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晚
? ? ? ? ? ? ? ? 小 城 故 事 多
某小城? 飯店? 夜晚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一個平常的夜晚,微風撲面,夜涼如水,月光照耀下的路面樹影婆娑。在某小城的一個飯店里,一桌酒席正在進行,旁邊的幾張桌子閑置著。酒席上請客的是一位生長在當地的香港同胞,他身著夾克衫,腳蹬皮鞋,可謂風度翩翩。被請的有該香港同胞的同學親友(堂弟堂妹及堂妹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小城里的領導干部等等,男的身著藍灰色的四個兜的中山裝,女的身著素色或格子的方領衣衫,穿布鞋,略顯土氣。在那個使用票證的年代,酒席上的食物不似如今這般的豐盛,只是家常菜而已,可是氣氛卻不同尋常,在同學親友把酒言歡之際不時有人瞄瞄席間的一位女人,這是一位皮膚微黑的留著“耳朵毛”頭發的端莊的四十一二歲的女士。她知道有人對自己注目,亦不以為意。她因婚姻與這位香港同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受人注目。香港同胞正忙著給一桌人斟酒讓菜,無遐顧及其它。
飯店? 夜晚
一桌人推杯換盞,聊的正歡
香港同胞舉起酒杯:來,我們來喝一杯。眾人附和著舉杯同飲。
飯店門口? 夜晚
? ? 眾人在飯店門口握手道別,感謝香港同胞的招待,嘴里說著由衷的感謝的話
街巷 夜晚
? ? 香港同胞陪著她慢慢地走著,已經走了幾個來回,夜色漸濃
她的家? 夜晚
端莊的女士回到自己的家。把鑰匙放在桌上。暗暗的燈光照著簡單的幾件家具,堂屋里放著方桌和長凳。房間里的五斗櫥上拉拉雜雜地放著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三門櫥的門把上掛著一件衣服。
一道布簾將房間隔開。丈夫和孩子都已入睡,在那個缺少閱讀與娛樂的年代,人們的生活習慣是早睡早起。她拎起水壺看了看煤爐火,又進屋看了看孩子。她端著水盆略微洗漱一下,上了掛著紗布蚊帳的床卻久久不能入睡,剛才陪她在街上散步又送她回家的香港同胞的話依然還在耳邊:
能跟我走嗎?到香港去。他試探地問。
她看看睡在身邊的丈夫,再看看布簾那邊的孩子。
跟我走吧,香港有你的一雙女兒。他說
這里也有我的孩子。她掙扎的默然的話語。
黑暗中丈夫的一只手輕輕的拍了拍女士的臂膀:睡吧。
夜已深沉。
她的家? 清晨
堂屋兼廚房。天色微微亮。縣廣播站的喇叭里響起了“東方紅”的晨曲。她起來打開煤爐做早飯,很明顯的睡眠不足。她把昨天的剩飯放在鍋里加上水做泡飯。生活依然如昨,卻又不是昨天的那般。
菜場? 清晨
丈夫出去排隊買菜,那時只有公家的菜場,沒得挑揀。丈夫撕了張小票給賣豆腐的買了一塊豆腐
燒餅? 油條店
丈夫在排隊買燒餅、油條。丈夫帶著一溜小跑的步伐進了家
家? 清晨
她將孩子叫起來穿衣洗漱。她叫道:起來,快起來,上學了,上學了。
她邊說邊幫孩子穿衣。孩子睡意未消,用手揉著眼睛,隨媽媽擺弄。
天色大亮,一家人圍著桌子吃早飯,除了燒餅、油條外,還有自己腌制的蘿卜干、咸鴨蛋,咸菜。
孩子吃飯總是慢一些
她催促著:快點吃。
拿起碗勺喂了孩子幾口飯菜。放下碗筷,她把煤爐加了一塊煤封好爐門來不及收拾碗筷,帶著剛上小學的未吃完飯的孩子匆匆的往學校趕。丈夫尋問的眼神在追著她,想聽到她的一些解釋。
學校? 課堂? 白天
她走進一所中學,她是一名中學老師。教常識課,她給中學生上課的還算年輕的身影。七十年代的女學生多數穿著素色或花色不同的方領子衣服扎著小辮,男學生多數穿著四個兜的藍灰色的中山裝,有兩三個人穿的是軍裝,挺括的確良的襯衣,穿布鞋、小白鞋。
一個坐在后排男生轉過臉向斜后方的另一個男生悄悄地問話,眼睛卻飄向了一位漂亮的女生。坐在最后排的一位女生把禁讀小說書放在腿上低著頭津津有味的讀著。
學校? 放學? 白天
臨近中午,她回到教師辦公室放下教具,與老師招呼一聲:
xxx老師,我家里有事,早點回去,等會幫我說一聲
老師頭也不抬的答應著:嗯嗯
她勿勿往家趕的身影
家? 白天
她的家是一個大雜院里的兩間平房,大門上貼著的對聯經過日曬雨淋已經退色、卷角。孩子、丈夫都還沒有回來。她系著圍裙,戴著護袖在房子外面的水池里洗著吃早飯的碗筷,爐子上的鋼精鍋里煮著飯。她坐在小凳子上一邊摘著丈夫早晨買回來的菜,一邊想著心事,昨晚酒席上的點點滴滴似在眼前晃動,想起兩個在香港的孩子及當年過境的情景——在南方:孩子過境去了香港而她卻留在了大陸,在香港那邊孩子的爺爺奶奶緊緊地摟著孩子,孩子哭著叫媽媽,一道關卡擋著了母女。想到這兒她的淚水禁不住地流了下來,她用衣袖擦拭著臉上的淚水。遠處傳來腳步聲。
家? 夜晚
她在忙著做晚飯,孩子嚷嚷著學校的事。
媽媽,有的小朋友上課講話,不聽老師的。
你有沒有講話?
沒有。
好。
媽媽,老師說了課文上不認識的字問爸媽)
好的,老師還說什么了?
沒有
她收拾完碗筷,坐在桌邊做針線活,她是常識課老師,不用批改作業,丈夫點著一枝煙
? ? 吐著煙圈,孩子在一邊玩耍。
家? 夜晚
她和她的丈夫躺在床上,沉默片刻。
她說:他讓我跟他去香港。
丈夫說:你是怎么想的?
她緩緩地說:沒怎么想。
她又仿佛是自言自語:香港有我的女兒,這里也有我的兒子。
過了一會她說:你是怎么想的?
丈夫說:我的想法不重要,你自己要想好,哪邊對你來說重要一些?
她略微提高了嗓音:兩邊都重要,都有我的孩子。一陣沉默。
丈夫轉移話鋒:你們的事說給我聽聽?
她說:你不是都知道嗎?
丈夫說:大多是聽別人說的,我想聽你說的。
她說:沒什么好說的,就是別人說的那些事。
學校? 白天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中期的大學校園,樹木蔥蔥,綠蔭成片,幾座古建筑散落在校園里。遠處隱隱傳來練習音樂的聲音。三三兩兩的學生行走在校園里。梳著長辮子穿著布拉吉?的她背著書包緩緩地向我們走來,半道上走來一位男同學與她并肩而行,起初他她們說些什么我們聽不到,只見他她站著爭論著什么停了一會又繼續走,走近了我們才聽到他她們說話的聲音:
畢業后,我是一定要回到我的家鄉的。他說
如果我說我也要回到我的家鄉呢?她有些逗他
他停下來滿懷期待地:不要爭了,還是跟我走吧,回到我的家鄉?!
好吧。她有些妥協似地說。
學校? 白天
? ? 兩人忙著畢業分配的事情。
家鄉? 某小城
某小城是一座有著千年歷史的城鎮,一條街貫穿小城的南北,街的兩邊有百貨公司、郵局、電影院、印刷廠、煤炭店、修鐘表的、編竹籃的、民宅等等。
她跟著他回到了他的家鄉某小城做了一名中學教師,她進出學校的身影,下了課學生圍著她不肯散去。不久倆人結婚,她的四十多歲的父母從外地過來參加他她們的婚禮。在奶奶家的院子里他給岳父岳母介紹著:
這是我的奶奶,這是叔叔嬸嬸,這是堂弟堂妹。他的身邊站著兩個比他年輕一些的男女。他接著用惋惜的語氣說:爸爸媽媽回不來。
岳父岳母微笑著點頭,小女給你們添麻煩了。岳父很有分寸地說。
奶奶接口道:哪里的話,你把女兒給我做孫媳婦,我高興著呢!
叔叔:來來來,屋里坐。一邊說一邊把客人讓進屋子。
家? 白天
她的母親和她坐在床上說著悄悄話,房間里的家具是祖傳的有雕花的櫥和雕花的大床,床上掛著蚊帳、帳簾,兩邊的帳鉤鉤著蚊帳門。她的父親站在窗前,一會走動一、兩步。地是由磚塊鋪就的。一張放大成10吋的黑白的男女半身合影結婚照鑲嵌在鏡框里掛在堂屋的墻上。
家? 白天
入鄉隨俗,婚禮是按照小城的風俗舉辦的,不同的是沒坐轎子。她穿著紅色的衣服在幾個人陪伴下從他的叔叔家走到他的奶奶家。她獨自坐在新房里。堂屋里的四張桌子上的參加婚禮的有她的父母、他的親友和幾個要好的同學。他的父母沒有出現,只有奶奶和叔叔嬸嬸里外張羅著,招呼著客人。
奶奶說:大家慢用,沒什么好的招待。
眾人諧說:把你忙了。
奶奶接道:不忙,不忙。
請來的掌勺師傅在櫥房里歡快地忙碌著,不時有菜上桌,酒席上時不時的勸酒讓菜的聲音傳入新房。
家? 白天
結婚的第二天是看新娘,新娘坐在新房里,遠近的鄰居、孩子都跑來看新娘。
第三天是新娘回門(回娘家)的日子,她象征性地回到他的叔叔家待了一天。
倆人結婚后與他的奶奶生活在一起。這是一個單門獨戶的小院,小院靠墻邊長著一些花草、樹木。
電影院? 夜晚?
他和她行走在電影散場的人群中,他和她看的是國產的黑白電影《柳堡的故事》。他她或并肩而走或前后而行。她發現他的衣服上有一個毛絨物,她彈了彈他的衣服,隨手幫他拿掉。
學校? 課堂? 白天
她給學生上課的年輕的身影。老師和學生著五十年代末的服飾。有些學生穿的還是有補丁的衣服。
河堤? 白天
他和她手牽手在運河堤上散步,并肩看夕陽西下的美景,享受這難得的閑暇。他嘴里銜著草和她坐在河堤邊看著夕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就象他她在大學校園里躺在草地上聊天一樣。不時有人從河堤上走過。
他說:我們班的同學他們現在不知道怎么樣了。
她說: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工作、結婚生子什么的。
他緊接著問:你想生幾個孩子?
我沒想過。她避開了這個話題。
才子和外語系的美女成沒成啊?過了一會他問。
你不知道?怎么問我呢,你們男生應該比我們女生知道的多啊!
倒也是。他停了一會:
叔叔來看奶奶的時候,你給燒幾個好吃的菜,解解饞。
不會燒,還不如奶奶燒的好吃。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書念了那么多,菜學不會燒?跟奶奶學學就行,看看也就會了。
說得那么容易。她的語氣有些埋怨。
他她不說話了,靜靜地看著太陽西下的滿天彩霞。天色已晚,倆人站起來手牽手地走下河堤。
暑假? 白天? 夜晚
學校放暑假,他利用星期日和她一起坐輪船回到她的娘家,她娘家的條件還不錯,叁間小屋和一間自己搭建的廚房。見到老人,兩人齊聲道:
爸、媽,我們回來了
弟弟放暑假在家,她沖著弟弟指著他:
叫姐夫
弟弟叫了一聲:姐夫。
弟弟。他回應著。
她的母親將她的姐姐、姐夫叫了回來,姐妹相見自是一番親熱,兩連襟初次見面稍稍有些拘束,不久便相談甚歡。新女婿上門得好好地招待一番。一家人都動起來,買的買、摘的摘、洗的洗、燒的燒,弄了一頓還算可口的晚餐。
輪船碼頭? 白天
第二天他就趕著回去上班,留她一個人在娘家,倆人相離依依不舍,一直相送到輪船碼頭。
同學家? 白天
她和要好的中學同學聚了聚,說著幾年來各自的變化,說些班上男女同學的事。
一個同學說:哎,知道嗎,班長和小琴好上了,才結婚幾年啊,就和小琴好上了。老婆鬧得不可開交,有什么用,管不住。離婚又不肯,就這么過著。
另一個同學接著:什么不肯離婚,是離不了。
她在逗著同學的孩子玩,隨口說道:是不好離。
她在娘家沒住幾天也回到自己的家。
單位? 白天
他所在的單位經常的開會學習,他總是選擇角落坐著,不顯山不露水的。
五十年代的反右斗爭、大躍進、人民公社、大鍋飯、大練鋼鐵之風也刮到了小城
煤炭店? 星期天? 白天
? ? 他和她一起來買蜂窩煤,倆人將買好的煤碼在框里分好幾次抬著回家堆放在煤爐的旁邊。?
家? 白天
? ? 春節期間,家家戶戶忙年,雖然物質不豐富,年還是要過的。她和奶奶到碓房舂米,奶奶把米倒進石臼,她踩木槌,奶奶拌粉,舂好米粉,回家的路上買一些芝麻餅,回家用瓶子壓碎做元宵餡。家里買了魚肉蔬菜,她在摘菜,手凍得發紅。
? ? 奶奶,家里的煤爐熄了,我到鄰居家去引火,她說
? ? 奶奶答應著,好吶
? ? 年三十家里吃了團圓飯,放炮仗,小鞭,天地響,算是過年了。
百貨公司? 白天
? ? 春天天氣回暖,她到百貨公司買些日常用品,挑挑揀揀的,她的肚子微微的隆起。
家? 白天
與奶奶生活在一起的家多了一個嬰兒的搖籃(窩桶)。嬰兒在搖籃里熟睡,旁邊坐著的奶奶在輕輕搖著搖籃。奶奶是個小腳,穿著大襟的褂子,扎褲腿的褲子,身邊放著一個針線笸。
家? 白天
? ? 小院靠墻邊長著一些花草、樹木,竹桿搭起的架子上長著絲瓜、扁豆什么的。
她在教孩子學走路,他在旁邊拆著一封信看著,說著:
爸爸、媽媽又寫信來讓我們出去。
她說:還是不吧,到了香港我們能做什么?
他說:我想過去看看。
她聽了也不言語,抱起孩子給孩子扯了扯衣服,把孩子放在搖籃里,走出房間來到廚房做飯。她打開了煤爐門,系上圍裙,拿起淘籮淘米,不見任何表情。餐桌上的飯菜以菜粥為主,餓肚子的年份來到,三年自然災害以瓜菜代為主。
家? 夜晚
堂屋放著一張八仙桌和四張長凳,一個條幾靠墻放著,墻上張貼著年畫,條幾上放著一些雜物。一家人坐在堂屋吃飯。
他說:奶奶,我想到香港去看看爸、媽。
奶奶點點頭說:是應該去看看。
她依舊不言語,他當她是默認了這件事。
香港? 白天和夜晚
香港的街景讓他流連忘返。香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場景。
某小城? 白天
? ? 他在香港逗留一段時間后,回到了大陸。生活又回到往日的軌道。
家? 白天
孩子已經滿地跑了,她的身子又變得重起來,懷孕了。
日子過得窘迫起來,城里的日子好過一點,吃著菜餅,紅薯干玉米搭大米,粗糧配細糧。。
家? 白天
媽媽,我要和妹妹玩。姐姐說
媽媽隨口答道:好的,不要弄哭妹妹
姐姐站在搖籃邊注視著搖籃里的嬰兒妹妹,奶奶在一旁看著,做著針線活——納鞋底。
學校? 課堂? 白天
她給學生上課的稍稍豐滿成熟美的身影。老師和學生著六十年代的服飾。女生小方領的衣服,男生著襯衫、夾克衫、中山裝。
學校? 放學? 白天
屋外下著雨,中午,她回到教師辦公室放下教具,與同事招呼一聲,撐著傘匆匆地往家趕。
家? 中午
屋外下著雨,她的一家人在吃午飯,她在喂孩子吃飯,孩子邊吃邊玩。墻上除了結婚照還增加了兩個孩子的黑白照片。
街道? 下午
天下著雨,她撐著傘匆匆地往學校趕。
家? 夜晚
他對她說:我已經辦好了移居香港的簽證?,爸、媽希望我過去。
她看看他:我和孩子呢?
我先過去,然后再給你和孩子辦。他說
奶奶默默無語,做著針線活——小孩的衣服。
她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一夜無話。
碼頭? 清晨
她送他到碼頭,她替他整整衣服,矚咐他:
在外要好好照顧自己,凡事多問問爸媽。孩子在家不用擔心,有我和奶奶呢
他聽她的絮絮叨叨的話語也不答話,只把手牽著她的手緊緊地握著:
我會的,我走了,你和奶奶、孩子要多注意啊,有什么事找叔叔幫忙。
她目送著輪船慢慢地離岸,揮著手,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輪船越來越遠,她才轉身離去。
旅途? 白天? 夜晚? ?
他乘船到某城,再轉乘火車,過海關到達香港。
家? 學校
她在家、學校,學校、家之間忙碌。
小院靠墻邊長著一些花草、樹木,搭起的架子上長著絲瓜、扁豆什么的。小院靠墻邊花草、樹木枯萎著。幾度春秋,忽地幾年就過去了。
家? 白天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孩子一天一天地長大,她和孩子在嘻戲,倆孩子爭搶布娃娃,妹妹搶不過,手抹眼淚哭了起來,她趕緊走過來哄著:
做姐姐的應該讓著妹妹,來,給妹妹,我再拿一個好玩的給你,順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個撥郎鼓給姐姐,姐姐把撥郎鼓放回桌子上:
我不要。正好奶奶走進來,姐姐找到了撒嬌的對象:
太奶奶,媽媽把布娃娃給妹妹。
給妹妹玩一會么。奶奶說。姐姐撅起了嘴巴,跑到一邊玩去了。
家? 白天
他,孩子爸爸從香港回來了,家里多了一些歡笑聲。兩個孩子與爸爸由陌生到熟悉再到糾纏親熱得不行。
想爸爸不?
想!
哪兒想?
小女兒指了指自己:這兒想
家? 夜晚
? ? 孩子們睡了。
他和她在商量著什么,聲音漸漸出來:
我回來接孩子出去。他說。
我?她緊盯著他說。
可能有點困難。他看了看她。
她狠了狠說:我不能放孩子走,我是孩子的母親。
他接著先前的話說:我們沒有結婚證明。 鄉下明媒正娶舉行婚禮,女生嫁過去就行,
可能沒有結婚證之說?
戶口簿上不是寫著夫妻關系,沒有用?她說。?
他不說話了,沉默著。
南方? 白天? 邊境
? ? 孩子在準備過境,在香港的那邊,孩子的奶奶、爺爺正在翹首以盼,身邊還有一位佳人,那是他的妹妹。
南方? 白天? 邊境
他帶著兩個孩子正在過境,孩子回過頭來叫媽媽,過了境孩子被奶奶、爺爺一把緊緊地抱著,孩子哭著叫媽媽,一道關卡擋著了母女。她早已是淚流滿面,哀哀痛哭。他與邊境工作人員商量著回過來扶著她、勸慰她……她是怎樣回家的?她一個人一路跌跌爬爬回到自己的居住地,她回到與他和他的奶奶生活的家。
學校? 白天
? ? 她形容憔悴地來到她所在學校的校長室,向校長請假休息幾天。女校長帶著幾個人來探視,說著安慰的話。
孩子在那邊有爺爺奶奶照看不會錯的。一位同事說。
還有爸爸呢。另一位同事說。
是啊,是啊。大家一起附和著。
好好歇幾天再上班,反正你的課還由別人代著呢。校長說。
謝謝,謝謝。她由衷地說。
家? 白天
她時常看著掛在墻上的孩子的照片流淚。她的生活變得空閑起來,閑得發慌,她不得不在學校逗留更多的時間。
不久“文化大革命”爆發。六十年代中期。
香港? 白天
他又結婚了。他或太太送孩子上學、上幼稚園。去工作。
同一時段? 大陸? 學校? 白天
她在學校挨批斗,身上掛著一個紙牌寫著幾個大字“里通外國”。陪斗的還有女校長。身著軍裝,手捧紅寶書,戴著紅袖章的青年學生上臺指指她又指指校長,我們聽不到這些學生在說些什么。教室的外墻上貼滿了大字報——打倒XXX、打倒XXX的包庇者、打倒牛鬼蛇神、打倒階級異己分子、打倒里通外國者……
學生讓她跪在操場上,跪在玻璃上……
上兩個場景交替出現
香港? 夜晚
? ? 他、他的孩子和太太與父母共同生活的家。妹妹夫婦帶著孩子來看望父母。表姐弟在一處玩耍。
同一時段? 大陸? 家? 夜晚
她回到家,他的奶奶已經做好了飯菜,尋常人家的飯菜是很簡單的幾樣蔬菜,偶爾改善一下生活,她家也不例外。兩人坐在飯桌上吃飯:
奶奶,以后飯菜等我回來做。她說
我還能動,順便就把飯做了。奶奶說
孩子啊,你受苦了。奶奶感慨地說
不苦,奶奶。她依舊好脾氣地說,吃著的飯有些難以下咽。
家? 白天
有幾個社會閑散人員到奶奶家找奶奶的麻煩,被奶奶轟了出來。
街巷 白天
她和一個熟人站在街邊聊著,已經聊了一會,街上人來人往,聲音仿佛由遠及近:
熟人說:他人很好,也是個大學生,在廠里做技術員的工作。年齡比你小個一、兩歲,家在外地。
她說:我現在這樣被斗,自身難保,人家不嫌棄啊?算了吧。
熟人說:我去問問。哎,你的孩子在那邊還好吧?
還好。我很想她們。她低著頭無可奈何說,臉上是一種落寞的神情。
街巷? 夜晚
她、熟人和一位男士。
熟人指著男士對她說:這是XXX。男士對她點點頭。
又指著她對男士說:這是XXX。她也對男士點點頭。這你們就算認識了,你們慢慢談吧。兩人肩并著肩在夜晚的涼風下行走著、交談著,似有相見恨晚之意。
學校? 白天
她在學校寫檢查,交待問題。
街巷? 夜晚
? ? 她與男士并肩在街上散步。
此場景重復出現幾次。
男士和她的家? 白天
大雜院的平房住著她和男士。房間的墻上掛著男士與她合影的鑲嵌在鏡框里的10吋黑白的結婚照片,堂屋兼廚房里放著一張方桌四條長凳,一把扇子放在桌上,臥室里放著一張床和幾只箱子。男士成了她的丈夫。
家? 白天
一年后家里多了孩子的搖籃(窩桶)。孩子在搖籃里睡覺。婆婆在照看著孩子,順便做做家務。她的父母從外地來看她,家里顯得有些擁擠,還好只住了幾天。
碼頭? 白天
她送父母到輪船碼頭。
學校? 白天
? ? 有幾個教室的學生在上課,她被剝奪了上課的權利,每天都在打掃學校教室的走廊和廁所。
家? 白天
孩子會說話、會走路了。孩子跟著母親叫媽媽,孩子抱著媽媽的腿,纏著媽媽講故事。
媽媽講媽媽講
孩子在成長。
學校? 白天
? ? 學生聽憶苦報告,吃憶苦飯,米糠和菜做的餅。
家? 白天
? ? 過中秋節了,男士買了燒餅和月餅,當地的風俗是燒餅包月餅吃,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燒餅香加月餅的甜和在一起真的好吃,加上泡飯和咸鴨蛋的咸,生活在夾縫中過下去。
? ? 媽媽,真好吃
? ? 她說 好吃吧,明天叫爸爸再買
? ? ? 孩子? 嗯
學校? 白天
? ? 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積極參與批林批孔運動。
學校? 課堂? 白天
她恢復了教書生涯,她給學生上課的還算年輕的身影。老師和學生穿著七十年代的服飾。男女生都穿著厚厚的冬裝,女學生多數穿著立領的中裝圍著圍巾,男學生多數穿著中山裝,穿棉布鞋,有幾位學生戴著棉帽子。
白天? 廣州
? ?
七十年代的廣交會“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每年舉辦。廣交會期間,她來到廣州與香港同胞見面,他給她帶來孩子的照片,她看得仔細。
寒假? 白天
窗外漂著雪花,她在家翻看以前的照片,隨手拿起女兒的照片仔細地端詳著。(手工著色的照片),照片堆里有一張女生合影,那是她的學生送給她的,每個女生手握小紅書在胸前,鏡頭慢慢拉近,顯出是毛主席語錄,鏡頭又慢慢推遠
學校? 白天
一條橫幅在學校的操場上拉起來,上書“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幾個大字。學校請下鄉插隊知識青年回母校演講,她和她班上的學生坐在學校的學生中,仔細地聆聽著。
初夏? 白天
農田里是一望無際的金色的成熟的麥子。1975 年,雨季來臨前的夏收季節,學校放農忙假,她和學生一起下鄉支農,吃住在農家。下雨時就在農家的地鋪上談天說地,私傳北京的小道消息。
學校? 白天
? ? 曬黑了皮膚的她坐在教師辦公室里批改作業。老師上課給學生用顯微鏡看韭菜葉的解剖。
家? 夜晚
? ? 一家人圍著飯桌在吃飯,孩子長大了,已經六、七歲的樣子。
學校? 白天
孩子背著書包(黃綠色帆布書包)在她的攜帶下走進小學校
白天? 廣州
? ? 又一年的廣交會,她和香港同胞見面,帶來孩子的消息。
飯店? 夜晚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一個平常的夜晚,微風撲面,月光照耀下的路面樹影婆娑。在某小城的一個飯店里,一桌酒席正在進行,旁邊的幾張桌子閑置著。酒席上請客的是一位生長在當地的香港同胞,他身著夾克衫,腳蹬皮鞋,可謂風度翩翩。被請的有該香港同胞的同學親友(堂弟堂妹及堂妹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等等,男的身著藍灰色的四個兜的中山裝,女的身著素色或格子的方領衣衫,穿布鞋,略顯土氣。在那個使用票證的年代,酒席上的食物不似如今這般的豐盛,只是家常菜而已,可是氣氛卻不同尋常,在同學親友把酒言歡之際不時有人瞄瞄席間的一位女人,這是一位皮膚微黑的留著“耳朵毛”頭發的端莊的四十一二歲的女士。她知道有人對自己注目,亦不以為意。她因婚姻與這位香港同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受人注目。
學校? 白天
學校在操場上建起若干個防震棚,老師在防震棚里上課
“四人幫”的事大白于天下。對冤假錯案平反昭雪。對她的問題的處理。
學校? 白天
恢復高考的考場,她正在監考。教室里坐著年齡差別很大的考生穿著厚厚的棉襖。
深圳? 白天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年代,深圳特區正在熱火朝天的建設中。深圳與香港的過境處,一對二十多歲的姐妹相伴從香港那邊走過來,后邊跟著我們已經熟悉的香港同胞——這對姐妹的父親,他的年齡比我們先前看到的沒什么變化。這對姐妹到大陸探親來了,探望十多年未見的母親和太奶奶,當年還是孩子過境的情景仿佛就是昨天發生的事一般,歷歷在目。
旅途? 白天? 夜晚
? ? 父親帶著兩個女兒乘火車轉乘汽車,向目的地家鄉奔來。筆直的樹木迅速向后退去,離家鄉越來越近,近鄉情怯。
家? 白天
女兒與母親的相見竟有些陌路人的感覺,幾雙眼睛對望著、沉默著,他在旁邊提醒著:
叫媽啊,叫媽,叫啊。
此刻的她是淚流滿面,不知不覺地張開臂膀,兩個女兒先后叫了一聲:
媽,媽媽
兩個女兒同時撲到母親的懷里,抱頭痛哭。他做父親的好象完成了一項重要任務一樣的如釋重負。九十歲左右的太奶奶在一旁直抹眼淚,六十多歲的叔叔嬸嬸也是眼含淚水望著她們。
堂弟堂妹及孩子們也都圍著看著她們。
香港? 白天
? ? 她來到香港來探親,見到了孩子的爺爺奶奶。大女兒結婚了,她來參加女兒的婚禮,她含著喜悅的淚水看著女兒試穿婚紗的倩影,恨不得將女兒擁在懷中,以解多年來不見的思念。坐著旁邊的小女兒替媽媽抹去眼淚,她趕緊用手擦拭著淚水,攬著小女兒的肩擁著,搖著,一任淚水長流。
學校? 課堂? 白天
她給學生上課的不太年輕的身影。老師和學生穿著八十年代的服飾。老師穿著女兒給她買的衣服,西裝領或青果領的襯衫。有些男女學生穿喇叭褲,女生穿男式襯衫,衣服的領子由方領子變成了尖領子,穿皮鞋。
香港? 白天
? ? 小女兒結婚。她在大女兒陪伴下參加了婚禮。參加婚禮的有爺爺奶奶、公公婆婆、爸爸媽媽、親朋好友、同學。做父親的挽著小女兒的臂膀緩緩地向我們走來。
家? 白天
她和丈夫在收拾行李,衣服被褥什么的,兒子考上了大學。
某大學? 白天
她和丈夫送兒子到學校,兒子考上的是當年自己讀書的學校。父子倆在宿舍里收拾行李。宿舍已有先到者。她慢步行走在校園里,感慨萬千,青春的歡歌笑語仿佛就在昨天。
家? 夜晚
? ? 她和丈夫在家看電視(黑白電視),兒子離家遠行,家里顯得有些冷清。
另一所大學? 白天
兒子研究生畢業后,子承母業,做了一名大學教師。兒子西裝革履地在給學生上課,下課后男女學生圍著老師提問題。男女學生著九十年代的服飾,各式各樣的服飾,有穿毛衣的、運動衣的、牛仔裝的、西式套裝的、裙裝的、皮鞋、運動鞋的……追求棉質地的衣服。
街道? 夜晚
? ? 夜幕下的商業街,霓虹燈閃爍。行人三三兩兩地漫步地在街上。
兒子著休閑服與女朋友在逛街,兩情相悅。
兒子與女朋友看電影,看的是進口彩色電影。
學校? 白天
? ? 九十年代中期,某大學的教室,六十歲左右的男男女女坐滿一屋子,西裝革履,休閑衣冠。老友相見不時地發出歡呼聲。這是大學同學的聚會,在人群中我們看到了他和她。她被幾個老同學圍著說話,同學時不時地看一看他,他裝著沒看見,和老同學聊著,他保養得很好,顯得比別人年輕一些。他她們都老了,有些人已經頭發花白,皺紋明顯地爬在了臉上。
晚上? 香港
? ? 1997 年香港回歸,她和女兒坐著看電視
白天? 小城
? ? 她的兒子也準備結婚了,他拉著女友的手在運河堤上看夕陽西下的美景。兩人慢慢的走下河堤,手拉著手歡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爸爸媽媽在等著他/她們,夕陽照著年輕人漸行漸遠,鏡頭拉向夕陽由近及遠,日出日落見過無數人的悲歡離合,這是幸福美滿的一代。
? ?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在我的中學時代這個故事就在小城里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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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添油加醋編劇? 邵春華
? ? ? ? ? ? ? ? ? ? ? ? ? ? ? ? 2006~2007年初稿
? ? ? ? ? ? ? ? ? ? ? ? ? ? 2024 年修改
女士的年表:
1934或1935年出生
1956或1957年大學畢業 女士21或22歲
1958年生孩子 女士23或24歲
1961年生孩子 女士26或27歲
1964或1965年孩子過境 女士29或30歲
1966年 “文化大革命” 女士31或32歲
1968年生孩子 女士33或34歲 孩子7歲上小學
1975或1976年 女士41或42歲
1981或1982年 女士47或48歲 母女相見
1983或1984年 女士49或50歲 大女兒結婚
1985或1986年 女士51或52歲 小女兒結婚
1987年 女士52歲或53歲 兒子考上大學
1989或1990年 女士55歲退休
1996或1997年 女士 61或 62歲 大學同學聚會和香港回歸
查看《中國教育年鑒》大學招生的情況 1952年大學院系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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