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不覺
01
云淡風輕,我一如既往背著雙肩包乘坐地鐵。距離上一回去堂妹那,至少已經半年了。
地鐵上依然有各種各樣的身影。有些人大概玩了一天,靠在隔壁人的肩膀上。當然,大多是戀人或夫妻關系。
我環顧四周,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空位,直到我從空隙中發現了某個男生旁邊的半個座位。之所以是半個,是因為空座另一邊的阿姨有些發福,而她已經貼緊了邊緣,坐在這一排的最邊上。
那個男生一直在低頭玩手機,冷峻的一張臉,白皙得令人羨慕。倒不是美色誘惑,而是我確實需要為之后的徒步積蓄力量。
這座位我也的確可以爭取一下,以我本來就瘦小的身材來看,在當時就很有優勢。坐前半張座位,應該不會擠。
我坐過去時,那個男生看了我一眼,也主動往旁邊挪了挪,繼續看手機,直到我旁邊的那位胖阿姨下車。
我見終于有了一個完整的空座,就自然而然地移到了過去。這會兒也沒有別人上來,空出來的空間使我感到清爽,靠著邊上舒了一口氣。
這本來是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卻不知怎的引起了那個男生的奇怪與不滿。我這才看清他的全貌,確實有點小帥,眼神里有電。
可是再帥也不能這樣一直盯著一個陌生人吶!我都懷疑自己臉上有什么。他就那樣盯著我,一臉難以置信。
我開始感到不自在,從不主動與男生搭話的我只好主動問他:“怎么了?我臉上有花么?”
結果,他也吸了口氣,回我:“你坐那么遠,別人會以為我有狐臭……”
雖然他說這話時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但內容足夠我在心里樂個不停。我反應了幾秒鐘,硬是要端起“我們不熟”的架子,隱忍著笑意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再坐過去?”
“不用。”他淡定回復。
聞聲我便轉過頭,只想瞇眼靜靜,整理好情緒。我一度懷疑,剛剛我的整張臉肯定因為隱忍笑意而扭曲了。
誰知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地坐了過來,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還是我坐過來吧。”
“你已經坐過來了……”
我的嘴角已經僵硬,看不懂他的操作。我們倆面面相覷,一個一臉無辜,一個無言以對。
我知道這么問可能有點搞笑,可我還是問出了口:“你這樣,那你旁邊的那位大叔不是也要被人懷疑有狐臭了嗎?”
我依然在隱忍笑意,就好奇他怎么給自己邏輯自洽。果然,他沒有讓我失望。
“老男人有點狐臭也很正常。”
他說得似乎有點道理?我詞窮了。
對話結束,他也不玩手機了,只是安靜地端坐著。感覺到他那么端正,我一時間竟然也不好意思再歪頭靠著邊上瞇眼——誰知道下一秒他又會說什么神奇話語。
人常說某某時刻是多事之秋,而今天簡直是多事之周末。
半小時前,許九白還在音頻直播組織的粉絲群里問我今晚開不開播呢,他似乎有東西要來分享。我回了句:“看情況,若播,提前半小時通知。”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充分利用好白天,又發展到哪一步了。而我又遇到這么一個語出驚人的陌生人。如果說那會兒我還沒確定要不要開播的話,現在可以說是確定了。
想著想著,我的余光也瞅了瞅那個男生。兩個人不知道一塊兒端坐了多久,到站的那一刻,我才感覺全身都放松了下來。
可惜,并沒有持續幾秒。他居然也在那站下車,幾乎是肩并肩一塊下的。我與他對視了一眼,“好巧”二字在我和他之間走了一圈。
后來發現,我們連出口都是走的同一個。我心中莫名生出一絲苦澀,那是孽緣來了的征兆,也是那一刻,我居然不信科學了。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真的不科學。
當我不自覺吐出一句“好苦”時,他聽見了,順便從褲袋里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
“苦啊,給你,吃完就不苦了。”
“你是變魔法的嗎?”
聞言,他笑了,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你好像無法拒絕他,但心里又有點想哭。這兩天很疲憊,主要是心累,不想再遇到鹽巴。
他伸出的手落在空中沒有放下的意思,順便抖了抖說:“拿著,別客氣。”
我掙扎著還是接過了他的糖,放到了嘴里。還真甜。
“謝謝。”
“不客氣。”
本以為故事到此為止,我們頂多再共同擠一條路。誰知,他邊說邊打開微信來了一句:“你掃我,一塊錢。”
友好的面具破碎了。
“什么?這么黑?一顆大白兔奶糖要一塊錢?”
雖然給錢也合理,但碰到奸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說道說道。
“你這屬于強買強賣,而且價格要進局里好好聊聊了吧?”
從他的表情里看不到任何想要狡辯與反擊的模樣,反而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滿意在里面。他笑了。
“嘴快了,應該是一毛錢。”
一毛錢……如果我身上有一毛硬幣,我一定賞給他。
而他拋出一句類似夸獎的話:“你的腦子轉得比我的嘴更快。”
他這是在夸我嗎?我已經不想吐槽了,默默掏出手機,準備掃碼付錢,只想趕緊離開。
然而,他出示的卻是好友驗證碼。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又揚起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對我說:“一分錢交個朋友。”
“那這個朋友也太廉價了。”
面對我毫不客氣的反諷,他完全不生氣,反而笑得更深了。
“這樣才有珍貴起來的空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太累了導致眼花,我居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真誠。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添加了他為好友。
你清醒一點,忘了之前怎么被一張看似人畜無害的笑臉給整抑郁的了嗎?懷疑人生到現在。那是濾鏡。我反復提醒自己。
可是,我跟眼前這個男生又沒有任何關系和感情,哪來的濾鏡?雖然他確實有點帥。
去堂妹住處的這一段都是腳程,巧的是他也是。他不會在跟蹤我吧?帥哥大可不必。
大概是發現我的不安,他主動匯報:“我是來這邊出差的,要去迪盛有限公司一趟。”
“迪盛,是新城公寓對面的那個公司嗎?”
“是,你在那邊上班嗎?”
“不是,那是我堂妹的公司。”
堂妹的公司包吃住,租的就是公司馬路對面300米左右的新城公寓。兩到四個人合住一間公寓,堂妹的那一間里只有她和人事部門的一位女前輩。
“哦……那你是去找你堂妹咯?”
“對。”
“住新城公寓?”
我看著他,也一臉嚴肅地回了他四個字:“隱私拒答。”
他愣了一下,隨后笑了,一臉欣賞地看著我說:“拒答得好。”
我也回看他,對他的知趣投去“這還差不多”的目光。
接下來的一路,我們也沒有對話,只是肩并肩走在一起。要過馬路時,他叮囑了我一句:“注意安全。”
我慣性回了一句:“你也是。”
“別擔心,反正我們離得也不遠。”
這句莫名其妙跑出來,也看不到因果關系的話使我回頭。我看向他的背影,至少鍍了一層膜,還是問號的形狀。
真是個奇怪的人,說油膩,也不像。說不膩,又很皮。
堂妹在公寓門口接我,她踩點前兩分鐘到,越來越像個大人了。
02
我發現,逢年過節都是催找對象催婚的好時機。這兩年,連我妹都有了這樣的趨勢。她作為局中人,也接連被安排了。
可她剛大學畢業一年多啊!
這是一種趨勢,甚至是被默示約定俗成的趨勢。人生仿佛被分成兩個部分,大學畢業前與大學畢業后。
讀大學前,老師和家長們都統一口徑對孩子們說,不能早戀。盡管在讀高中時,孩子們就已經達到法定成年了。嚴謹些的就直接說,別戀愛,耽誤學習。
到了大學,老師和家長們就開始有分歧了。一派依然鼓勵學生們以學業為主,戀愛是步入社會后的功課;另一派看似走向開放,鼓勵自由戀愛,其實是擔心畢業后銜接不上振興家族的使命。
于是到學生們畢業后就發現,上當了!原來,在大學時沒好好談戀愛才是不務正業,畢業后瞬間喪失部分自由戀愛的選擇權。
家長們反駁,哪不自由了?不是還給你選了嗎?只是不由地掏出了一副撲克牌,標好編號給你選。有些家長甚至拿出幾副撲克牌,大小、顏色、花色不一。
你問父母,哪里來的?他們說,某某阿姨認識的誰家的一個小區里的誰給推薦的。
你又問,他們很熟嗎?他們只能說,同一個小區的人不騙同一個小區的人。
你繼續問,你們真的覺得我嫁不出去或者娶不到媳婦了嗎?他們也能夠說,你都24歲了,那個誰22歲,孩子都已經兩歲了。
你最后問,這怎么比?人家結婚時我還在好好學習呢!你們不是說,學生時代就該好好學習,等畢業了再談戀愛才有出息嗎?他們還能這樣說,對呀!你現在不是畢業了嗎?
你換上委屈的臉問,可我才畢業呀!你們總得給我時間吧?他們拍手回你,所以我們提前給你準備好,幫你提高效率節約時間呀!
最后,你無言以對,想說出那句“其實我也沒那么急”,想想還是算了。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別聽家長老師們忽悠,學生時代好好談戀愛才是王道。
于是,在我之后,我們家族被緊急安排上相親日程的就是我堂妹,唯一的堂妹。
堂妹告訴我,中秋回家,她得去相親。她媽說了,以前一個村的王阿姨,要給她見一個現在同小區的某位周阿姨的朋友推薦的一位男生。
這位周阿姨的朋友姓洪,如今做紅娘做得風生水起,已經成為小區里的名人。據說,周阿姨家某位親戚家孩子的對象,就是洪阿姨給介紹的,倆人現在正談著呢。
我翻出手機日歷一看,現在離中秋還有一個多月。要論做計劃與時間管理,我們這一代跟老一輩真沒法比。
我只扶額問了一句:“帥嗎?”
堂妹回答:“沒有照片,我媽說今明兩天,可能會發過來。”
時間確定,是誰未定。我相信,洪阿姨那里一定不止這一位男生。畢竟中秋放三天假。
飯后散步時,任誰都想感慨一句:夕陽無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