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你過得比我好

埃萊娜·費蘭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之二的《新名字的故事》,主要講述的是在那不勒斯社區窮困出生的兩個女孩的友誼,這種友誼不同于以往小說中訴說的溫馨或是救贖之類的。莉拉和埃萊娜之間,從小學開始直到中年,她們之間的友誼一直穿插著嫉妒、真實和尖銳的沖突。興許正是因為這些平凡瑣碎和復雜的沖突之中,才更彰顯出真實和感同身受之后的共鳴: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希望你過得比我好。


看完第一部的《我的天才女友》,再到第二部的《新名字的故事》,很多時候,合上書,我開始在想,這是兩個瘋子引出的一群瘋子的故事嗎?偶爾看著她們直接爭鋒相對的對白,會有一種錯覺:她們是一個人,如同孿生姐妹。莉拉和埃萊娜原本就是兩個性格迥異的人,莉拉聰明、漂亮,但是性格反叛、乖張任性。埃萊娜逆來順受、不算好看、不算聰明。埃萊娜在《我的天才女友》中透露和莉拉成為朋友是她的愿望,是她主動接近她的,她的初衷是想成為她那樣聰明的學生。埃萊娜一直是莉拉的影子,她靠近她,成為她的朋友,也漸漸地受其影響,潛移默化地想掙脫出生的環境。她想變好,變得聰明可愛,于是莉拉的美、莉拉的聰慧、莉拉的敢作敢為從崇拜變成了噩夢,這驅使她一輩子都在和莉拉斗爭,她嫉妒她擁有的一切,先有了對比,爾后有了傷害。隨著莉拉失去上學的機會,她一步步地遠離她,開始有了與莉拉與眾不同的生活,開始撇開和過去的一切,開始擁有完全自我的生活。等到她順利上大學、和一個有才華的男友交往、并出版一本自己的小說。她榮歸故里,想在莉拉面前呈現一下自己完美的生活狀態,想讓莉拉服軟,她覺得自己終于超過了莉拉。可是在香腸作坊里勞作的莉拉,和她提起她的生活,埃萊娜發現,雖然莉拉不再漂亮且生活貧窮,但是她的精神世界開始很豐富。

兩個交叉路線的女人,從交叉到重合,再到分開。仿佛是一個靈魂疊加到另一個靈魂,融入到一起,再分離。莉拉想通過上學來尋找一條出路,卻被父親極力阻止。她沒辦法選擇出身,只能靠婚姻,步入有錢人的生活。可是賭約似的婚姻,終歸又是一場災難。最后通過出軌,來尋找靈魂上的伴侶,卻又遭到背叛。她的每一次選擇,最終都是沖上云霄再跌倒谷底。她始終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生活一次次地掀起大浪,拍打著她。想上學,父親阻止;想擺脫原生家庭,卻是一場交易;想尋找真正的愛人,卻是一場游戲。她奮不顧身,從一個坑跳進另一個坑。作為她最好的閨蜜埃萊娜,有點欣喜她沒上學,有點嫉妒她早早結婚,甚至是懷疑莉拉靠容貌所擁有的一切是她努力讀書換不來的,更是憤然她出軌的對象是她的初戀。

而作為自卑又貧窮的埃萊娜,在莉拉一步步地過上有錢人的生活時,莉拉也并沒有過多地照顧到自己的閨蜜的感受。當然,埃萊娜帶莉拉去拜訪老師的時候也沒有過多地照顧到她的情緒。還有她們倆共同的小學老師奧利維耶羅,原本莉拉充滿信心地寫了一個故事,卻被她嗤之以鼻,以蔑視撲滅了莉拉心中燃燒的火焰。同樣是學生,她對于莉拉過于刻薄了,反而一直提攜埃萊娜,這使得莉拉對于上學有了隔閡。

埃萊娜·費蘭特的第一步《我的天才女友》是描述兩個少女的故事,從小學到莉拉結婚,隨著婚禮突然出現的變故,故事戛然而止。到了第二部《新名字的故事》一書中,詳實地記錄了兩個女人青年時代發生在各自身上的故事。我不覺得她們的友誼有多偉大,但是很多時候不得不承認,這就是真實生活中應該會發生的一種友誼吧。相互折磨又互相愛著彼此。埃萊娜是另一個空間的莉拉:好好上學,沒有糟糕的婚姻。莉拉所提到的賭約、替她買教科書和安排學習的小房間,大概都是另一種形式上的鼓勵和羨慕。莉拉一開始想為所有人而努力,最終只好為了自己而活著。所有的困惑和掙扎,仿佛生活的環境是一個囚籠,禁錮著苦苦掙扎的人。每一個子女身上又或多或少地印證著父母的痕跡。女人在原生家庭中備受歧視,婚后被家暴,所有人覺得理所當然。沉在海里的人冒著泡泡,沒有出路。唯有埃萊娜,找到了一條出路。

埃萊娜就是那個出口吧,通過教育,重新定位自己。在埃萊娜·費蘭特的《新名字的故事》一書中,不僅僅是嫉妒和友誼,還有女人們的出路和命運,女人們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和應該怎么走出束縛的問題。這個問題一直環繞在我的腦海里,單是靠婚姻不行,靠出軌也不行,靠生養子女來拴住女人也不行。埃萊娜·費蘭特塑造了一個強大不可理喻的莉拉,通過埃萊娜的視角,來呈現一個人怎么從正常到不正常,從失控到理智的過程。莉拉是所有那不勒斯社區沉默女人的對立面,她的出現,打破了當地的規則。她是人們眼里的妖孽和瘋子,大膽自由,敢說“不”。即便是糟糕的婚姻,也是她自己選擇的。而不全是被逼安排的。我喜歡埃萊娜·費蘭特筆下的那個瞇著眼睛額頭有一道光的莉拉,她仿佛是一個圣斗士,在迷霧中,披荊斬棘殺出一條血路。

又聰明又容易暴走的莉拉,也許你就是另一個空間的艾琳娜。你們各自觀望,沒有勝負。她們從各自身上汲取能量和智慧,再去用自己的擅長項去刺激對方。偶爾我會在想,生活中會有一個特別強的人和一個特別弱的人交朋友嗎?對于我自己所熟悉的友誼,大多數都是平等的狀態下。一個優等生和差生,一個漂亮的女神和丑小鴨,一個好動的一個好靜的,這樣的模式,只會產生攀比和嫉妒。感覺埃萊娜·費蘭特在布棋,黑白棋子針鋒相對,到最后,雙方的身份卻對換了。埃萊娜成了優等生漂亮的女人喜歡社交,莉拉不愛學習也變丑了不和人打交道。縱然如此,作者還是心疼莉拉的吧,不然就不會有了最后出的一顆棋子:她還在探索和學習,她為了自己興趣而學,她擁有珍愛她的人,她不附庸任何人。她雖然窮,但是眼睛里有光。

一段關系,一段友誼,不應該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礎上,優秀的那個察覺不到幕后的自卑,自卑的那個永遠在和優秀較勁。一段感情也是,門當戶對或是性情相投,最好不過,不然就慢慢磨合吧。誰先妥協,誰就是愛的更多的那一方。或者,如果一個人,想變得更強大,就去結交比自己強大的朋友吧,嫉妒會驅使你永不停歇。還有女人的命運,從莉拉身上可以看出,一個窮孩子家的女孩子,最好的出路不是依靠別人,不是依靠男人,沒有愛情的婚姻只會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只有真正地自我強大,真正地擁有自己的東西,才是別人拿不走的。男人靠不住,富裕會變得貧窮,只有腦子里的知識是靠得住的。埃萊娜就是一個很好的正面例子。還有一個人的性格,或多或少地會影響一個人的命運,性格突出、容易沖動的人,總會做出一些出格對自己不利的事。要么瘋要么成仁,這也是莉拉的閃光點。還有一個窮人怎樣才能變成富人?富人怎樣維護自己的生意變得不再窮?

結局莉拉下的那一枚棋子,足以讓我欣慰和迫切,胃口被吊起來,迫切地想看第三部第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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