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不一樣之自然篇
世界是一座瘋人院,已經很久很久了。
? 尼采《查斯圖拉如是說》
下個痛快吧。他對老天爺說。老天爺果然聽他的,這雨斷斷續續落了幾月,這期間潮濕和泥濘成了這座小城的主旋律。
秋愈加的涼,氣溫直線奔向冬天的節奏,恍惚般十月已似初冬,仿佛無休止迷離的雨水很快會摻雜進雪花。
他想象,進入冬雪的世界,一夜醒來,大雪紛飛,擁抱一個銀白世界。
銀白得如處女的身體。純潔的,細柔的,帶了清冽芬芳少女的那種絕妙感受。由此,他是在向往一段冰清玉潔的愛情,他向往的,卻始終不曾遇上;而喜歡去想象美好,最后只是虛幻。
他是虛幻的一部分,如果虛幻不是他的全部,可這樣定義他,虛幻的現實人。
我要捕捉那個女郎,夢一般她的倩影,然后得到她,他對王海說。
很好。王海回他。
王海與他握手,說,你能做到。
王海讓他繼續加油,然后離開。
王海走出這所心理療養院。他確定自個兒沒發瘋。
王海是正常的人類,穿過橡樹街,向八十二路公交車站牌走去。
*
現在他站在我家窗外,聲音爬上二樓,羅小影,你看看我啊!
我不看。我想,他只是個瘋子。
瘋子的聲音沖破了我家玻璃窗,闖進我的房間,他想用聲音來強暴我,這對我完全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他太低估我,太瞧不起人,我從梳妝臺上抓起一把剪刀,用它剪斷了聲音。
他隨之連連地發出慘呼。
我想,我還要用這把大號的深紅色剪子剪掉他沖我豎起的東西,那才足夠使我解氣呢!
咔嚓一聲,他的欲望毀滅,咔嚓變成永恒的主旋律。
他跑掉了。
他不會再來,感謝我的深紅色剪刀。然后我想對自己唱歌,柔軟的內心開啟了演唱會模式。
*
羅小影是我追逐的對象。
他說,一直追,直到把她追到手。
這是我的追求。他自言自語地念叨,折回療養院的宿舍。這里并非是囚禁他的地方,而是心理撫慰的所在地,生活出行皆自由,連逃跑也不會成為問題。
你回來啦。同寢室的李云沈說,我還以為你一去不返,玩了個遠走高飛!我還想,有很長的日子見不著你了,或者是永遠的告別!沒想到這么快你就回來了。
他帶出了挖苦的口吻,接著說,羅小影見你了嗎?我想想都不可能。你省省心吧,癩蛤蟆吃天鵝肉,絕對沒可能。
他惡狠狠地看著李云沈那張圓咚咚的肥貓臉。
你什么都不懂。你不配在那兒譏笑我。他說。
開個玩笑。你別生氣啊。李云沈拍拍他肩膀,說,羅小影不是你的菜,由她去好了。我是心疼老兄,何苦呀!
我他媽樂意,他說,你管不著!
他爬到床上去,衣服也不脫,拉了被子就睡。
他感覺疲累,要去夢里補充能量。
一覺到天明。
早上管理員小姐姐來發藥,然后說,吃了藥,你們可以去活動下。
他瞅瞅窗外,雨仍未停息,均勻地,柔細地飄飛著。
*
撐著紫色的油紙傘出門,在小街的雨滴間穿行,他躊躇,望向羅小影居住的小區方向,該不該再去,不在她樓下,在她小區大門邊等,或許可以碰上。然后,對她表白,他執著堅韌不可改變的愛。
她會感動嗎?不會,很可能會給他一耳光。感動的幾率只有0.01%。但他不能放棄啊,仍要為這渺茫的希望努力。
*
老兄,止步。李云沈在后面趕上來。
我們換個地方。李云沈客客氣氣地說道,提出去沿江街轉轉,不等同意,便摟著他的肩膀朝相反方向走去。
我要去找她。他說。
好了好了。不要理她了。想都別想。女人嘛,有的是,鉆牛角尖實在沒意思。李云沈說,溫柔地輕拍兩下他的肩膀。
*
沿江街上有很多洗腳房,他們進到了其中一家。
與此同時,羅小影正和王海坐在離他們不足三百米遠一家德克士二層靠落地窗邊喝加熱的橘子汁。
他還在糾纏你,看來他病又加重了。王海嘆息道,表情凝重。
要理解,不是他的問題,是他的病在作怪。王海抽出一支香煙,并不點上,含在嘴里說,他也是個可憐人。
我沒說他什么呀。但他也確實煩得很。羅小影說,周圍鄰居現在都議論我是不是欠了他的錢,才任他肆無忌憚地在樓下鬧騰。
我本來想報警,她說,可是不想把事弄大,最后硬忍著!
確實讓你很辛苦。王海說,把煙夾放到左邊耳朵上。
我們得想辦法幫他。王海這是第三次重復這句話了,羅小影非常不悅地瞪了王海一眼。
幫了他就害了我!羅小影怏怏地說,我可不會做他的藥。
沒那個意思。王海強調,我們只是需要更多地給予他關心。
你不是經常去看他嗎?羅小影說,你可以多關懷他啊,也可以提醒管理員去多多地關照他。
但就他的病來說,你才是重點。你可以對他多友善一點。王海說。
我對他友善?有沒有搞錯。那會更加誤導他,然后他會以為我對他有了好感,結果不堪設想!羅小影叫道。
不會誤會,王海說,你要開導他,說我們只可以做朋友,做朋友就挺好。
真叫人惱火!羅小影嚷,你不要逼我了,不然我馬上走!
好。不提他了。王海擠出一抹笑容說,我都忘了,對不起,今天我們是在約會,不該談病人的事。
對啊!羅小影噘起小嘴說,一來就老講他,他不就是一個你做心理學調查的神經病嗎,一天到晚都分析這神經病,我看你也快成神經病了。再講他我真翻臉了!羅小影把一根薯條塞進口中,氣哼哼地盯著一臉尷尬的王海。
王海想,他現在是心理疾病,不是神經病。
*
我從來都不相信這雨會停。坐在小床上,一個女人提來圓柱式木桶給他洗腳,他對那四十多歲豐滿的中年女人說,因為這是我叫來的雨。
女人將他的雙腳慢慢放進熱水中,里面泡了藥草,冒起熱氣。隨著雙腳被女人的胖乎乎的手帶入,他感到溫暖而愜意。
你厲害!女人坐在小板凳上說,抬頭望他,一笑不規則的五官便展開,她的相貌實在不敢恭維,他想,她是個身材豐滿的丑八怪。
真的厲害啊!女人重復,你是神仙,可以呼風喚雨。
她是在嘲笑我。他想,至少也是不屑一顧的打趣。
我從外地來,已經有一年,我現在習慣了這兒的雨水,潮氣和風濕疼,我也感覺無所謂。她說。
是嗎。那太好了。他說,我的雨水能讓所有人喜歡。
喜歡!我們全喜歡!哈哈哈……她的手指在他腳底做有力按摩,表情變得眉飛色舞,放肆地笑。
你是哪兒的人?他問。
東北那疙瘩的。她答。
那兒不是黑社會大本營嗎?
那兒是有點不太平。下崗太多了,所以有不少鬧事的。
你是東北哪兒的?
哈爾濱。
很冷的地方。過去就是俄羅斯的西伯利亞吧。
還得走一大截呢。
你們那兒太冷,不適合人類居住。
習慣了也就沒事了。
反正我是不能習慣。
那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四川吧。
我會的!
你們天府之國養人,看把你養得白白嫩嫩的。
這全靠了我們這兒的雨水。
是你的雨!干脆加我個微信,我給你點贊。
不用。點不點都影響不了這雨的美妙。好東西不需要點贊。
好雨好風好時節!還有你這個好帥哥
你真夠油嘴滑舌。
我是能侃。
你就像個傻婆子。他心里說。
*
出了洗腳房,李云沈說,這下按摩了,神清氣爽,腳和頭是相連的,現在我精神為之一振!下面我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李云沈朗聲對他說,你想做什么?
我想喝酒。他說。
沒問題。今天全由我買單。李云沈說。然后招手喊了一輛的士,吩咐司機去本城最牛的紅牡丹火鍋城。
車子路過西昌街,他們看到了手拉手的王海和羅小影的身影,兩人站在街邊過馬路,一眼便可以確認。
原來他們是一伙的。車子駛過后,李云沈不乏感慨地對他說。
他們只是普通朋友。他說,心里卻一陣酸楚。
反正我沒看出是普通朋友。李云沈說,表情故意弄得很夸張。
情侶啦。一看就是。年輕的出租司機插嘴說,而且是已經關系很近的那種情侶。
出租司機留著長發,一個追求時尚,看上去怪異的大男孩。他想起在他在這個年齡,也是二十啷當歲,續了長發,他最喜歡的便是長發男星,
也模仿他們的發型,起初喜歡香港的鄭伊健,之后是日本的木村拓哉和竹野內豐,這里邊自然也少不了金城武;后來,當他喜歡上足球,就對那些留著長發的球星更關注,那時候阿根廷的長發足球運動員比較多,他卻并不喜歡,他現在都記得,最愛的是一個扎金發馬尾的法國后腰,有兩種翻譯,一譯為博吉特,二譯為佩蒂特,與齊達內在九八年本土獲得了世界杯。決賽對巴西插上進了兩個球。在阿森納的溫格時代佩蒂特也是一個風云傳奇人物。
佩氏球風樸實,像以前他和朋友踢球那樣,喜歡配合,有頭腦,戰術素養高,不胡亂帶球。
他就是所謂的球商高,防守到位,攔截面廣,鏟斷精準。
他喜歡佩氏的風格,因為他踢球即那樣。
人們大抵都是會這樣喜歡一個明星的吧?他想,這是大多數人的通病。
佩氏簡練的馬尾,始終扎著,在球場上輸出干練與簡潔,然后又多了些帥氣與優雅,梳理起中場自然明晰而透徹,井井有條,賞心悅目。
他曾想象和佩氏一樣續起長發扎起馬尾,在綠茵場上藝術般奔馳調度。后來他確實留長了頭發也扎過馬尾,只是沒佩氏那么長,只能算個翹翹的小辮子,結果也沒想象得那么好看。
現在已經過了那個年齡,剃成了平頭,若再續長發,就有點怪異,況且他的頭發也掉了不少。
看樣子他們好很久了。司機補充,打斷了他的遐思。
啊。李云沈跟著落井下石,所以你要弄明白啊,放棄是最好的選擇。
我要留長發,跟這個小兄弟一樣。他低低地嗯了聲,然后說。
不就是個女人嗎?大哥,瀟灑一點。司機微笑,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帶著鼓勵的口吻對他說。
要重新過嗎?李云沈說,回到你狗日長發飛揚的日子。
對。他聲音變得洪亮地叫道。
太好了!長發真他媽帥!司機激動地呼應著他。
女人不算什么,大丈夫何患無妻!司機說,眼神透露出幾分傲嬌。
他想他大抵也被甩過,現在還沒平息怒火。
女人也有好的。李云沈笑道,老弟不可以一竿子打掉一船人呀!
我反正不在乎女人。司機說,因為你越在乎她們,得到的結果便是越看不起你。
這個有道理。李云沈點頭說,女人是應該吊一吊她們的胃口,男人要保持神秘感女人才能更喜歡。
*
王海和羅小影去了東照街,紫藤花園小區,這兒有他們租的一套兩居室。
兩人在里邊纏綿了一番,然后摟抱著一起睡著了。
接著,可怕的事情便發生了。
具體是這樣的,他們睡著的時候已經過了下午四點,拉著的藍色窗簾一點點地分開,有一雙干巴巴的手先伸了進來。
帶入光線的手和身體慢慢顯現,一個清晰的矮小的人影到了他們床邊,這是一個長頭發的丑陋中年男子,從灰甲克里他摸出了一把折疊刀。
他打開折疊刀,貓一般地上了床,那亮閃閃的小刀先在兩人的脖頸間游動了一圈,最后一人一下。力道完全是要把他們刺殺。
血從他們的喉頭涌出,他們卻依舊安然熟睡。殷紅的血在被子、床上流淌奔走。
長發男子退下床,用梳妝臺上的一方真絲手帕擦凈折疊刀上的血跡,然后順窗爬出。
外面還在下毛毛雨,他從三樓窗戶躍下,飛奔而去。
瞧他那跑的樣子,越跑越像一只猿猴。
房間里的兩個人睡醒了,發現周圍全是殷紅殷紅的血,大部分已凝結,他們看到對方喉嚨上的傷口,顯出萬分驚恐的表情。
肯定還在夢里,他們最初的想法都是這樣。
彼此去掐對方,結果感到了疼,那么就該被疼醒,閉上眼再睜開,照常是原先的樣貌。
我們怎么啦?羅小影尖叫著問。
對啊。怎么了?王海用手摸自己喉嚨上的傷口,傷口上的血結痂了。
可一點痛覺都沒有啊。他費解地說道。
該處理一下。羅小影下了床惶恐地跑到衛生間,開了熱水在里邊一個勁地沖洗。
她弄干凈,喉嚨上的那個傷口完整保留下來。儼然在喉嚨中開了個小窟窿。血沒再出來了,說話也不漏氣,后來這成了他們的標志,出門戴上圍巾,反正馬上就要入冬,過了冬天再說吧。
我們這是愛的印記。羅小影后來曾認真地這樣對王海說。
是啊。王海回答,表情有點苦澀,我們被殺了,但又沒被殺死。他心里是這樣想的。
他們一個月后便結婚了,但雨還沒停,他說了雨一直會下,下到他不在世界的那一天。
*
過了一周,王海又來看他。他微笑,說這個雨,不會停。
原來是這樣。王海笑嘻嘻地說,脖子上的圍巾有點讓他憋悶,用手去松了一松。
等著吧。他鄭重地說。
他想,他們都得等著,這個雨是他的,只有他能主宰。
于是后來這雨下了三十年零九個月零六天。大花市確鑿地變成了雨城。
在這兒每天飄雨,時急時緩,極具節奏感。
倘若把大花市獨立出來,它堪稱世界奇跡,他便是奇跡的締造者。他讓它浸泡在雨里,他在這一點上體現了他的無所不能。
倘若你把雨停下來可以嗎?王海這樣問他。
這不行,那樣我會死掉。他回答。
那就是你不能停下。王海說。
我停下的時候,我也就不存在了。他笑盈盈地說。
真想停下來。王海說,也許那樣我的喉嚨就好了。
他開始給他看他的喉嚨。
他看著王海喉嚨上的傷口,說,這跟雨沒關系。這是你和羅小影惹到了誰,所以有了這個印記。也許是個小小的懲罰。他說。
我們沒有跟誰結仇,更沒有敵人。他尋思著說。
這個不好說,或許你們根本沒意識到傷害了誰。他說。
羅小影說這是我們在一起的標志,證明我們的愛情。王海說。
喉嚨上的愛。他大笑,心里卻有些難受,說,女人總能想入非非。
我也覺得她是想多了。王海說,同時低聲嘆了口氣。
應該是有一個人進了你們的房間。他說。
應是一個鬼吧。王海說。
反正是很奇怪的家伙。他說。
我都搞不清這是為什么。王海說。
所以你得想方法抓到他、她或它。他說。
能有什么辦法?王海說,目光里流淌出厭倦。
我想這方面應有專業的捕捉器。他說,可以到網絡上搜搜。
什么?專業的。你是說抓鬼。王海說。
這方面吧。比如說幽靈,怨魂,我想是可以捕捉的。他說。
你是開我玩笑吧。王海苦笑。
你見到的事情讓你覺得是玩笑嗎?他說。
王海沉吟片刻,說,那玩意兒肯定不會再來了。
那玩意兒?他說,你怎么能肯定?
他給我們留下了印記,完成了任務,所以沒再回來的必要。王海說。
那動機是什么?他說。
愛情啊。像羅小影說的。王海說。
愛情非要在喉嚨上留個口子?他說。
不知道。也許他跟你一樣。王海突然笑著摸摸他的頭。
跟我一樣?他不快地瞪了王海一眼,什么意思?
很簡單,沒動機,因為發瘋。一個神經病,準確說像以前的你,所以也該送到這兒來療養。王海說。
你是說我現在好了。他說。
你快好了。王海說。
他想,曾經他發瘋,這就是污蔑!退一萬步講,他現在這樣就算發瘋,他也知道王海是誰。
那玩意兒會再來的,你不是推定他是神經病嗎,所以他也沒邏輯,沒有什么任務可言,因此重復光臨是幾乎必然的事。他冷冷地說。
你就希望他再來,然后給我們肚皮上也留個洞。王海發出朗朗的笑,說,那就等著瞧吧。但我感覺即使他來了,也沒有惡意。最多再玩個惡作劇。
*
兩個月后,雨還在下,雪花也來了,冬天了,變得寒冷,而療養院依舊那么無聊乏味,死氣沉沉,人們要么跑出去玩了,要么就裝死躺在床上,然后信誓旦旦地說我要冬眠了,像綠青蛙一樣。
在一個雨雪飄飛的朦朧清晨,他和李云沈出了療養院。
李云沈從家里開來了一輛灰色的帕薩特小汽車,載著他準備前往臨近的希云市游蕩玩耍。
帕薩特在高速公路上飛馳,他透過車窗看到了另一個瘋子,長長的亂糟糟的頭發,兩只小眼睛特別聚光,矮小、丑陋,一臉滄桑似的骯臟。
那家伙先在車窗上晃悠,然后突然鉆了進來。
長發男安然坐在后座,還問他們有沒有煙。
長發男說,兄弟,你們別害怕。我只是想搭個車。
李云沈瞥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的他,意思是,這家伙太搞笑。
李云沈皮笑肉不笑對那家伙說,我們沒感覺害怕。我們感覺你是個魔術師。
他沖長發男說,你幾天沒洗澡了?你這形象,這味道,可不怎么樣,像從糞坑里爬出來的。
長發男哈哈大笑,嗓音低沉而有力,的確啊,我是趕了很長的路來的。你們不要笑話我。
他說,你到底從哪兒來的?
李云沈說,你這功夫還真是厲害。你能教我們這功夫嗎?
長發男咳嗽了兩聲,說,我這是幽靈派,殺人也行,但總殺不死,老是失敗。
他說,干什么不好,怎么非去殺人呢?
長發男說,愛好唄。
李云沈說,殺人的愛好。哈哈,有趣。可你說你沒殺死。
長發男苦笑,用手理理他的亂發,手上又是老繭又是灰塵,說,都是去切那些男男女女的喉嚨,切開了口子,血也流淌出來了,可最后人總不死。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他說,你專門切喉嚨嗎?為什么不選其他地方。
長發男長嘆一聲,說,沒辦法啊,養成了習慣,想切別的地方,一動手,卻又習慣性地切了喉嚨。
李云沈說,我不相信。
長發男說,有一次我還真切了一個姑娘的肚皮,結果,啊……
李云沈說,別賣關子,結果怎么了?
長發男說,那女人肚皮劃開,里面竟然又是一層肚皮。我就想啊,這是天意,我殺人就只能切喉嚨,喉嚨切開了,就像擰開了水龍頭。
他說,那怎么會不死?
長發男說,真的,后來我都偷偷地回訪過,沒一個死。也就是喉嚨上留個傷口。
李云沈說,那你這挺好玩,等于啥都沒做。
他說,沒做是對的,真把人殺了,那就是造孽!這也是天意吧,天意難違。
他問,那你現在要去哪兒?又去切人的喉嚨。我們不會是你的目標吧?
長發男說,哈哈……你們想讓我切嗎?
接著那家伙用力甩甩亂糟糟的長發,然后用手去挖頭皮,應該是頭皮發癢,而他和李云沈能感覺到那里邊飛出了幾只寄居已久的小蟲子。
他想,可惜了那長發,如果梳成辮子一定不錯。雖然與這家伙是同道,但這臟亂程度也真他媽足夠讓人惡心。
他看看車窗外,仍在飄著雨雪,還沒有出大花市,也許過兩個小時就會離開,他又想,會見到晴天,那將顯現另一個我嗎?或者我便不存在了,不存在的我又是一個什么我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