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8年4月5日,清明節。母親,在家庭群里,發出了外公、外婆、我舅舅的照片,我也借助此文,表達對我逝去的親人的哀思。
外公的照片,是當年去柳州舅舅家玩的時候留下的。我的外公高高瘦瘦的,很帥氣,是一個特別好脾氣的人,富有愛心,有一手好廚藝,我至今還能想起兒時他老人家做的大白饅頭和紅黑紅黑的高粱粑粑,以致于我到現在都有高粱粑粑情結。晚年的他,好咳嗽,常常是咳得長一聲短一聲的,那時弟弟還很小,他病得很重,獨自起不了床,掙扎著起來的時候,就用他厚重的聲音喊弟弟去幫他,那聲音,至今都能響在我耳畔:勇——勇——,于是,幼小的弟弟就跑到他的床前,擺開八字腳,使勁的拉他起來……其實,幼小的弟弟哪有那個力量啊!
外公去世的時候,我也還小,他的葬禮我參加沒有我都不知道。但是,外公去世前,在我們家小住了一段時間,有過一段朝夕相處的時光……
我失去的第二個親人就是我的舅舅了。舅舅是母親的弟弟,他在我的生活里,更多的是屬于精神層面。我親眼見到他和他相處的次數不會超過五次,但是,從小就知道他,知道他讀書特別厲害,好像十六歲的樣子就考上大學遠離家鄉了。知道他當年在永川中學上高中時步行回家的故事;知道他在學校節省自己的口糧,把米飯曬干拿回家的故事;知道他和我母親之間或快樂或摩擦的故事……從小,我們洗臉是洗舅舅的臉,洗手是洗舅舅的手,吃飯是為長舅舅一樣高……他是我們姊妹兄弟心中神一樣的人,沒有親切,只有崇拜。舅舅英年早逝,五十多歲就因為肝癌去世了,得到他去世的消息,我哭了一場,母親只有這么一個親弟弟,我只有這么一個親舅舅,從此,我沒了親舅舅……
那年去廣西,火車經過柳州的時候,我趴在車窗上,聽著火車的節律,注目眼前飛逝而過的柳州山水,淚流滿面,只為這個地方,曾有我舅舅的腳印和氣息……
2011年的那個夏天,我第一次去了舅舅的家,他的家早已搬到了浙江嘉興。舅媽和表妹一家熱情地接待了我們,舅媽也一直是我崇拜的人,我希望自己退休以后年老以后能活成她的模樣!在舅媽家里,舅舅的照片掛在墻上,黑白的,還是那個個子高高的帥帥的舅舅!
舅舅和外公容貌長得很像,都很高很好看,他倆的音質也很像,有點渾有點重有點鼻音,我們這些后人,好像沒有完全遺傳到。
舅舅去世不久,外婆也因病去世了。舅舅去世,家人是瞞著外婆的,但識字的外婆是不好瞞騙的。妹妹按舅舅平時的慣例,把養老錢給外婆,外婆就要看信,因為,他的兒子會給她寫信。舅舅的信是舊時格式,稱呼是“父親母親大人”,我一直認為,書信的這種稱呼,是最美的……
外婆去世前,再也沒有讀到過兒子的信,后來,她也不再問有沒有來信了,我想,作為母親,她的心里,應該是有所感應的。她一生生了九個兒女,養活了四個,舅舅是她唯一的兒子……
我外婆漂亮吧!她特別愛好,在農村,每逢趕集,她總會用白白的帕子,把頭包起來,雖然我至今不知道包頭是我們那里的什么習俗,但我覺得,我的外婆包頭就是包得比別人好!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外婆也總能變著法子弄好吃的。她去世好多年后,有一個晚上,我夢到了她,她一直微笑著,拴著永遠洗得干干凈凈的圍裙,站在堂屋的方桌邊,手背在后面,笑瞇瞇地看我們胡吃海喝,她始終笑著,沒有說一句話,就那么慈祥地站在桌邊……
我上高中時,每周上學放學都要經過外婆門前的石板路。回家時,我要去看看外婆,返校時,我還是要去看外婆。蘿卜出來的季節,外婆就會涼拌好蘿卜絲,用瓶子裝好,讓我帶回學校去下飯……這個待遇,我享受了四年。現在的我,切菜絲切得好,這應當是那時候得到的真傳。外婆還特別欣賞我和的面,總是夸贊我的這個才能,我揉的面,軟硬適度,而且面盆干干凈凈,真有一點外公在世時候的風范。外公外婆的廚房,永遠都是那么潔凈,洗碗布永遠那么白,這也直接影響我至今。我見到誰家的廚房亂亂的灶臺臟臟的抹布黑黑的,就再也吃不下東西了……如果說我有點兒潔癖的話,應該是那時候就已經有了。
到現在,我還喜歡吃霉豆腐,我們家鄉叫紅豆花。我跟著外婆一起做過,過程全知道,就是做不出來。但是,對霉豆腐,我又特別挑剔,好不好,我嘗一點點兒就知道了,咸度、硬度、細膩度、樣式,沒吃過外婆做的霉豆腐的人,是沒有最好的標準的……曾經在解放碑的那個重百超市買到過我記憶中的霉豆腐,買了幾次后,他們不賣了,我站在那柜臺旁,不停地念叨:怎么就不賣了呢怎么就不賣了呢……售貨員只是怪怪地看著怪怪的我……那種得而復失的感受,她哪里明白?
我失去的親人,還有我的奶奶我的伯父和我的堂弟。
奶奶比較重男輕女,但晚年的她是有所覺悟的。我們家四個孩子,他最愛弟弟,可以說,弟弟是她背大的。她裹過腳,真正的三寸金蓮,我爺爺去世很早很早,她也應該吃了很多很多苦才養大了自己的幾個兒女,她對弟弟的偏愛,那時沒覺得什么,因為那時全家都以弟弟為圓心,現在,就更沒有什么了。奶奶活了88歲,也不知奶奶的長壽基因,能不能分些給我。
伯父是我童年生活中,幫助我們最多的人。他脾氣不太好,又要做事又要吵人,還有點兇。一般去走親戚,都和他一路。他無兒無女,我差點兒過繼給他做女兒了!現在想來,那件事幸好沒有成,我的直覺是,如果我過繼給他了,我可能就沒有機會讀那么久的書,也不可能考上大學,生活就和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堂弟的死,是我最為痛心的。他是輕生走的,我至今都不知道他輕生的原因。那時我還在上大學,我放假回家,天差不多黑了,他還到街上接了我,那晚,我們玩了好大一夜。可是,第二天,新年里,他就那么走了,結束了自己的不到二十歲的生命。多年以后,中學課本里選了韓愈的《祭十二郎文》,我在辦公室備課,想起了堂弟的死,哭得無法上這篇課文……也不知道,堂弟在那邊過得好不好,還有沒有煩惱,還有沒有過不去的坎……堂弟的死,給我打擊比較大,我想,此生我不管怎樣死都不走他走的那條路!
今天是2018年4月5日,清明節,天空從昨夜就下起了雨,一直沒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