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人在路上,千萬種悲傷
文 |圈圈 / 圖 | 網絡
這應該是第一次寫我的故事。就講一講這個我吧。
我大概是從大四上學期知道自己有極輕微的抑郁的。
不用跟我說你知道什么是抑郁癥嗎?你掉頭發(fā)嗎?你失眠嗎?你知道抑郁癥根本就不會因為什么事情而悲傷低沉嗎?
我知道,你們說的那是中度和重度。我加了個限定詞,極輕微。
大四的那段日子是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周里有五天情緒低沉,這五天里有三天用來暴食,兩天用來費勁極大的力氣說服自己不要暴食。剩下的情緒也許平淡也許美好的兩天不斷重復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自己就是一個全新的自己了。你沒有暴食癥,也從不抑郁。
我是花了很久才能夠承認自己的抑郁的。
最初開始ypc一臉真誠,你去看看心里醫(yī)生吧?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白癡,心理醫(yī)生說的還不就是多與人交往多充實下生活?
可能大概是從一個午后開始的吧。
我還能清晰的記得當天的陽光柔柔弱弱的灑在我的身上,午后的風掀起窗簾的一角,那些陽光就像躍動在水中的點點星子。
我控制不住自己。是的,你沒看錯,就是控制不住。
我像是一個看著自己被機械師操控著的木偶。機械師抖抖我的手,于是我抓起了食物,機械師抖抖嘴巴,于是我將食物放進了嘴里。
窗明幾凈的教室,教室里認真習作的學生,以及吹拂著的簌簌和風。
是的,我都全然沒有注意到。
我只能看到我顫抖的雙手,和我不受控制的大腦。機械師像是發(fā)了狂似的朝我的大腦嘶吼著,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是的,就是這三個字,便足以騙下我此刻的淚水。哦不,是牽線木偶的淚水。你瞧,他朝著你歪著頭笑了笑,然后豆大的淚水如雨而掉。
是的,我哭了一場。你想知道我為什么會哭?
其實很簡單,如果你每天都要付出極大的心力去對抗你的情緒。如果你也曾控制不住自己,看過了那么多雞湯,試過了那么多方法,依舊像是困在僅能裹身的蠶繭里不能動彈的蠶蛹一般,那也許你就能明白了吧?
掙扎不出蠶繭的蠶蛹最終會死在春天。
而我就像那只明知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及在我看不到的無數個明天里,都會來襲的情緒。
情緒么?它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一下將你的所有美好吞沒的情緒,可怕的是一點一點能夠蠶食掉你所有意志力和念想的情緒。
我把頭深深地埋在桌子上。像一只生怕被撬開的河蚌,又像是一只沉默而無言的鴕鳥。
我盡力不發(fā)出聲響,你知道的吧?那種無聲的哭泣。
淚水一顆一顆洶涌著。喉嚨哽咽的像是有顆石頭正正好好堵著。我甚至來不及眨一下眼睛,它便直愣愣的從我的眼角落下。
啪,我似乎能聽到它掉落時崩碎的聲響。
淚水一顆一顆洶涌著。喉嚨哽咽的像是有顆石頭正正好好堵著。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時候學會了無聲的哭泣。大概是我無數個黑夜里睜著眼睛望著上鋪床板的時候吧。我的眼睜得渾圓,兩股清泉順著臉頰汩汩而落。我甚至不想去擦拭。只是靜靜的專注的看著床板。靜靜想著內心的苦難。
抽紙袋歪歪扭扭的躺在桌上,風一吹搖搖晃晃。
我取出最后一張紙,輕聲吸了下鼻涕。我終于站了起來,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
那是我第一次撥通心理老師的電話。
“嘟嘟”的聲響透過冰冷的電話從另一方傳來。我站在窗口,兩眼的焦點空洞的無處安放。我額前的幾縷溫軟的發(fā)絲迎風飛揚。
那個電話我反反復復打了十遍。電話里合成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我?guī)缀踅^望。
回頭逢上一個男生奇怪的目光。我拂了拂沾在臉上冰冷的淚水,挑了挑眉瞪他。后來我想了想,我著實沒有什么瞪他的好理由。
當我已經準備放棄的時候,手機卻突然震了起來。我愣了楞,望著手機上的號碼發(fā)呆。我定定的望了幾秒,卻又下了極大的心勁兒決定了接電話。
是的,接通那一刻,我想,你終于肯承認了吧。
我想我對著自己冷笑了一聲。
喂,同學你是有什么急事嗎?現(xiàn)在還是休息時間。
是的,也許就是這么一個中年女子溫軟的聲音,讓我一下子在電話里泣不成聲。
她聽見我的聲音沉吟片刻。你要是比較急就直接過來吧,我跟你聊一聊。
這應該就算是我第一次終于承認自己心理有問題吧。
當你的內心的苦難超過了你的負荷。就算是直面苦難,也并不能帶給你什么。
后來,我便越來越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孤獨。
我想,我和大家的孤獨都不相同。人前有時沉默有時開朗。喜歡安靜卻也喜歡熱鬧。但是怎么說呢?我依然無法找到那根救我的稻草。絕望的時候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奮力劃著。生怕一不小心就淹死在這洪流里。而心中的苦難太多,太專注于同自己的絕望作斗爭。心里便再也無暇顧及許多。
想像正常人那樣喜怒哀樂。或是為夢想奮斗。或是為愛情懊惱。可是我呀,就像是心間上有把鋒利的尖刀。時時刻刻想躲避它,歇下的時候靜悄悄的蜷縮在角落舔舐一下那細密的傷口。又哪里顧得上這許多呢?
絕望又使我由心底生出了孤獨。我難以與人分享我這一切。因為難懂,所以講出來也像是耗神費力。
絞盡腦汁,抽絲剝繭,給人看,依舊是難懂。我又像只不安跳動著的松鼠,生怕驚擾了他人。
可是我又不懼怕這孤獨。我學著與它做了快五年的伴侶。我一面痛斥它,另一面卻又像是常伴身側,同手同腳,生命中最好的摯友。他懂我的一切不安和懦弱,知道我的一切不甘和執(zhí)念。
他又像是軟弱里滋生出的另一個強大的我。他無畏無懼,安然自在。
這種孤獨是你知道絕望時刻一定要咬牙挺過,難以奢望救命稻草。
我經常一個人走在空曠的路上,路走的太久太久了。你便能夠分辨什么樣的人需要用冷漠去掩蓋。什么樣的人能試探著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可是我依舊心虛,像一個膽小的松鼠,對著地上的松子發(fā)呆。
我懼怕突如其來,像是你突然伸手想摸一摸松鼠的頭。他便驚叫著刺溜一聲跑走了。
我經常對著孩子傻笑,在他們被母親寬厚的懷抱著的時候沖他們眨一眨眼睛。他們有時會突然咧開小嘴咿咿呀呀的伸著小手要過來。我便急忙收斂表情,生怕破壞了這難得的安寧。
我也曾站在公交站臺。對著一棵滿是小鋸齒葉片的綠樹發(fā)呆。對著被忽如起來的風卷起的片片殘葉發(fā)呆。對著暴雨過后攔腰截斷的樹木發(fā)呆。而因此錯過了等候的公車。
深夜十一點里和計程車大叔談為了女兒他的堅持。或是公交車里靜靜的靠著車窗。
你知道這種感覺嗎?耳塞里滿是寂靜的聲音。
滿眼里都是安靜的風景。
可能是我相信人和人本就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所以孤獨不可避免吧。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并不懼怕孤獨吧。
開心的時候一個人走在夜色濃重的北京大聲的唱起歌。一個人穿行在大街小巷。一個人握著手里的溫熱的飲料就能坐著看一整天人來人往。這個世界從來不會因為我多我一個或少我一個而有任何改變。
可是我呀,依然這么深愛這個未知的世界。
孤獨和抑郁像是兩個最親密無間的戀人。他們橫亙在我的生命里,難以割舍。
當我再次體驗到這種難以言喻的莫名的巨大失落感的時候。
我突然嘆口氣,卻又笑了。
是的,你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