,去維持愛的能力,去傳達你的愛意,不能掉以輕心,甚至懶得經營。
有意思的還有,兒媳在公公摔倒眾人忙亂散去后收到姍姍來遲的高價外賣,忍住心煩意亂,還要輕描淡寫地接話說剛才救護車不知是誰家的老人出了事,緊接著是老婆子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接到孫子棒球隊報喜的消息,也不由的提振語氣道出祝賀,這種微妙,不是老成的導演拍不出來的,人生啊,就是這樣,悲欣交集由不得你。最后借由小津導演的東京物語收尾,算是致敬,也是一種玩味,其實發生在每個家庭里的故事就是那么多,就是那么平凡,就是那么讓人無奈又歡喜,看你怎么體味。
關于山田洋次的這部電影,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壞消息是黃磊要改編家族之苦,預告片也看了,叫麻煩家族,也有不少大牌,倒不是不相信黃磊能力,只是有珠玉在前,而且這種日式拿手的家庭溫情題材,如何在不同文化氛圍的移植中不變成中式婆媽鬧劇,這就著實考驗編劇的功力了,我當然是并不看好的。好消息是家族之苦2在今年的北影節首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