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還在睡覺,她應該會一直睡到中午才會醒。所以要想填飽肚子,我們只能自己動手弄吃的了。
我走到廚房,小金金很自覺地跟在我身后,一起進了廚房。
壁櫥右上角的柜子里存著干糧,這我知道,梅每當趕稿的時候,為了節省時間,就只吃干糧,或者簡易食物,所以那個壁櫥一定還有大量的存貨。
但是,我不夠高。夠不著那個壁櫥,我將目光移向蹲在一邊的小金金。它現在盡管蹲著,但還是要比我高出兩個頭。
“去,小金金,站起來給我倆拿早餐!”我對它說。(其實只是發出汪汪的聲音)。
它歪著頭望向我,回應似地也汪了兩聲,期待著我能給它食物。
“你去拿!站起來就能拿到了,很簡單的!”因為肚子餓,我固執地希望它能聽懂我的話。
它望著我,臉上一臉興奮,激動地也發出汪汪的聲音作為回應。
“站起來!站起來就能拿到了!”我提高了聲音。
汪汪汪!小金金也提高了聲音,還原因不明地愈加興奮起來,身體扭動,又開始搖那條不存在的尾巴。
我胸中憋氣,原本剛起床就容易有起床氣,加上肚子餓,再加上溝通不暢,一股火開始在我的胸腔里積聚。
房間的另一端,粉色的大床上,蓬松被子下方的那個人動了動,從被窩里探出頭。
梅睡眼朦朧,朝噪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她看見阿景和金毛兩人蹲在廚房的地板上,正互相汪來汪去。
她坐在床上沒動,慢慢地將雙手從被窩里抽出來,然后兩只手的手指扣在一起,緩慢地攪動。
阿景就在距離她十幾米的地方,她看著他的背影。
就兩天前,她還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看見阿景了。那個阿景,那個她曾經幻想著,會把戒指輕輕地戴上她無名指的那個男人,打電話跟她說分手了。
他跟她說分手了。梅的手指攪動著,指節處已經被擠壓得發白。
今天早晨,詩人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如果你把我吵醒,只是為了開一個玩笑的話。”梅的聲音充滿殺氣,“我一定會去把你的破書店一把火燒掉。”
“阿景有麻煩了。”詩人張口直切主題,其中停頓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煙,“他瘋了,不,準確來說,是精神分裂。”
“什么?”梅的神情頓住。
“阿景現在以為自己是一只狗。”詩人說。
以為自己是只狗?
梅愣了幾十秒。
詩人一口接一口地抽了好幾口煙,等著。
陽臺上的風通過手機話話筒傳到梅的耳邊,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你說的是真的?精神分裂……?”梅倒吸著涼氣,“為什么會這樣?”? ? ?
“不知道。”詩人又頓一下,“我想你可能會知道,所以我打電話問你,前段時間,他還跟我說,他想自殺。你想想,他最近有沒有顯露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梅眼睛直直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她慢慢地想,昨天,阿景跟她說了分手,然后她的卡上多了五十多萬的數字。
是分手費嗎?
她記得她當時的嗤之以鼻和鉆心之痛。
睡了一覺之后,這些感覺并未淡去。
詩人繼續說:“阿景現在認為自己是一只狗,失去人類的智商和過往所有的記憶,無法生活自理。他需要人照顧。
梅坐在床上,看著阿景的背影,枕頭邊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接連來了幾條新的微信消息。
她沒理,下床穿上拖鞋,朝廚房走去。
我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身上那干草和郁金香的氣味早就充滿了我的鼻子。
我抬起頭看她,小金金慢了半拍,也抬頭看她。她從柜子里拿出兩只碗,洗干凈,在兩只碗里都均勻地倒滿玉米片,淋上冰凍的牛奶,然后將碗放在我和阿景的面前。
因為肚子餓,我也就沒有在乎太多,低下頭,舌頭卷著冰涼的玉米片就吃了起來。
小金金也和我一樣,俯下身,把嘴伸到碗里面,笨拙地伸著他人類的舌頭,一下一下地卷玉米片吃。
梅忽然一個健步上前,拿走了小金金的碗。
“阿景,你別這樣!”梅的聲音都變了。
小金金抬頭看她,一臉錯愕,牛奶布滿了嘴唇,正從嘴角邊流下來。
我不愿意看到梅此刻的表情,那種痛苦,我不想看到。此時我的變得敏銳的感官感覺到她正在顫抖,仿佛一只被清晨的寒意凍得瑟瑟發抖的蝴蝶,她在發抖!
“阿景,你別這樣……”她又說了一次,但是聲音不抖了。她拿著碗,轉身走到客廳去,把碗放在桌子上。
“過來這里,你快過來這里。”梅朝它招手。
小金金明顯又錯愕了一下,歪著腦袋看梅,直到梅第三次叫它過去,它才遲疑地從地板上站起來,四肢伏地地朝梅爬過去。
梅把一把勺子交到它的手里,讓他吃。
小金金手里拿著勺子,把頭朝碗伸過去,再次把嘴伸到牛奶里。
“不,不是這樣子的。”梅輕輕拉開它,拿過勺子,勺起一勺喂它。
汪!
小金金原因不明地吠叫了一聲,眼睛一直盯著梅的眼睛,梅很快又把一勺玉米片放進它嘴巴。
我蹲坐在廚房的地板上,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看著“我”被梅拿著勺子喂食。盡管是在戀愛最親密的時候,我們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
我們偶爾相互喂食零食,但是梅卻從沒喂我吃過飯。
一種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的嫉妒情緒在我的胸腔里彌漫開,滿嘴的牙齒忽然之間好癢。
算了,好狗不跟渣男斗。
我狂吃了一會兒,將玉米片吃到見底,然后奔到梅的身邊,熟練地把下巴放在她腿上。
“狗狗,你吃飽啦?”梅望向我,臉上痛苦的表情稍微有些舒展。
我蹭蹭她,她的體溫順著我的皮毛傳過來。她騰出那只空余的手輕輕拍我的頭,我開心地搖尾巴。
哼,你看什么看,雖然你是個人樣,但你看看她愿意摸你嗎?我得意地望向小金金,賤賤地吐出舌頭。
在梅給小金金喂飯和給我拍頭期間,臥室里的手機又接連震動了好幾次。
梅沒聽見,但是我能。那種震動的頻率不是短信,而是有人打電話來,而手機處于靜音震動模式。這個早晨原本是梅的睡眠時間。
吃完飯后,梅打開電視給我們看,自己回到房間,翻出了畫筆,開始工作。
小金金坐在地板上,有些茫然地盯著電視屏幕,那上面正在上演一部周星馳的電影,叫做功夫足球。它似乎不習慣坐沙發,大部分被主人寵溺的金毛都喜歡和主人在沙發上或者床上廝混,但小金金顯然與它們不同。
不知是偶然還是梅故意使然,電視機上正在播放的功夫足球,對于我和梅來說,是一部有回憶的片子。
那時候,我只有22歲。
穿著可笑的寬松牛仔褲和黑背心,頭發有些長,甚至遮住了我一半眼睛。我剛來到這座城市,帶著我征服世界的夢想。
到三十歲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是一個千萬富翁了吧。我當時想,到那時我的名下至少已經有了一家上市公司,還有幾支正在飄紅的股票。
所以那時候我總是步履輕快,盡管走在人生嘈雜的街上,心中卻充滿了歌曲。
當一個人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時候,好運也往往會在這個時候來敲門。
一年后,我沒有掙到錢,但是有了一個全世界最棒的女朋友。
梅那時候19歲,是一所藝術學院的大二學生,她那時候總是穿薄紗的碎花裙,配棕色的小靴子,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從英國電影里走出來的女孩子一樣。
剛開始的交往的時候,因為我個人的惡趣味,我希望她換上藍白相間的水手裙,加上白色襯衫。
第二天,梅沒有回我短信,沒接我電話。
第三天也是一樣。
第四天也是。
實在沒辦法,我從詩人的書店里搶來一大堆絕版書,沖到她宿舍樓下,揚言要把它們一把火燒掉,她才從窗戶里露出半張臉。
“為什么不理我!?”我撕心裂肺地喊。
路人紛紛側目,甚至有些背著書包的閑人還停了下來,就站在不遠處圍觀。
梅隔著窗戶望著我,美麗的牙齒咬住下嘴唇。
“我做錯了什么嗎?!你說啊,你說出來我一定改!”我晃著手里的絕版書。
梅還是不說話。
周圍聚集的人群更多了,他們一定覺得我是大傻逼,都要被女孩子甩了卻還是這么不知好歹地執著。
過了十多分鐘,褲帶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有新短信來了。
我掏出手機,劃開手機屏幕,嘴角就浮現出微笑。
“QQ說。”梅發來的簡訊。
這一刻,我知道我活了。
“晚上去吃點兒什么吧。”我直接跳過那個不愉快的話題。
“我才不想和你出去。”手機上彈出來一行字。
“可是,我想和你出去啊。”我手指飛快,不假思索。
“好肉麻,干嘛老是說這種話……”慢吞吞地發過來。
“是嗎?哪里肉麻,我怎么不覺得。”我依舊回得飛快。
“……”
“我知道詩人那家店附近有家新開的火鍋店超級好吃的哦,我們今晚去吃好不好。”我繼續保持火力。
“新開的店你怎么知道好吃?”
“詩人跟我說的咯。”
“……”
“陪我去吧,好不好?”我感覺到眼睛有東西在里面打轉,我真怕她再拒絕,真的。
“阿景,”梅一本正經,“你為什么這么色?”
“哈?!”我大跌眼鏡,盡管我那時并沒有眼鏡。
這話題為什么轉的這么快?
“為什么這么說?”我腦子轉得飛快,心想:如果女朋友說男友色,那他是不是要完?
“那你為什么叫我穿藍色水手服?”
“我只是隨口一說……”我快速移動光標把這句刪掉,一個字一個字地換成另外一句,“你不喜歡就不穿了,永遠也不用穿。”
讓藍色水手服見鬼去吧。
屏幕那邊沒了聲息,我抓著手機,一次又一次地點亮屏幕,等待。
我手心開始滲出汗珠,將手機屏幕的邊沿染上一層霧氣。
“哦……”梅說。
“去吃火鍋好不好?“我快速回。
”哦……”
YES!!!
然后,最后那天晚上我們并沒有去吃火鍋,我們先是去甜點店,買了很多各式各樣的甜點,然后去了一家個人影院,在包廂里放功夫足球。
說實話,這比去那家火鍋店好了太多倍。
我趴在沙發上,望著電影里的足球飛來飛去,一群中年人組隊裝逼,默默地回憶那時候所有的細節。
靈魂轉移,但是智商保持,記憶保持,對于此,我想大呼萬幸。接下來的日子,就讓我這樣呆在梅的身邊,帶著以往和她的所有記憶,呆在她的身邊。
這時,房間的門鈴響了起來。
鈴鈴……
響了兩次,又響兩次。
鈴鈴……
是詩人回來了?還是有快遞?
我從電視機上移開目光,轉向門口,梅從臥室走了出來。
一束玫瑰花,不,準確的來說是一大束玫瑰花從打開的門縫里擠了進來。
“小姐,你的花,請您簽收。”精力充沛的快遞小哥露出笑容,一口白牙。
梅愣了一下,然后接過花,關上門。那束玫瑰花大到將她的臉都遮住。
是九十九朵,我的直覺告訴我。
每一朵花都完美無瑕,飽滿鮮艷的花朵上被花農細心地撒上水珠,每一支看起來都想剛剛從某個公主的花園里采下。
誰一大早就送這么大一束花?
梅的表情充滿迷惑,條件反射一般地望了小金金一眼,但旋即微微搖了搖頭。
花束上放著一張卡片,上面用鋼筆寫了一句話,送給可愛的女孩子,梅。
沒有署名,但是我也知道是誰送的,一定是那個杜總監,他早就已經在暗中展開了對梅的攻勢,現在這攻勢正在越來越猛烈。
汪汪汪!
我忍不住對著那束玫瑰一陣狂吠,仿佛那束花是杜總監本人,我想把他趕出房子。
“狗狗不叫了,這是花,不會咬人的。”梅取出一只大大的玻璃瓶,一支一支地將玫瑰插進去,然后放在窗臺上。
“挺好看的,希望它們能開得久一點。”她說。
我沉默了,看著她轉身走進臥室的背影,內心第一次感覺到落寞。我回頭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小金金,它背靠著沙發,呆呆地看著電視,屏幕上,已經老掉的黃金右腳正在被球王蹂躪,為了爭取到他們隊報名的權利,不管球王怎么羞辱他,他都一直卑微地笑,不斷說著討好的話。
我為什么還活著呢?我盯著老掉的黃金右腳那張肥胖的臉和腫脹的眼袋。
既然都決定退出了,都決定要讓梅幸福了,那就遠遠的滾開啊,為什么還要回來,而且還是以這副鬼樣子!?
我知道永遠再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我真心希望她幸福,但是為什么我要眼睜睜看著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接下來三天,我趴在沙發下面,整整三天不吃不喝。無論梅怎么喊我,逗我,拿美食誘惑我,我都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樣縮在沙發底下的最里面,身體蜷縮成小小一團。
梅沒辦法,只能把詩人叫過來,他才剛進門,我就聞到他身上那煙味。
我是不會出來的。我閉著眼睛,耳朵也緊緊地關住。
詩人俯下身,透過縫隙看我。
“這家伙怎么了?”詩人顯然很詫異,因為我看上去簡直跟死了一樣。
“不知道,三天前它忽然鉆到沙發下面,就怎么都不肯出來了。”梅說,“我試了好多方法,它就是不肯出來,我現在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了,詩人,救救我的狗啊。”
詩人沒立即回答,他在房間里走了一圈,然后看見廚房窗臺上的那一大束玫瑰,玫瑰已經開始凋零,紅色的花瓣覆蓋了窗臺,場景美麗而哀傷。
“這束玫瑰是男人送的?”詩人開口問。
梅愣了一下,搖頭說不知道是誰送的。
“哦,那我知道了。”詩人轉身朝門口走去,“這事兒我幫不了你。”他打開門就要出去。
“詩人,你怎么這樣!”梅在他身后喊。
詩人擰開門把:“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在過一段時間,等那只狗餓昏了,你可以用掃帚把它掃出來。“
梅立在原地,難以置信詩人的冷淡,他怎么這樣。
就在詩人開門的那一刻,一個人同時走進來,她身穿鵝黃色大衣,大衣的下擺一直覆蓋到她黑色短靴的上部。
兩人都嚇了一跳,不過那個女人并沒有停留,眼睛直接越過詩人,望向梅。
”梅,我來了,那只狗在哪兒?!“她朝我走過來,黑色短靴篤篤地敲擊著地面。
是誰?我聽見陌生的腳步聲,微微抬一下眼皮。
詩人從后面看那個女人,長到背的黃色卷發,卷發的卷特別小,頭發相當蓬松,從后面看發型簡直有點兒像赫敏。
雖然發型像赫敏……詩人微微皺眉,但是這個女人的裝扮也太奇怪了吧,現在可是初秋,她那件長長的大衣外套明顯太厚實了。發型和裝扮讓這個女人渾身都透出一股怪怪的氣息,感覺像是剛從地球上的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飛過來。
“那只狗在哪兒?”她又問了一句。
“在……”
“不,你等等,不用告訴我。”她打斷了梅。
“我自己來算算。”說著,她從厚外套的口袋里抽一副卡羅牌,快速在桌上展開,手指飛動,口中念念有詞。
聽到這陣動靜,我忽然想起這個女人是誰了。
帕斯瓦。
梅的閨蜜,在打電話給詩人求救的同時,她也打電話給了她。
帕斯瓦并不是她的真名,而是她掛在網上兼職塔羅牌占卜師的網名。她的真名是李莎,一名朝九晚五的標準上班族。原本上班族和自由職業者是八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的存在,更別說成為朋友。
因為塔羅牌,梅認識了帕斯瓦,沒多久兩個八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的人就成了超級好閨蜜。
女人啊,這種生物我還是不太懂……我垂頭喪氣地趴著,心里打定主意,除非我死了,否則沒人能把我從沙發下面弄出來。就像詩人說的那樣,等我死了,用掃帚把我掃出來就好。然后拿一個紙袋一包,扔到樓下的垃圾堆,低碳環保,不會給大家添太多的麻煩。
忽然,我背后一寒,背上的毛發不由自主地一根根書起來,我感到一道目光正朝這個方向注視過來。
不是吧……
帕斯瓦緊接著朝沙發這邊走了過來。
“帕斯瓦的靈力超強的。”梅捏著自己的手指,緊張地看她。
詩人默默抽煙,不置一詞。
而我直接在心里對慫:“靈力超強個鬼頭啊,這件房間只有沙發下面可以藏好吧,這點只要智商正常的人稍微推測一下就能推測出來好吧。”
我其實超煩這個帕斯瓦,因為她的建議,梅曾經跟我提過好多奇奇怪怪的要求,要讓梅開心,我當然不管它們有多奇怪,我都要把它們做一遍。
其中有一件是,要求我把26歲的人生中,所有的糗事都寫一遍,尤其是關于女孩子的,然后寄到一個地址去。我猜想那個地址肯定是帕斯瓦的家,我一想到這女人,在下班之后,穿著睡衣坐在她家沙發上,一邊摳腳一邊讀我的信,我就想啟動超能力讓這個女人永遠從地球上消失。
只可惜,我沒有超能力。只能避重就輕,又無比真誠地把所有糗事都寫了一遍。
永遠不要欺騙女孩子,因為有一個宇宙定理是:紙包不住火。是謊言就一定會有被拆穿的一天。而被女孩子發現你在騙她,那簡直就是一段感情的末日了。
信寄出兩天之后,我妹妹打電話跟我說:“哥,你原來是個大變態。”然后掛了電話。
原來那個地址,是我妹租在大學附近的公寓地址。
呵呵。這一刻,我苦心經營26年的全世界最好哥哥的形象,崩塌了。那些東西嘎拉嘎啦崩碎在地上的聲音我全部都聽到。
帕斯瓦,這輩子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