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將日子過的如何簡凈,在每個人的心底,至少有一處傷口,是你不揭而痛的疤,它不隨時間而風化結痂,反而時間愈久愈是疼痛。
走過記憶中的老墻,它斑駁的紋理因歲月的風蝕而愈加粗糙不平,但顏色卻被打磨的極為光滑,老墻外,那個摘花聽雨,與草木嬉戲的女孩早已出落地娉婷婀娜,老墻內,一切都是原來的陳設,卻獨獨少了那個在庭前修籬種菜,打理光陰的老婦,本以為物換星移的歲月只老去那么一點點滄桑,孰不知,白云蒼狗,瞬間天涯,你已不在多時,是我還固執的守著有你的時光遲遲不肯松手。
自打我記事起,我便與姥姥,姥爺一起生活,那時候,我,姥姥,姥爺三人,守著一座老屋,幾畝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過得簡凈而幸福,偶有風寒天氣,便歇息在家,姥爺常搬一小凳,坐于門前,手持一根卷煙,若有所思的吐著煙圈,眼神堅定地看著前方,卻又含著絲絲疲倦,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霜染的白發上,還留有昨日勞作時遺留的灰塵,我就這么一直蹲在姥爺跟前,任由煙圈在我身上消融,直至姥爺講我叫走,一臉嫌棄的替我換去滿是煙味兒的衣服。
姥爺仍舊坐在那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直至這卷煙抽完了,才微微地動了動稍有佝僂卻仍然很龐大的身軀,而我一轉眼的功夫又跑到姥姥懷里,聽她講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然后,很驚奇地問東問西,姥姥的記憶力極好,那些早在她兩三歲的事仍舊記得清清楚楚,姥姥就像一座寶庫似的,任尚且年幼的我如何打撈也見不了底,而姥爺仍舊是坐在那,不抬眼,不低眉,不言語,不行動,仿佛物化了一般。三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守著少有的閑散時光,聽心,看雨,如此,便很幸福。
到底什么是幸福?看一朵花開是幸福,聽一場秋雨是幸福,和家人在一起,即便不說話,也是幸福。平平淡淡是幸福,走馬天涯亦是種幸福,于我而言,這樣緩慢幽靜的歲月終是不會再有了,姥姥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也永遠地定格在雪白墻上的黑白相框中,任歲月來去幾載,任物事變幻幾遭,姥姥仍舊在那兒,不來亦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