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反對買房好多年，遂成就一個經久不衰的笑話。至于為什么，淺層次講，當時比較偏激，接受了很多看跌一派的觀點；深度挖掘，則是當年買不起房，于是自己先把自己說服買房不好。

不要笑，不妨仔細想想自己，扭曲事實實現內心自洽，誰都干過。比如，當你追不到一個異性，有沒有刻意去尋找對方的缺點，再說服自己她（他）也不怎么樣，于是心態平和了。這方面有空再詳談。

有沒有可能，不久的將來，不買房就是笑話會成為一個笑話？

非理性繁榮

股市和房市火爆的緣由

希勒首先從平均市盈率和利率兩方面回顧了股市情況，不同歷史時期股價短暫沖高的景象不斷上演，也就是牛市總很短，熊市路漫漫。此書出版在2008年次貸危機之前，接下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可是，如今你再去看美股指數，會不會感到特別恐怖。房地產市場，實際住房價格總體并未呈現長期上行趨勢，實際住房價格也沒有強勁上升的原因，為什么呢？

很簡單，繁榮是種假象，只因為人的非理性。非理性繁榮正是投機性泡沫的心理基礎。基本過程如下:價格上漲的信息刺激投資者熱情，這種熱情通過心理相互影響在人與人之間逐步擴散，越來越多投資者加入到推動價格上漲的投機行列，完全不考慮資產實際價值，一味沉浸在對其他投資者發跡的羨慕與賭徒般的興奮中。直到，最后一根稻草輕輕地壓上，斷崖式下跌迅速完成，接下來是無盡漫長的底部徘徊。

導致非理性繁榮的結構因素

• 誘發1982—2000年全球股票市場上漲和90年代后期房地產價格的上漲的12個因素：
  1.市場經濟的疾速發展，人們投資以確保安全,投資需求增加導致股價的上漲,使得人們錯誤認為他們的資產隨著其所投資的資產的增值而增加。
  2.政治和文化的變遷，對商業成功的日益強調，資本利得稅率和房地產稅率下調等傳言，導致投資者不愿賣出那些已經獲利的股票，自然對股價產生了向上的推動力。
  3.信息技術革命，技術革命并未立即對現實生活產生影響，而是人們相信會有無法言喻的深遠影響,股市繁榮靠的是革命所引起的公眾反應。
  4.支持性貨幣政策，格林斯潘下調利率，實際上，擴張性貨幣政策并不是一個能夠支持房地產市場持續繁榮的因素。但格林斯潘以及其他官員的支持姿態推動了股市和房市繁榮。
  5.生育高峰，生育高峰對股市有影響,但影響最大的是公眾注意到了生育高峰這一現象,而且想當然地認為生育高峰會對股市有正面的影響。
  6.媒體對財經新聞的大量報道，導致對股票需求的增長,正如消費品廣告一樣。
  7.分析師愈益樂觀的預測，沒有人喜歡悲觀的分析師。
  8.通貨膨脹回落及貨幣幻覺的影響，媒體報道以往長期股市回報率,大部分數據都是名義數據,即沒有修正通貨膨脹影響的數據,這很自然地鼓勵人們去預期這種回報率會持續到將來。
  9.交易額的增加，如今更先進了，手機隨時可以買賣，交易頻次劇增。
  10.賭博機會的增加，人們認為自己的好運無窮無盡,助長攀比心理,刺激了股市中輕率的冒險行為。
  11.固定繳費養老金計劃的推廣。
  12.共同基金的增長。
  怎樣？繁榮基本靠想象。

• 放大機制：自然形成的蓬齊過程。過去的價格上漲增強了投資者的信心及期望,投資者繼續買入，進一步抬升股價，于是吸引更多的新投資者，這種循環不斷延續，造成對原始誘發因素的過激反應。
  所以，當你見到公共汽車上、地鐵里人人都在談論股票，賣包子的、保潔阿姨抽空都在看炒股軟件，就要小心了。反之，人人談股色變，你就該小步入場了。

導致非理性繁榮的文化因素

• 新聞媒體。當市場中的一部分人擁有了相似的想法,這種想法就可能推動一些重大的市場事件的發生,而新聞媒體則是傳播這些想法的重要工具。新聞媒體一直在為了生存而相互競爭,只有發現并報道有趣的新聞才行。于是我們看到的都是具有口頭傳播潛力的新聞，以及故事，使公眾成為穩定客戶群體。媒體報道公眾早已熟知的股價變動來增加趣味性,提高公眾對漲跌關注程度,提醒公眾注意過去市場上發生的事件和其他可能采取的交易戰略。于是,媒體導致更強烈的反饋,使過去的價格變化引起進一步的價格變化,它們也能引起其他一連串事情的發生。

• 對新經濟周期的美好預期。歷史上每次股市不斷上漲都伴隨著一種流行的觀念，即未來比過去前景更好，而且人們總是一次又一次地用新經濟周期這個詞來描述和解釋這種情形。從許多方面看，我們的世界的確正在進入一個全新而美好的周期。但是歷史數據顯示，經濟進步以及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不是一個持續平緩的過程，而是一波又一波地推進。

導致非理性繁榮的心理因素

• 過度自信和直覺判斷。許多人會在別人認為他不該有信心的那些事情上采取行動。人們認為他們知道的總是比實際的要多。他們喜歡對自己一無所知的事情表達觀點,并在這些觀點的指導下采取行動。我們不時能發現身邊的一些“萬事通”。心理學家仔細研究了這種過度自信的傾向及其普遍的內在含義。從這些實驗結果來看,人們往往會這樣想,至少在潛意識里這樣想:“如果我買了一種股票,它不久就會上漲”;或者“如果我買了一種股票,別人可能也會買,因為他們的想法和我一樣”;或者“我最近手順,我運氣好”。這些想法就是導致投機性泡沫形成的過度自信。過度自信的另一表現形式是,人們在不確定的情況下,會依據熟悉的模式作判斷，并不考慮這種模式的原因或者模式重復的概率。

• 從眾行為和思想傳染。那些定期進行溝通和交流的人,想法往往很相似。很難想象，一對夫妻三觀會大相徑庭。所以，預測一對夫妻會不會離婚，最關鍵的一個指標是——有沒有一方蔑視一方甚至相互蔑視。

從眾行為是人類進化至今的一件法寶，當年在東非大草原上，一群原始人正向某個方向跑，其它原始人見到后，最佳決策是立即跟著跑，那些停下來思考的都被別的生物吃了。

思想傳染同樣是一件利器，你有一個想法，我又一個想法，相互傳染，每個人都有了兩個想法，這對于建構人類文明太重要了。可是，好想法能傳染，壞想法也會傳染。如果大多數人的想法是非理性的,又都相似,那就足以成為股市興衰的原因了。

反對派怎么說

尤金·法瑪有不同看法，他認為市場上的價格就已經是最有效的價格，就已經是消化了所有信息的價格。這就是著名的“有效市場假說”。

有效市場假說的三個版本：
1.弱版本。市場上所有關于價格和其他重要市場指標的那些數字，都已經被人們徹底地消化了，你不用再去研究了。所有關于市場變動的指標，都已經沒有研究的價值了。

2.中版本。除了那些跟市場交易相關的數字以外，所有的公開信息，包括政府文件，各大公司年報、公告，還有各種的新聞、各種的揣測、各種學術期刊的內容，全都被人們消化好了。你不用再去研究了，今天資產的價格，已經充分地反映了所有這些公開信息所包含的內容。

3.強版本。不僅是那些跟市場交易相關的指標，不僅是那些公開的信息，連那些秘密的、私人的信息其實也已經走漏了，這些信息也已經被消化好了，體現在資產現有的價格當中了。

希勒提出，按有效市場假說，那我們用不著做任何股票研究。這無法解釋那些市場上那些精明的投資者通過研究發現錯誤定價而快速賺錢。

法瑪則說，知識、規律一旦被人們掌握，就會融入到他們對新的消息的消化過程當中去。這也是對的。

事實是，羅伯特·希勒的市場泡沫論，尤金·法瑪的有效市場假說，都對。
所以，2013年諾貝爾經濟學獎評審委員會把諾獎同時頒給了尤金·法瑪和羅伯特·希勒。

怎么辦

對個人投資者而言，希勒認為應該全球化、多元化、指數化配置資產和有計劃的儲蓄。具體怎么辦，他也沒展開講。

羅伯特希勒

想象的威力

我有一個朋友，愛上了隔壁殺豬的老王家大女兒，王芳芳。芳芳走起路來地動山搖的，我這個朋友卻要說芳芳可以去維密，去選世界小姐。個人愛好也就算了，他偏要讓芳芳上，可行嗎？

芳芳能不能成為世界小姐，與我的朋友無關，和芳芳本身漂亮度也無關。芳芳最終能不能贏，取決于人們覺得她能不能贏。

我們投票選美，選的不是心中最漂亮的，而是根據我們認為別人會選誰來投票。也就是說，決策時憑想象做出的。

一只股票，再爛也無所謂，只要你相信有人炒，有人愿意買，你就繼續增持這只股票。你知道有點傻，但是你還這么做，因為你想象后面有人比你更傻，能夠以更高的價格接手你的股票。這就叫“博傻”。

講故事釋放想象威力

如果把王芳芳換成一個名人，那一定是特朗普。最初，特朗普說自己要競選總統，所有人都覺得是個笑話，就像芳芳去維密。但特朗普就是干成了。

希勒曾說，“我特地上了特朗普的競選網站看，別的我不懂，經濟政策部分，整個就是相互協調一致的敘事網絡，絕大多數是陰謀論。”

特朗普在競選中特別喜歡說要在美國和墨西哥邊境建一道墻。他為什么不說“加強移民控制”、“加強邊境安全”？

希勒說，敘事有6個特點：
第一，它容易理解，可以口口相傳；
第二，它直接或間接與利益相關；
第三，它完整不完整不重要，是故事還是笑話也不重要，但人們愿意在談話中提起它，因為它能激發情感、行動、關切、好奇；
第四，它傳播起來像流行病一樣；
第五，它往往區分“我們”與“他們”，多少有點陰謀味道，常常涉及道德判斷；
第六，它常常涉及身份認同；

你看，就一個“墻”，是不是具備上面6個特點？

如果天時地利人和俱備，講著講著故事，你就成了美國總統。
如果故事講得不好呢？如果成了悲觀敘事流行呢？

希勒認為，我們不知道哪些事件能使哪些故事產生病毒式傳播，從而引發經濟擾動，也不知道什么會在何時發生，但歷史告訴我們，“人們的想象力能自發地將離散的事件組合成震動世界的故事”。

在希勒的敘事經濟學里，有三個世界，一個是真實本質世界，一個是敘事邏輯世界，一個是人類行為世界。這三個世界常常不一致，我們關心的是人類行為世界，它的上游是敘事邏輯世界，也就是故事影響行為，但敘事邏輯世界與真實本質世界難得一致。往往敘事邏輯會勝出，所以我們的行為會在真實本質世界處處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