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青山茅坪駐，閑散浪子心。
? ? ? 鳥鳴蕭肅，草木偃旗，天光浮動，上下蒼茫萬息。冷色攏寒地。霧外看青山，煙里聽溪憩。
? ? ? 夢中不知身是客，酒橫玉案五兩多。原是故地狐友齊聚，吟游花街柳巷，執扇紈绔公子心。好山好水踏遍，美人覽數千，景徒留心痕，未有入心人。
? ? ? 夜來山風簌簌，溜瓦襲屋，熟眠纏夢，似有撒鹽空中聲。爐火盡，寒意攢聚，裹衣驚坐起。推扉瞧眼院中景，明眸剎那訝異。白雪積有半尺余，檐掛琉璃，院東梨樹綻花，尚伴鵝毛翻覆。哈一氣，霧團迷目，山下茫茫山尖隱影，都托千里江雪去。
? ? ? 披氅著裘，挑扇下山去。半山腰地，茶堂外有紅梅知雪意，入眼倒令人神明氣清。擺茶具在外，入座氈墊，面瞧數棵紅艷，捻指細撥幾兩茶。
? ? ? 水沸，撞碗底，香氣溢。遠有雁只影略過，初冬添離意。忽聞步履踏雪聲，伴腰間佩環磕鳴，遠來及近停走不定。抬眼掃一處，參差枝杈花影，有鵝綠閃過，始笑當是有客。
? ? ? ——既來，不若獻得真面目。
? ? ? 客身形稍頓，卻不出，亦未有躲藏意。啞笑，起身撣肩落雪，端杯去。繞樹三轉，花遮目枝擋路，有一探究竟之嫌，故無躁、有所期。
? ? ? 烏發瀉及腰，頂固晶玉冠。白氅鶴紋飾，草綠直綴攜春風。遠山眉刻骨，眼底浮凈澈，白面添淡緋，唇揚似帶一縷梅香。初見已銘心。
? ? ? ——天寒，何不入屋？
? ? ? 客指節泛白，盈手接茶杯，卻傾而澆地。疑看，對視入眼，熟知感撲面，宛如深山古廟孤鐘，繚煙谷壑雪松，他是清冽冰泉釀的酒、寂空星云埋的月。
? ? ? 客清朗笑聲入耳，轉身徑去。抬手捉挽，袖口卻自掌心溜。玉扇別腰，移步隨人，亂花迷眼，抹不消人衣嫩綠色兒。兜兜轉轉，眨眼卻恍惚不見人影。立定，舉目白茫，足跡也銷匿。
? ? ? 懊喪惆悵若失，慨嘆之際，忽來一影直撞身前。再斂眉垂眼，已是客之仰面，眉眼彎彎沁笑意。掌心撫人發上晶瑩，單臂結實圈入懷中，涼指劃頰抬顎緊視。
? ? ? ——雪尋山，風尋月，客尋梅，我尋君。
? ? ? 折梅一枝贈與客，牽人檐下席地對坐。只覺往世千場這次第，單此一回自在逍遙。天地一青山，青山一人煙，爐火焙茶暖，共話落雪時。
? ? ? 飲我茶酒，賞你容姿。你是仙人，我是俗客。仙是天上月，云中雀，是湖心亭外雪。俗是巷中行人，景里醉客，是舞樂閣內疏狂者。
? ? ? ——你不作人間俗客，我不識遺響悲風。
? ? ? 再敬你一器花乳，請聽我一曲驚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