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非馬實為舟
文/石巖磊
“白龍馬蹄朝西,馱著唐三藏跟著仨徒弟……”這首動畫片《西游記》的主題歌道出了一個不太引人注目的劇情,就是師徒四人西天取經中還有一位忠實的伙伴白龍馬,但“白馬非馬”, 它本是西海龍王的三太子,因縱火燒了殿上明珠,而被貶到蛇盤山鷹愁澗等待唐僧取經,之后又誤吃了玄奘所騎的白馬,而被菩薩點化為其坐騎。可整個取經路上,它除了在寶象國斗黃袍怪外,并沒有什么戰功可言,那為何吳承恩要安排這么個“編余人員”呢?
原因在于,按照陰陽五行來說,唐僧、孫悟空、豬八戒與沙僧分別屬火、金、木和土,唯獨缺少了水元素,龍王太子正好填充了這一空缺。此種觀點有一定道理,但我覺得更深層的因由大概是源于佛教的漢化過程。創建于古印度的佛教傳入我國后,逐步在中原大地上興盛起來,漢明帝命人在洛陽建立了第一座官辦寺廟,并把馱經書的白馬也供養在此,白馬寺的名字便由此而來,白馬就成了中西佛學交流的“載體”,唐僧取經騎白馬即是順理成章的事,但其又不能是凡胎俗子,定要將它神話,便有了“白龍馬”的傳奇故事。
然而,白龍馬也只是一個象征,它實則是渡師徒成佛的“旱舟”。在漫漫西行途中,孫悟空雖是唐僧收編的第一個徒弟,但他中間有負氣出走的橋段,唯有白龍馬不離不棄始終追隨著三藏,它才是陪伴唐僧時間最久的忠實信徒,馱著師傅度過無數艱難險阻。白龍馬任勞任怨、沉穩靜篤、溫良如玉的特質,是出家人修行中所必需的可貴品質,唐僧也正是借此克服了對鬼怪的恐懼與抵擋住了女妖的魅惑,所以與其說是白龍馬渡他,不如講是他在自渡。
其實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匹“白馬”,志存高遠就能天馬行空,隨波逐流即會心猿意馬,而應時刻警醒的則是塞翁失馬的警告。福禍相依多是人為因素造成的,人們往往在志得意滿時會得意忘形,從而恣意妄為目空一切,危機也便悄然而至;在失敗失意的低谷中徘徊時,人們往往會理智許多容易看清自己、認清朋友,進而振作精神奮發進取而有所作為。永遠保持頭腦清醒就可把握住福與禍的七經八脈,避免禍患上身,秉持勝不驕、敗不餒的坦然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淡然,便能心平氣和地面對跌宕起伏的磨礪,最終修得一份功德圓滿的正果。
而自渡的核心是不強求、不懈怠、不世故,既要避免孫悟空爭強好勝的偏執,也得除去八戒好吃懶做的惰性,還需遠離沙和尚老好人似的圓滑。執于一念雖可出類拔萃成就斐然,但也容易招致槍打出頭鳥的悲劇;沉湎于享樂雖能讓感官歡愉,可碌碌無為的平庸與豬無異;左右逢源的八面玲瓏看似吃得開,也不過是一根混跡江湖的油條而已。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們不就是要在春風、夏陽、秋月、冬雪中體悟生命的韻律嗎?或許修行無需跋山涉水去佛國,我們每天的吃飯穿衣、趕班勞作即是參禪,始終懷揣一顆善心,在己之不欲勿施于人的寬容間,在身邊的平凡中發現美好的欣喜里,便將自己從紛紛擾擾的此岸擺渡到靜美祥和的彼岸。
白龍馬既是龍又是馬,既是精神的涅槃也是肉體的皈依,更是承載著希望與幻滅的舟船,將無數希冀脫離艱辛的人們渡過苦海,同時也在半途把圖謀不軌者傾覆水中,而其舵柄便是我們的誠心。常言道“心誠則靈”,靈就靈在利己不損人的底線上,靈就靈在距離產生美的尺度上,靈就靈在難得糊涂的聰慧上。白龍馬早已化作了一種精氣神,能令人安心耕耘播種,使人坦然面對荊棘,叫人淡看得失進退,由此可見,浮云遮不住望眼,浮生可得半日閑,浮屠七級終可盼了。
? ? ? 20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