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忘記了那時候具體是多大了,差不多是小學(xué)四五年級的樣子吧。在舅舅家快樂的度過了七天的國慶長假之后,那天一大早舅舅打算騎摩托車送我回家。東北的深秋除了灰蒙蒙的天空就是遍地黃橙橙的玉米,那感覺就像是欣賞梵高的那副油畫-《向日葵》。有人說它給人的感覺是溫暖,熾熱,充滿了生命的張力,可我卻看出了孤獨、壓印、和凋零。空氣中細小的水珠遮擋了太陽光線,這感覺,應(yīng)該是要起大霧了。
舅舅騎著摩托車帶著我,沿著玉米地中間的小路向前行駛,天氣十分寒冷,我緊緊的靠著舅舅的后背,回過頭看走過的路,不遠處已經(jīng)被慢慢變濃的霧氣吞沒了。當(dāng)經(jīng)過一個交叉路口的時候,舅舅停了下來。拍著我的肩膀跟我說:“你沿著這條路往前走,前邊走一會兒就是國道,我去看下地理的玉米,咱們在國道匯合?!??沒等我答應(yīng),舅舅就騎著摩托車一溜煙地沿著另一條路騎走了?!昂貌豢孔V的舅舅” 我在心里埋怨到。
看著逐漸升起的大霧,四下一個人沒有,雖然有一絲絲害怕,但是我的印象里國道就在前邊不遠處,我快步向前走走,想趕緊到國道上等舅舅,即使舅舅不來,過往的車輛也會讓人感到不那么害怕。霧越來越大,走過的路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了,前方的路也被吞沒了,只能看著腳下憑感覺向前走。走了有一會兒,我感覺身后好像有人跟著我,我回頭看了看,霧太大了,即使有人也看不見,我喊了一聲:“誰呀?” ?但并沒有人回答。我繼續(xù)向前走,可是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覺得后邊一定有人,并且離我越來越近。我又停了下來,回頭喊道:“舅舅,是你么,別嚇我!” ?還是沒有人回應(yīng)。我走的更快了,周圍靜的可怕,只有我匆匆的腳步聲,大霧吞噬了一切,我的心在加速的跳著,此時我不敢停下來,也不敢回頭,我感覺我回頭就能看見身后的那個人。我又走了幾步,可是這種感覺并沒有消失,那個人仿佛已經(jīng)站在了我的身后,并且馬上就要抓住我了。我“啊”的大叫了一聲就往前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不敢回頭看,也不敢停下來,腦子里就一個想法,趕緊跑到國道上,這樣一直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汗已經(jīng)濕透了衣服。就在我想慢下腳步,看看后面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的一個土堆將我絆了一個跟頭,我爬起來一看,竟然是一座墳,一座嶄新的墳,墳上還有鮮亮的花圈。我頓時覺得頭皮發(fā)麻,這路上怎么會有墳,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來不及多想,我轉(zhuǎn)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跑,沒跑出多遠,又被絆了一個跟頭,爬起來一看,竟然又是一座墳,和剛才的那座一模一樣,嶄新的墳,上面擺著閃閃發(fā)亮的花圈。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怎么會有這么多新墳,難道我跑進了一個墳場,我又轉(zhuǎn)身繼續(xù)跑,我已經(jīng)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唯一確定的是,我是往不同的方向的在跑,這次我睜大眼睛看著前方,怕又被什么突如其來的東西絆倒,可是就在這時,一座嶄新的墳,又出現(xiàn)了,還是閃閃發(fā)亮的發(fā)圈。更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這三座墳分明就是一座,花圈的擺放都是一模一樣的。我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蹲下身子,抱著頭開始大聲哭,我不敢跑了,也不敢抬頭看,什么都不顧只是哭,仿佛世界把我扔向了一個深淵,我不停的下落,無論怎么大聲呼喊也無濟于事,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抓住,就是在不停的下落,那粉身碎骨的威脅在不斷的靠近,可就是觸及不到。我已經(jīng)沒有了時間的觀念,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但是能感覺到的天氣在變暖,當(dāng)一縷陽光照在我的前方的時候,那感覺就仿佛深淵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根繩子,而我緊緊抓住了它,而就在此時,舅舅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好想被人從深淵中拉了出來,突然感覺有了力量,我大聲的喊著“舅舅,舅舅”,感覺喉嚨已經(jīng)喊破了。霧在慢慢的散去,舅舅的聲音也越來越近,我鼓足了勇氣,向舅舅聲音的方向跑去,沒跑幾步,就看見了舅舅,我奔向舅舅,緊緊抱著不敢撒手?!澳阍趺磁苓@來了,哭什么呀?” 舅舅疑惑的問我 。“有人追我,有墳,好幾座,不,一座......” ?我語無倫次的回答道?!罢f什么亂七八糟的,不就一個墳么,有什么可怕的” 舅舅邊說邊把我轉(zhuǎn)了過來。我看見就在離我們十幾米遠的一個空地上,立著一個新墳,和一棵枯死的楊樹,花圈閃閃發(fā)亮,而墳的周圍,空間很小,往外都是玉米地。原來就在那條大路的旁邊有一條小路,而我則跑進了這條小路。坐上舅舅的摩托車,我抱緊了舅舅,我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突然一個黑影,閃到了樹的后面,我死死的抱緊了舅舅,再也不敢回頭。
回家之后,高燒不退,在炕上過了渾渾噩噩的兩天,期間不停的重復(fù)一個夢,在一個荒郊野嶺,一個孩子不停的在追著我,一邊追一邊喊:“和我玩會么,和我玩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