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五嬸兒平時不愛說話,可能是新結(jié)婚的緣故吧,多少有些拘謹,每天不言不語的,奶奶讓干啥就跟著干啥。五叔和五嬸的新房和我們是東西屋,兩家共用一個廚房,雖然說有些不太方便,可是媽媽和五嬸兒相處的還是很融洽,五嬸兒做啥差樣的菜,都會給我們盛過來一碗,媽媽做點啥好的,也喊小虎過來吃。這要過年了,五叔給小虎買了一身燈芯絨的衣服,和一個藍色的空軍針織帽,這讓弟弟羨慕的不得了,小虎也高興的一會兒試試穿上,一會兒又脫下來疊得板板正正的放到柜蓋上,五嬸兒笑著罵他:“真是窮漢得了狗頭金,這不知咋嘚瑟好了。”
? 小虎沖著五嬸兒做著鬼臉,笑嘻嘻的依偎在五嬸兒的懷里,“等過年那天再穿新衣服。媽你給我看著點,別讓那小花貓上去給我跐蹬埋汰了哦。”
? ? 奶奶說,生產(chǎn)隊分散了,生產(chǎn)隊大院空著,等過了年跟村里的主任說說,讓五叔他們搬到大院的東廂房去住,等化了凍再張羅找個好房身給五叔蓋所房子。
? “生產(chǎn)隊空著也是空著,到時候就住大院里不是挺好的嗎,寬寬敞敞的。”爸爸一邊編著炕席一邊跟奶奶說。
? “那生產(chǎn)隊大院是誰都可以住的嗎,沒福壓不住,可是要出大事的。好在小虎和她媽都是個命硬的主,雖說女人有福壓百禍,女人有福全家安,可這生產(chǎn)隊的大院,不是一般人能鎮(zhèn)住腳的。”奶奶剪著好看的窗花,掛錢,疊好,打開,拿窗前舉起來看著,“先讓他們住在廂房,我看了,原來倉庫邊上老更官住的那兩間就行,正房咱不去住,也別貪圖那房子大,寬敞,等生產(chǎn)隊大院扒了,咱就在那趟馬棚后面蓋房子,那也挺寬敞的,蓋三間房也勉強夠局勢。”
? ? 今年過年,比往年更是熱鬧,小叔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也不知道從哪找來幾個罐頭瓶子,拿媽媽納鞋底的細麻繩,綁在罐頭瓶離瓶底一厘米的地方,來回的拉動麻繩摩擦,等那玻璃有些熱了,馬上放到?jīng)鏊铮?唰”的一下,瓶底就齊刷刷的掉下來,把兩個罐頭瓶接到一起,裁一小條溜窗戶縫的紙把接口粘上,拉一個瓶口大小的木頭板,在中間釘個鐵釘,用鐵絲穿在木板上,做個梁,然后把接好的罐頭瓶套進去,用小木棍挑著,就是一個很漂亮的燈籠,弟弟和小虎一人有一個那樣的燈籠,我和妹妹也說要,小叔拿手指點著我們的額頭,“小姑娘家家的,要什么燈籠,消停地跟你奶貼窗花去。”
? ? “哼,小叔不公平,重男輕女,憑啥男孩能玩我們女孩就不能玩,現(xiàn)在男女平等。”我和妹妹沖著小叔嚷嚷著:“大墻上都寫著呢,婦女能頂半邊天,男孩女孩都一樣。我們要平等,我們抗議。”
? “哎吆呵,還要反天啊,男女能一樣嗎,你讓女人扛麻袋去試試?你讓女人趕大車去試試?你讓女人上戰(zhàn)場試試?”小叔用力揉搓著我的頭發(fā):“哈哈,小黃毛丫頭跟我講男女平等,笑話。”
? ? “不給做燈籠拉倒,我們自己做,離了你個臭雞蛋還不做槽子糕了呢?哼!”
? 我氣的一低頭,把小叔的手躲甩開:“臭雞蛋,你是臭雞蛋。”
? 說著領(lǐng)著妹妹就走了,那天到過年,我都沒去后院住,奶奶問我,我斜楞著小叔:“不與某人同流合污,不與某人在同一屋檐下住。”
? 惹得奶奶哈哈笑著:“小死丫崽子,還怪有骨氣的呢,有能耐你老別過來住啊。”
? 我和妹妹弄個半天,也沒把罐頭瓶底弄下來,就央求坐在地上編炕席的爸爸,爸爸說等把這領(lǐng)炕席倭完炕席角兒,就給我們用高粱糜子扎一個大燈籠,再糊上大紅紙,一定比小叔做的燈籠喜慶還好看。
? ? “嗯嗯,到時候再讓奶奶鉸幾個花樣貼上,一定比小叔做了個看,氣死小叔。”我舉著拳頭說。
? “大過年的,說話注意點,不行說死字,讓你奶奶聽到不罵你的。”爸爸拍了拍我的頭。
? 我吐了吐舌頭,小聲說:“我奶和六奶鉸窗花呢,還鉸了好幾個大老虎,好幾個大黑貓,可像了。”
? ? “你奶每年都鉸那個,貼炕頭墻上,今年更得鉸了,你五叔剛結(jié)婚,你奶還盼著再抱個大孫子呢。”爸爸說:“去吧,離這遠點,看細糜子拉著你們。”
? ? 第二天早上,我一睜眼睛,就看見幔桿上掛著三個大紅燈籠,我一個高就躥了起來,顧不得那一襲的寒冷,下地就搬來木凳動作敏捷的站了上去,把燈籠摘下來,舉到妹妹頭頂上:“快起來,快起來,爸給咱們做燈籠啦。”
? ? 兩個妹妹揉著惺忪的眼睛,爬出被窩,看到我站在凳子上舉著大紅燈籠,也都興奮的跳下地,圍著我歡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