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醫師有特效藥的消息不脛而走,人們紛紛前來向醫師討藥,在給幾個病患者服下后,醫師也漸漸摸清這些藥效的規律,無不例外地,病患者的第一夜,都會經歷最為恐怖的夢境,恍如地獄一般,而且,就算勉強服下后,身體上的癥狀開始消失,但那夢境卻無法匿跡,而是時刻伴隨左右。要么死,要么余生惡夢纏生,這就是這個草藥的副作用了。
醫師猶豫了好久,他跪在自己的妻子身邊,眼看著她一天天衰弱下去,心如刀割。于是,他把那些恍如指甲的花瓣拿來,磨成碎粉,讓妻子喝水服下,然后時刻守候著妻子的身邊。那一天晚上,是他人生最痛苦的一夜,妻子像見了地獄般,臉色一片慘綠,發出好幾聲凄厲的尖叫聲后,不斷地往空氣刨著,仿佛地獄里的餓鬼一般。醫師緊緊地抱著她,防止她傷害自己。在他的身上,全都是妻子留下的一道道指甲的血痕。
第二天,妻子的癥狀得到了緩解,醫師也終于松了口氣。為了治療妻子時刻伴隨的惡夢,他想盡了一切辦法。當務之急,是研究那些奇怪花的出處,他日夜守候著那些花的地方,甚至在那里搭了一個小棚屋,晝夜觀察花的長勢,性情。他發現,這是一種花期只有幾個小時的小花,花瓣為血紅色,無果實,花瓣枯萎后,就會凝結成恍如指甲的種子,掉落在地生出另一株小花。
醫師曾試著把那些指甲種子拿出來,在其它地方種植,看是否能人工養殖,但試了很多地方后,都無不例外地失敗了,醫師再次確定,這些花,只能在那一片森林深處才能種植,確切的說,是只有那里的土壤,才能讓這種小花存活。
難道,在那片土壤里,有什么特殊的東西在嗎?醫師心中打了個疑問,他兀自拿來鏟子,往那片土壤里挖掘,然而,挖掘了三四米后,里面依舊空空如也。醫師不死心,覺得可能是在更深的地方,但憑自己的力量,是很難挖得更深的,于是他騙來村里的小伙子,說這里下面可能有甘甜的地下水,讓他們過來打井。
由于醫師治療了村里的怪病,所以村里人對醫師很是尊敬,醫師的吩咐,自然義不容辭。他們開始在那片小花的地方里打井,大概打了二十來米左右,井下的人把鏟子鏟進土壤,頓時,地下水汩汩冒出,大家一陣歡呼,上面的人囑咐掘得再深些,下面的人聽令,再深挖了幾次,結果一陣凄厲的尖叫聲,從井里回蕩出來,整個森林里,全都是井下人那凄歷至極的回聲。
醫師趕緊向井里喊道:“快拉他出來!”
于是,所有人趕緊拉緊繩索,把井里人拉了出來。那個男人出來后, 嚇得渾身直哆嗦,臉色煞白,嘴唇更成了紫紅色。他直喘好幾口氣后,這才斷斷續續地說:“里面,全是骷髏。”
這時,醫師這才明白了,這一片擁有獨特藥效的指甲之花,全都是數不盡的尸骨,演變而成的。
由于村里將近一半的人吃了那種藥,終日惡夢纏身,醫師也蒐集了大量夢境,無不例外的,全都是斷手,斷腳,尸橫遍野,逼真得恍若身臨其境,甚至夢境中那些人的痛苦,也會隱隱約約地傳遞到他們身上,完全就是一個戰爭的場面。而且,在大量夢境出現后,有些村里人甚至報告他們身上出現了亡魂,終日附在他們身上,一副極為駭人的模樣。
醫師在蒐集所有夢境,以及方圓十里尋找得知真相的過來人,才漸漸拼出了整個事件的拼圖。原來,在幾百年前,隔著這里上百里的地方,是一個軍事重鎮,重要的物資樞鈕。那時,由于連年戰爭,都把這個地方當作最先攻克的要塞。城里人被十幾萬士兵包圍,鎮長下令死守圍城,在餓了幾天幾夜后,終于城門被攻克,整個城鎮慘遭洗劫,所有男丁更是被以極為慘忍的方式進行屠虐,而那些老幼婦殘們,則是被帶到了上百里外的這里,上千人全都活埋掉。
大概,那些指甲之花,是由于那些尸骨的恐懼演變而成的吧,他們上百年沉在地底下,被屠城的恐懼,被活埋的驚慌,全都演變成那些指甲之花。伏身在地,仿佛能聽見上千尸骨不斷用指甲刨著土壤的吱吱聲。最終,這些惡夢成了那些不斷刨土的指甲,附身在服下它們的人身上。
由于在這里發現了骷髏,人們把這個地方稱為禁忌之地,防止其它村里人靠近。七八年后,醫師頭疼地發現,那些當初服下指甲花的人們,他們身上都顯現出尸斑來,而且尸斑出現的幾天后,就失去呼吸,變成一具尸體。醫師對此一籌莫展,村里人再次出現恐慌,他們把醫師奉若神明,日夜敲門懇求,希望他能拯救他們。
“醫師,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一對夫婦抱著渾身長滿尸斑,已經跟一具尸體無異的小男孩,跪在門口中懇求道。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救啊。”醫師實話實說。
“醫師,上次不是你用藥治療了那些怪病嗎,把那些藥拿出來吧,肯定能治療我孩子的病。”
醫師猶豫了一下后,告訴他們指甲之花的事,于是,他們趕緊去森林里找來花瓣,磨碎后讓兒子服下,果然,兒子的尸班漸漸消退,完好如初,只是那個惡夢依舊晝夜纏身。
自此,那種花的藥效,副作用全都展現出來。人們知道,這種藥可以治療各種疑難雜癥,特別是瀕臨死亡那種,而代價就是,在余生里惡夢纏身。有些人寧愿終日惡夢,也會茍活延命,而有些人,受不了那殘酷至極的夢境,而開始割腕自殺。當醫師發現在家中上吊自殺的妻子時,他才發現,他帶給妻子的,不是饒幸延命的歡欣鼓舞,而是夜以繼日的惡夢纏身,悔恨得腸子都青了。
幾十年后,在村里有一戶人家,生出了一個小女嬰,叫做阿紫。這個女嬰活潑可愛,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大家都把她當作至愛來看待,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家人的心。雖然她在家里受到父母的寵幸,但在村里外頭,卻受到其它孩子的辱罵,和大人們冷漠至極的眼神。
“媽媽,媽媽,為何其它孩子要罵我,我做錯了什么了嗎?”
“孩子,不是你不對,是我們做大人的錯。”
“這樣,我們去道歉不就行了嗎?”
“孩子,有些事,是不能用歉意來解決的。”
那時,阿紫還小,并不懂得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每天走在路上,總會有一些孩子過來辱罵,扔小石子, 說是他們家害大家都成了半人半鬼。后來長大后,她才漸漸知道上一輩子發生的事,雖說當初的怪病是村里人自愿治療,但治療過后,時間一長,大家就會忘記當初得了怪病的痛苦,而是記懷著每天惡夢纏身的恐懼,以及長滿尸斑的恐慌。村里人,有大半人每天做著這種惡夢,并且說自己被那些地下鬼附了身,也有不少人因為受不了夢魘而上吊自殺。于是,大家都忘記了對醫師的感激,心里儲存的,只有滿坑滿谷的怨恨。
“都是你爺爺,害大家都變成鬼的!”一顆小石子扔了過來,砸在了她的額頭上。
“才不是我爺爺!!”阿紫按著自己留血的額頭,氣鼓鼓地說。
“就是,就是!”
“滾出這個村子吧。”大家一起起哄著。
那一天,她哭著回了家,盡管媽媽心疼安慰她,但她卻暗自發誓,不再走出門外一步了。
幾個月后,村里附近發生了洪災,爸爸和其它男丁跑出去抗洪,救助其它困在家里的人。由于爸爸遲遲不在家,阿紫和媽媽擔心睡不著覺,在雨聲停止后,她跑出去尋找爸爸,在四處亂走的過程中,她聽見一聲聲求救的聲音,轉身一看,原來是當初扔她小石子的男生,他滑落在一個峭崖附近,情況很緊急。
“快,把手伸出來!”
阿紫伸出手來,那個男生沒想到她會救他,一陣遲疑后,伸出手來,阿紫拼盡全力一拉,好不容易把他拉出來后,自己卻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入崖底之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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