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破繭成蝶

【前情提要】第十七章? 念起即滅

少年與海,卓瑪與親情,吳桐與未來,小單與不甘,都是他們尋而不得的命運,念起即滅的愿力。正視或珍惜,遺忘或自愈,抽身或刻骨,無悔或執著……念起即斷、念起不隨、念起即覺、覺之即無。一切皆有定數,一切皆在路上,學業終點在即,考驗緩緩揭幕。奔跑吧,影子們。



1.

“相信自己,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能帶好隊伍。”劉長淵一身輕松靠在皮椅背上,“小白,是時候獨擋一面了,這幫孩子是你一手帶出來的,沒有比你更合適的領隊。”

“可是校長,”白指導滿臉愁云,無法理解這種時候劉長淵還能若無其事,“您怎么辦?”

“別擔心,”劉長淵一笑,“就憑他們,還真不能把我怎么樣。去部里接受質詢,最多留幾天談個話,走走程序。”

“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劉長淵淡淡的說,眼睛直視窗外,蕭瑟的北風把樹葉擼了個干凈,天氣又潮又冷,凍徹肌骨。

“這么多年都沒贏過,本屆學生也不是最好的,不過,”白指導調皮的笑,“您說要給我幾個錦囊,這個我倒是有興趣。”

“我什么時候說要給錦囊了,”劉長淵笑起來,“只是給你分析分析。”

“好啊。”白指導搬開凳子坐下,一臉專注。“分析也不錯。”

“老首長去世的時候,我就和金部長聊過。其實,本次教學改革,我還有更遠的考慮,為什么提前這么早讓他們進入專業課,除了實驗教與學的極限外,我還在考慮融合的問題。”

“融合?”


“是啊,金部長和我都意識到,現在的專業設置,甚至是各實戰單位的業務分類方式,或許已經落伍了。”劉長淵習慣性的點了一根煙。

“你看啊,首先,我們的實驗班為什么只開了兩屆就停了,根兒上還是因為專業界限過窄互相交融不足的問題。其次,在之后的南水事件和4C分組的過程中我又發現了很多問題”。

“對,我幾次去部里開業務交流會,一線工作中原有的專業分組早就被打破了。”

“我始終覺得,一個人能學到10個技術,就不要分給兩個人分別學5個。應該是用人來承載技術,而不是用技術來劃分人員。”

“這一點上,FBI、CIA、還有KTB,早就跑到我們的前面,上個世紀80年代就朝一專多能、單人多崗、高度融合的方向發展了。”

“有道理,”白指導雙眼發亮,身體半傾,“校長您教教我,這次我們怎么融合?”

“最終篩選名單出來了嘛?”

“嗯,今天上午出的總成績,按照業務技能比武的方式,兩輪筆試一輪操作,前幾名都是老熟人。”

“我看看,”劉長淵戴上老花鏡,仔細端詳,“莫聲,夏維民器材前兩名沒問題,劉玉明半路出家居然能拿到第五?”

“我也很是驚奇,和鄺野仔細查驗了,成績沒問題,”白指導肯定的點點頭,“這孩子父親去世后,發瘋一樣白天黑夜的學,韌勁非常足,他又有行動組的基礎,所以把他提了上來。”

“嗯,”劉長淵點點頭,“小單和張登云,三人小組只剩兩個,青墨島證明他們是出色的,語言和破譯合作也最沒有障礙。”

白指導不吭氣。她最得意的學生吳桐走了,為此鬧了幾個月別扭,劉長淵知道他心思,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李亦可,葉芝芝。”劉長淵摸著下巴,“兩個女孩子,情報總是出巾幗啊。”

“成績明擺著呢,”白指導不服氣,“女孩子怎么了。”

“女孩子好啊,隱蔽性強,”劉長淵笑笑,“黃興旺、文偉峰,行動的這個兩個倒是拔尖,加劉玉明能算半個,可綜合就只有穆陽一個人?”

“沒辦法,報名上限10人,只能擠壓綜合。”

“名單里的,都入黨了?”

“有兩個還在預備,其余都是,這次為比賽加快了程序。”

“嗯,”劉長淵低頭看著名單,單拳杵在嘴邊,白指導見他在思考,輕手輕腳的起來添水。

“這樣啊,我說個方案你看看。”他站了起來,在房間里來回游走,表情嚴肅起來。

“原來的五個專業,拆并為三組,分別為外勤、陣地、支撐。增加一個指揮組,由你和小林組成。”

“可是老師不能參加啊。”

“沒要你們真參加,你是領隊他是總教官,可以把穆陽拉進來成立指揮部,反正線索確定和比分通報都是你們溝通,索性把學生解放出來專心搞一線的事,統籌指揮協調上報等等都由指揮部完成,你們兩個是隱藏的外腦,由穆陽出面對應,他學的綜合,又隨時可以頂缺。”

“對啊,”白指導也站了起來,“這樣并不違規,我們還多出兩個人手。校長您繼續說。”

“外勤由小單、李亦可、黃興旺、文偉峰、夏維民組成,兩個行動,一個情報,一個語言和破譯,一個器材。基本可以處理實戰中遇到的大多數問題,又不用浪費時間把第一手信息拿回大本營,把分析和破解的觸角伸到了最前端。”

“好!”白指導使勁點頭,“這樣好,比賽只要外面跑的強勝算就大,靈活多了,效率也高。”

“陣地。就是把在桌上做的事情全部集中合一,莫聲和張登云兩個孩子,腦子靈光,但動作能力略遜,適合在后面死磕,他們應該能碰出新的火花來,穆陽隨時補充,這樣指揮部和陣地組就構成指揮+保障+協調+應急的四位一體后方體系。”

“那么支撐呢?”

“這個組,是我剛剛才想到的。”劉長淵狡黠一笑,“比賽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手的工作我們也得做,甚至裁判組的工作也能做,只要在規則允許的范圍內,我覺得什么都不過分。”

“不過分……您是說,支撐專門為了比賽服務,甚至可以打參賽隊的主意?”

“正是!”劉長淵打了個響指,“具體怎么使用,我沒想到,只有靠你在對抗中不斷的調整。劉玉明和葉芝芝兩人性格截然不同各有優勢,用好他們,就可能成為比賽的勝負手。”

白指導下意識的點點頭,努力消化劉校長的新方案。她隱約覺得一個嶄新的格局出現在前方,但又云霧籠繞看不清楚。方向應該是對的,她越想越興奮。

“所以,”劉長淵見她不說話,以為還有所遲疑,“恰恰這次我們有贏的機會!”他繼續拆錦囊。

“你看,對手不像我們是剛剛大四的學生,有畢業留校的,有實習一年的,總之都是學長,據說他們根本沒把我們當假想敵,驕兵必敗,這是一。”

“我們這批實驗班教學改革,通過專業課提前和4C任務錘煉,業務能力其實并不比畢業生差,對于這屆學生,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樣,我恰恰認為他們的素質是近年最好的,今后,他們必將撒出漫天的星火,這是二。”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制度取勝。我們已經調整了分組模式,他們還在延續老舊傳統。多頭作戰,僵化分割已經越來越不適應實戰,我們不僅加入了綜合指揮體系和支撐模式,在框架設計和指揮協同上也已經雙線運轉走在了前面。”

,同時也是劣勢。”劉長淵搖搖頭,“這么分組沒有經過檢驗就匆忙上陣,始終會有風險,孩子們需要一個適應磨合的過程,彼此不協調不熟悉甚至指揮混亂的情況一定會出現,首先問題就會出在內部,沖突爭吵也不可避免。”

“所以小白,你要做好開始就輸的準備,甚至我們的比分會很難看。”

“可是,一旦他們適應了這種高度融合,必定會爆發出強大的合力和戰斗力,這也是我們最后能贏的原因。因為我們贏在體制上。”

“所以要我給你錦囊?我不是諸葛亮,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我可以送給你兩個字,堅持!”

“只要我們認定了融合這條路,誰都不能動搖我們,不管開始怎么輸,一定要給他們強調信心,要讓他們明白,輸,并不是因為我們實力弱或者單兵能力比不過,只是我們還在磨合。”

“而當我們磨合完成,”劉長淵露出冷笑,好似看到暗中的敵人正在摩拳擦掌,“就是他們抱頭痛哭,悔之晚矣的時刻。”


2.

“都到了。”白指導急匆匆走進討論室,黃興旺抱著一堆資料盒跟著,寒冷的天氣里滿頭大汗。

“大家坐過來吧。”白指導揮揮手,見林教官一人站在遠端黑暗處。最近兩人在鬧別扭,不怎么想理他。

“大家都收到命令了,從今天起,我們將代表學校參加四年一度的三校對抗賽。本屆比賽我們是輪值主場,所以我們會最后抽簽。”白指導示意黃興旺分發資料,林教官也慢吞吞踱回了桌沿。

“按照學校安排,今年我們的分組模式會有較大改變,離比賽開始還有3周,大家抓緊熟悉,不同專業多溝通多互學,爭取用最短的時間把同組的基礎業務熟悉一遍……”

“這樣做不是去送死嗎。”白指導突然被林教官打斷,她強壓心中的不快,抬頭看著前方。

“學了四年,最后時刻全數打亂,想認輸不如直接投降。”

“這是劉校長的意思,臨走時他交代過,相關方案也通過校委會審議,況且,我們……”

“嗤,”林教官點了根煙,“又是他。”

“林晨沐!”白指導拍了桌子,驚得一眾組員瞪大眼睛。

“我是領隊你是總教官,雖是臨時的你也必須服從我。大敵當前你冷嘲熱諷,在戰場上我可以直接槍斃你。另外,會議期間禁止吸煙這是劉校長定的規矩,你現在當著學生的面犯忌,我同樣可以處分你!”

林教官被震在原地,白指導第一次沖他發這么大的火,當著這么多學生,的確下不來臺。其實他心里明白她一直都很遷就自己,但實在無法接受這個融合方案,猶豫間,白指導居然像什么都沒發生過,又開始討論。

“我現在先和大家分析分析對手的情況,大家看材料的第3頁。”白指導長出一口氣,旁邊組員紛紛低頭,不敢多話。

“西北軍事學院。脫胎于抗日軍政大學四分校和特科大隊,一向有著‘情報指揮官搖籃’的美譽,教學理念偏向實戰。因靠近紅岸基地,近年新增了很多特種作戰的專業,是近兩屆比賽的冠軍,今年若再次蟬聯,將永久保留象征最高榮譽的‘金號角’,因此,本次比賽他們選派了最強陣容,勢在必得。”

“中央政治大學。是系統內唯一的全科全專業綜合性大學,地處北京,與總部有著天然的親近優勢,不管理論還是實踐一直都是業界翹楚。此外,部里唯一的科研所也設立在此,前沿科技和實驗性技術優勢明顯。”

大家面面相覷,怎么比起來自己的學校這么土呢。

“西軍院這次派出的隊伍,由剛剛留校的學生和特種作戰在訓部隊混編,戰斗力應該是三支隊伍中最強的,帶隊教官來自紅岸,你們幾個比較熟悉。”白指導指了指文偉峰和黃興旺。

“邰老怪?”文偉峰邊說邊瞪眼,被身后的林教官拍了一巴掌。

“瞎起什么外號。”林教官作勢再扇,“我師兄不太按常理出牌,不好對付。”

“那么林教官,請你介紹一下邰領隊。”白指導故意把字咬得緩重。

“他能來帶隊我挺意外的,”林教官假裝聽不到嗔怒,“我們一起在特種部隊服役6年,他把我從新兵蛋子帶成副班長,是狙擊手比武連續4屆的冠軍,有次任務為了救我從直升機上摔下來,腰斷了,退役當了教官。”林教官的語調輕描淡寫,聽得眾人牙根發涼。

“那么他的缺點呢?”白指導問。

“自負。”林教官想了半天,蹦出兩個字。

“這么狠的人不自負也難。”文偉峰插了一句,摸了摸掛在脖上的狼牙。

白指導用紅筆在邰教官的名下重重劃了幾道,接著點到另外一個名字上。

“隊長陳默。專業成績第一,據說已留校,是本次參賽隊中唯一有兩次對抗經歷的學生。”

“上次是四年前,怎么可能。”李亦可隊長聽到對手出現,來了興趣。

“因為他是著名的黑客。”白指導看了看莫聲,“高中時,大多數人電腦都沒見過,他就破解了高考題庫的防火墻,抓到他時還在升級蠕蟲病毒。特招進入西軍院后,立即以新生身份參加了上屆對抗,也是拿到冠軍的重要功臣。”

“這還怎么比啊。”黃興旺泄氣道,“都撒么一幫聳妖怪。”

大家都看向本校紅客天才莫聲,見他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有點懷疑他的能力。

“再就是中政,帶隊的這個人我熟悉。”白指導說到這里語調冰涼。

“駱中業,我們的師兄,優秀畢業生,實習期間就被部里留用,專業上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過為人嘛。”白指導輕笑兩聲,“不說也罷。”

小單盯著白指導的臉,隱約覺得他就是那個人。

“他的弱點我也很清楚,多疑。”白指導干咳一聲,好似要忘掉什么不快的往事,“對抗中,我們可以多加利用。”

“中政的隊伍全是一線實習抽調回來的,有的據說已經參與了大案偵破得到了嘉獎,上次我在南水也見碰到過,的確干凈利落,素養極高。”

“另外就是他們的隊長,到現在都沒有公開姓名,這么神秘應該是個厲害角色,值得關注。”

室內的白熾燈暗暗作響,大家看似研究資料,實則各有心思情緒不高。白指導心想果然被劉校長言中,不得暗暗佩服他長遠謀慮,這次如果沒些奇招,恐怕真是必輸無疑。

“這就放棄了?”白指導笑,“現在大家多少明白為什么要融合分組了吧?”她看著已經坐到旁邊的林教官。對方不吭氣,只是給她添水。

“論專業、實戰、對抗,的確我們弱些。所以我這幾天一直在思索劉校長的分組模式,融合,除了觸角前移、把握戰機、一專多能外,核心是什么?”

十人小組齊齊沉默。經歷了多重磨練,專業上又是佼佼者,各自對專業有不同的理解,可白指導的問題讓他們陷入沉思。

“后來我想通了,是效率。”白指導坐直了身體,看著自己并肩作戰的戰友們,“戰場上瞬息萬變,指揮、作戰、信息處理、情報分析大多是你中有我的全息體系。學習的時候,術業可以有所專攻,實戰時,還陷在各自為戰逐級處理的陳舊模式中,勢必引起效率的落后,而低效必然帶來全方位僵化。”

“這也是我們與對手斗爭多年不占優勢的原因,是時候進行改革了!”白指導站了起來,“我現在終于明白了劉校長的苦心,就讓風暴從我們手中開始狂舞吧,讓他們見識見識裂變的威力!”


“可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從頭至尾躲在遠處中的劉玉明終于開了口,“支撐是什么,把我和芝芝分在這一組,有沒有具體的任務。”

“劉校長沒有明說,我考慮了幾天,冒出了一個大膽的主意。”白指導一臉神秘的微笑。

“你們的任務,就是成為影子中的影子,尾巴上的尾巴。我們的勝負,很可能就由你們決定!”


3.

“假惺惺的搞什么歡迎儀式,”李亦可一臉不情愿,“真刀真槍對抗,還要微笑握手。”

“行了吧。”劉玉明目不斜視,“對抗而已,還真是敵我矛盾?”他邊說邊暗暗在心里記下對手的主要特征。

冬季的校園灰暗安靜,寒假剛至,四處冷冷清清,偌大操場只剩下參加對抗的師生和校方的工作人員,黃副校長代替劉長淵主持儀式,也不知道為什么,安排在了寒冷的露天操場。

跺跺凍麻的雙腳,兩輛大巴終于前后開進了跑道,他們見狀立即繃直頷首,力圖用最好的狀態迎接對手。

李亦可站在隊首,身后是她的10人小隊,她以隊長身份與另外兩隊交換隊旗,并作友好磋商。

先下來的是個白衣的少年,接近零度居然只穿了一身常服,削瘦的下巴,濃眉星目,身高足有1米9,挺拔似顆青松。

他快步走到李亦可面前,修長的手指緊緊握住她,李亦可覺得一股熱流涌遍全身,冰涼的手腳頓時溫暖起來。

“你是李亦可吧,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陳默。”

話音未落,邰教官一身怪叫擦身而過,沒等大家反應,已把文偉峰的頭給死死箍住,順手又拽過旁邊咧著大嘴的黃興旺,幾人親密無間,絲毫沒有對手的樣子。

文偉峰半天才掙脫出來,漲紅了臉找回落在地上的帽子,忙不迭的給其余隊友介紹,邰教官倔強的孤發在冬風里四處飛舞,讓初見的人摸不清路數。

最后他踱到林教官面前,突然迎胸來拳,這次林教官不躲不讓,快速接住閃電一擊,兩人四目相對,不冷不熱的笑著。

“怎么著,”林教官下巴抬向陳默,“這次陸戰隊都搞了來,勢在必得啊?”

“一般一般,”邰教官回頭看了一眼,“不是他娘我還不要他呢,我們隊伍這次一般,盡管放心。”

“他不是搞器材的嘛?”

“大三去了陸戰隊,剛回來,也不知道練得怎么樣,半路出家能厲害到哪兒去。”邰教官瞇眼盯著林教官,“小子,把我們研究得很透嘛,我隊長的內褲是什么顏色?”

林教官這時注意到白指導始終一言未發,順著目光看去,見第二輛車邊中等個頭的老師正在幫學生搬運行李,時不時與學校相熟的老師打招呼,他見此人其貌不揚,小半會才遲疑問道。

“是他?”

白指導回瞥他一眼,目光看向別處,沒有任何表示。

“不怎么樣,”林教官慢慢搖頭,“我去會會。”

白指導伸手欲拉,林教官早已大步邁遠,她有種被保護的感覺,沉靜的臉上浮出淺淺笑容。

“駱老師,”林教官面無表情站在一旁,“我是信工院林晨沐,參賽隊的總教官,你好。”

駱中業正與舊識相談甚歡,冷不丁冒出個冰人,上下打量一番,居然馬上看向遠方的白指導。

“你好,”他見林教官軍銜比自己高,先抬手敬了個禮,“我知道您,部里幾次行動調研都提到您和邰教官的案例。”

“我也知道你,”林教官盯著他的雙眼,“歡迎回到母校。”

“是啊,”駱中業反應極快視線移開,“算是我半個主場,還請林教官白指導多多照顧。”

“我照顧就行了,”林教官快速接話,“白指導忙著帶隊,估計沒什么時間。”

“呵,好的。”駱中業笑容不減,“那就麻煩林總教官了。”

“你們的隊長呢,”林教官四處張望,“到現在都不知姓甚名誰,能不能介紹介紹。”

“明天到。”駱中業的笑容居然有了絲戲謔,“臨時有個任務,所以耽誤了。”

“這么神秘,不會不來了吧。”

駱中業沒有回答,他禮貌的向林教官點點頭,抬眼看了看白指導的位置,轉身走向大階梯教室。

三方坐定,黃副校長幾句帶過,算是禮數周全,各方領隊和隊長逐一表態,李亦可最后講完,下臺時看了看側坐的蕭遠。千算萬算,沒想到他當了裁判組的副組長。

蕭遠笑瞇瞇的看著她,好似早就料到一切,香港一別兩人沒了聯系,彈指間,他已由香港站副站長升任總部情報中心副主任,成為全系統最年輕的大校。黃副校長介紹完裁判組成員,請蕭遠宣讀比賽規則。

“長話短說,我著重介紹兩個方面的內容,細則都已發送到各位的黑卡,請各隊自行研究。”他站起來,修長的雙腿如輕鶴起舞,李亦可初見蕭遠穿軍裝,只覺他渾身一股仙氣。

“首先是計分規則。”蕭遠走到黑板邊寫下了積分和決勝兩行大字。“比賽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積分賽,各隊起始3分,共設置若干輪,相應積分點分別記+1、0、-1三種分值。每輪任務獲取新線索后自行判斷是否上報裁判組判定。”

“3輪后若有任意一隊積分歸零,另外兩隊即進入第二階段決勝賽,積分賽和決勝賽間參賽隊修整1天。若3輪后三隊均未歸零,則進入血戰模式,每輪計分基數調整為+3、0、-3三種,直至某隊零分淘汰,另外兩隊進入決勝賽。”

“決勝階段不限時,參賽兩隊將對方淘汰即刻決出冠軍,裁判組具有最終解釋權和裁量權。”

蕭遠一氣說完,也不管在座的聽不聽得明白。李亦可見張登云閉眼振振有詞,知道數學天才正在高速計算,心中有了點底。

“下面我開始介紹考題。”蕭副裁判長不讓人喘息,兩下將黑板上的大字擦盡,重新寫下【案情介紹】四個字。

“工作發現,A國某組織在我邊遠地區,以醫療援助名義,大范圍采集血樣,目的不明,組織性質不明,僅掌握一封電子郵件和一張黑白人物照片。”

“工作要求:一,發現郵箱實際使用人,開展全方位偵控。二,發現其接觸的可疑人員,查明身份,取證;”

“三,深入偵察,摸清其真實企圖。四,力爭發現該組織的幕后操縱人。五,時機成熟時依法采取措施;”

“解散后,由裁判組交接大本營地點及相關設備槍械,自行調整一日。根據抽簽,西北軍事學院為一隊,中央政治大學為二隊,信息工程學院三隊。比賽于11日凌晨正式開始,大家抓緊準備吧。”


穆陽不慌不忙的在校園里溜達,學的是綜合,準備階段沒有太多的任務,他走出渾濁的地下,在校園小路上晃悠,想讓冷空氣換換腦,剛走不遠,就聽見哨兵處幾聲喧鬧。

放假了還這么熱鬧。疑惑間,他抬頭張望,瞬間被驚得目瞪口呆。

消失快兩年的趙鐵軍,居然一臉壞笑站在門崗外看著他。

穆陽遲疑了幾秒,蹦過去就給了他兩掌。他走后,室友們多次探尋不得,試著跟他家里聯系,發現兩年都沒回去。此刻經歷了巨變的兄弟相見無言,眼眶居然濕潤起來。

趙鐵軍一身廉價迷彩服,胡子拉碴、上下裹土,好似剛從工地下班的民工,穆陽見他實在是太慘,拽著他就朝學校里走。

“你這混蛋,吃飯了沒?有難處你就回來,兄弟們都在。”

“我沒事,挺好的。”趙鐵軍語調涼淡,顯然已從激動中平復過來。

“好就行,我先帶你去洗個澡。”

“不用不用,洗什么澡啊。”

“回來了就好好待著,這次不許再搞人間消失了,我們都快畢業了,全寢室全區隊都記著你,大家都會幫你的。”

“瞧你說的,嘿嘿,我……”

“趙鐵軍!”話音被遠方的招呼打斷。穆陽看去,叫住他們的是駱中業。

“過來吧。”駱中業沖他揮揮手,滿臉意味深長的嘲笑。

趙鐵軍自顧自朝前走了兩步,又悶聲走回傻在原地的穆陽旁,他面如冰霜,重重的拍了拍穆陽的肩膀,接著一字字的說。

“賽場上見。”


4.

“不就是破個郵箱嘛,”小單滿不在乎,“你怎么這么慢。”

莫聲聽罷往椅背一靠,雙手朝鍵盤舉了舉,滿臉挑釁的看著小單。

“你閉嘴,”李亦可瞪小單,指了指躲在角落的文偉峰旁,“一邊坐著去。”

“莫聲你別急,”李亦可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都破不出來,其他隊也快不到哪兒去,咱們第一步得穩扎穩打,基礎錯了,后面整個方向都會有問題。”

地下三層陰暗潮濕,四處散發著老去的味道,好的設備都被另外兩隊挑去,東道主只能委屈著重新搭建大本營,調試測錯多費了功夫,在第一關上卡了殼。

眼看過去大半天,莫聲和夏維民還在和郵箱死磕,剩下幾人力沒處使,只能原地晃蕩干著急。

莫聲長出一口氣閉上眼,四周靜了下來,只剩電腦風扇的低聲嗡鳴,長時間頂著屏幕,腦力高速運轉,太陽穴突突的跳。他仔細復盤著每個節點,就是找不到問題的關鍵。

正想著,旁邊的張登云遞過來張紙,上面列著極限方程式。

莫聲看她從早上算到了中午,沒想到是在窮舉。也是,既然沒有捷徑,也只有回到笨辦法上。聰明人的交流不需過多解釋,張登云見莫聲開始輸入,也配合著在紙上同步演算。

按照張登云列出的程式,莫聲將極閾值調到了2-37之間,破解時間一下縮短了1/3。他一向不喜歡暴力破解這類笨辦法,此刻活馬當死馬醫,只求老天給他好運氣。

計算機開始運行,他累極了,索性閉眼養神。李亦可心中著急但又沒法催他,只好每隔十幾分鐘過來看一眼進度條。

不知道過去多久,電腦一聲提示,莫聲看到屏幕上列出的破解結果,他篩了4組,用模擬器再走了一遍,得出三個密碼。

他看看張登云,示意她上。

隨著硬盤的輕響,一直守在旁邊的李亦可突然發出歡呼,垂頭喪氣的隊員立刻圍攏過來,郵箱終于破開了。空空如也的列表里只有一封郵件,附件是個加密的RAR文件。

小單兩聲哀嚎。雖然不學器材,他也知道解壓文件破譯難度大,關鍵是耗時,而現在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莫聲詭異的笑了,他像個押中考題的差生,拿出被同學們戲稱為“叮當貓”的光碟包,從眾多自制的光盤里挑出一張放入光驅,10分鐘不到,6位密碼的解壓文件洋蔥般被層層剝開。

莫聲活動緊張的指節,手舞翻飛,很快就在文件夾里逆出一張圖片,打開是7位數字。

李亦可看看小單和張登云,輪到破譯的上場了。行動專業幾員壯漢實在受不了這磨磨唧唧的考題,索性上到地面去透氣。

按照類別,他們很快判定這7位數字可能是護照號,數據拓線對于所學專業來說是基礎中的基礎,兩人簡單分了工,從底層代碼開始篩,莫聲按照他們提供的線索,同步在網上網下檢索。

李亦可見幾人埋頭苦干,知道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少見的端茶送水當起了服務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幾人從出入境信息查到了全球簽證記錄,篩選了同行人,排除了國內護照號,最終得到了三組入住信息。

同一個入境人,在前天的同一時間,支付了三個不同的訂房信息,而這三個酒店居然分散在天南地北的不同城市。

幾人看向李亦可,這種事情是她的強項,李亦可笑了笑,心想這些搞技術的果然是死腦筋,她拿起紅機,向指揮所上報線索并提出三個城市的出發申請。

莫聲幾人覺得鉆進了牛角尖,窘得不行。比賽規則從來沒有限定過上報次數,他們的隊長厲害。

李亦可洋洋得意用手臺將地面幾人叫回,開始分配任務、檢查裝備,沉悶的地下一片生龍活虎。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心中暗自把9人分為了三組,準備傾巢而出。

手臺里傳來白指導平淡的聲音,裁判組反饋,第三隊上報的請求被全數駁回。

全數駁回!

莫聲幾人傻了眼,這意味著他們不眠不休折騰了近20個小時,所有的工作還在原地踏步。

“靠。”文偉峰把剛剛掛好的槍仍到桌上,沉重的撞擊將各自心情抵到死角,沮喪的情緒填滿了每個人,大家一籌莫展的看著隊長,指望她能給條生路。

李亦可第一次面對這么大的壓力,平時殺伐決斷的氣場也弱去大半,事態失控之際,白指導款款走進了大本營。她的微笑好似清泉,緩緩流進干枯的河床,跟來的穆陽拿起手機,撥通了劉玉明和葉芝芝的號碼。

大家不知白指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這才想起兩人已經消失了一天。穆陽很快說完,輕聲向白指導匯報。

“1隊已經在40分鐘前去了上海,”她環視一圈,“2隊也剛剛出發,目的地也是上海,大家抓緊想想,問題出在哪里。”白指導示意穆陽留下,如強光殘影般離去,仿佛不曾來過。

“這下你們知道支撐組是干嘛的了吧?”穆陽調皮的眨眼,“只要規則沒有禁止,我們什么都能做。”

“還能這樣。”小單自言自語,枯槁的精神立即振奮起來,他極其喜歡這種沒有約束的行事方式,能從墨守成規的學習慣性中脫離出來,四處都是他馳騁的天空。

盯著那7個數字,他覺得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這里。既然比賽一開始就進入了全方位多手段的高速頻率,就應該從固化的思維里解放出來,只有這樣,才會有獲勝的機會。

顧不上其他人的爭吵,他入定般看著7個數字像三維圖片般不斷變幻,電光火石間,他突然反應過來。

“別吵了,7個數字是障眼法,真正的問題在圖片上。”

他控制住激動的雙手,將數字圖片不斷放大,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登云見他舉動,也開悟般猛一拍手,兩人仔細搜索,終于在個不起眼的細密角落發現了縮微點,放大后赫然就是幾個字段。

上海 友誼商店北門 14日 13:00

小單呵笑一聲,擦掉額頭滲出的冷汗,比賽果然是暗線重重,接下必須打起十分精神,處處留心。

“裁判租字幫牲口啊!”黃興旺一著急就口齒不清,“真是整人一套套啊。”

“核準了。”李亦可匆匆忙放下手臺,“快快快,已經丟了一分,大家按我之前的分組馬上出發!”

指揮所里,白指導看著比分變為4:3:2。邰教官帶領的西軍院勢如破竹拿下首分,劉校長走時的預言果然一一應驗,更讓人擔心他此刻的安危。

下雪了,冷清校園四處死寂,如掉冰窟。她緊了緊雙臂,努力壓抑自己心底最深的寒意,看向漫天飄絮,她明白前路必將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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