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莽原中,大片白,些許土色,一滴紫。
一席紫衫在勁風中飄成了旗幟,一束陽光下澈,紫色流動了起來,像是黎明山前的霧,像是戰馬踏起的煙塵。
紫衫人身前,一支晶瑩的紫花。它沒有紅花那么鮮艷,沒有黃花那么輕柔,沒有白花那么潔凈。它有它自己的堅強。
“你還在啊。”紫衫人說。
“偌大雪原,偏只你一支紫花。不難找。”
“但你會孤獨嗎。”
“會感風寒嗎。”
“她來過嗎。綠衫的。”
“以往同行,我步速更快,總需回頭等她。”
“當她轉身,越走越遠,我卻盼她更慢些。走慢些。”
“南壤濕暖,繁花遍地,千朵萬朵壓枝低。”
“可我知道,她也知道,你,不同。”
“你是笙簫中錦簇不能理解的風骨。你是多少普通甲胄思鄉時捏緊的拳頭。你是夜半號角驚醒的曠野之風。你是一望無垠的月海里的行舟。你是血與火焰交糅的爆鳴。你是雪與烏云磨亮的尖刀。你是不怕死的靈魂的墓場。你是霞紅和天藍浸染的長嘯。你是星辰下披肝瀝膽的高歌。”
“你是我們共同凝視過的角落。”
“她對你說,我在哪,她便在哪。”
“卻不料你仍在此,她已無蹤。”
“其實人間想來是相聚少、離散多。”
“其實大地上不乏無花無草的荒原與大漠。”
“想必你已見過不少獨來言語的行者。”
“我想那許多如夢般濃稠的深情淀入了你的紫色。”
“也許起初你的嘆息和悲憫攪動了你的深沉。”
“但一個個隨風而逝的身影終于煉成了你的平和。”
“而我也將成為這眾多幻影中的一個。”
“在零丁的汪洋中逐漸消隕的顏色。”
紫衫人沒有等紫花告別,轉身,踏著自己的腳印原路回去。
一兩滴淚水落下,融化了一兩滴雪。
他不在意自己走得快還是慢,沒有人等他,也沒有人需要他等。
他來日會再來看望紫花。
也許那一兩滴淚澆灌的地方會長出新的枝芽。
也許他們紫得更玄妙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