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天笑笑
01
炎炎夏日，在玉米地里忙著除草的趙秀蓮拿起脖子里的毛巾再一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天太熱了，她已記不清是第多少次重復這個動作了。
她努力直了直腰，想看看還有多久才能到地頭。遠眺這片玉米地，仍然是一眼望不到邊。
趙秀蓮多少感到有點失落，心下感嘆著，其實，這又何嘗不像自己這磕磕絆絆的人生？
玉米葉上的一只瓢蟲受了驚嚇，扇動翅膀向遠處飛去，順著陽光望去竟是那樣美麗。此刻的趙秀蓮多希望自己也能擁有這樣一雙翅膀。
"如果……也許……"，她彎下腰繼續除草，這樣想著的時候，便不自覺地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02
"嘻嘻，呵呵……姐，你真好！"
趙秀花一邊撫摸嶄新的青藍色大衣，一邊興奮地沖姐姐表示著感謝。俊俏的小臉上因為開心滿是緋紅色。
姐妹倆說笑著走出了70年代的門市部。
對于這個小自己3歲的妹妹，趙秀蓮異常疼愛，不僅僅因為她們長的很像，更因為兩人志趣相投。
知道妹妹喜歡大衣很久了，在村里擔任民辦教師的趙秀蓮不吃不喝咬牙攢了兩個月工資，眼都不眨毫不猶豫地為妹妹實現了愿望。
飯桌上，嫂子看到妹妹的新大衣便知是趙秀蓮用工資所買，拉長的臉已明確表明了自己的不悅，可趙秀蓮卻不以為然："嫂子又怎樣？我辛苦掙得工資為何非要拱手交給她？"
也許是因為骨子里的叛逆所致，反正她不喜歡這個嫂子，更不會把她放在眼里。
想著自己的婚期已近，馬上要脫離這個家庭了，心里禁不住涌上一絲喜悅，只是，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卻并非她向往的陽光大道。
03
"你自己生的自己看，你愛找誰看找誰看，反正我不看！"
婆婆惡狠狠地拿起飯碗沖趙秀蓮母女砸過來，如果不是躲閃及時，后果將不堪設想。
這種婆媳大戰已不知是第多少次發生了，懷里的嬰兒嚇地哇哇大哭，抬頭看看掛鐘已快到上課時間。
發完脾氣的婆婆早已人去房空，此時的趙秀蓮真的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不爭氣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看看懷里只有三個月大的女兒，那么瘦弱，已經嚴重營養不良，心里的愧疚油然而起。
"怎么辦？不能再帶著孩子去教室講課了，領導已經找自己談過話了。跋扈的婆婆又不肯幫自己帶孩子，老天啊，我到底該怎么辦啊？"
癱坐在地上啜泣的趙秀蓮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插進頭發，閉上眼睛苦想著。忽然，她抬起頭，毅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不知道，多年后，她為這個決定付出了多么慘重的代價。
04
萬般無奈之下，趙秀蓮選擇了暫時讓妹妹幫自己代課。
一時之間趙秀花又開心了，三天兩頭往姐姐家跑，送米送面又送油，在家帶孩子的趙秀蓮內心雖然五味雜陳，卻也為妹妹很是開心，臉上甚至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如果沒有后來發生的事，姐妹倆也許會繼續相親相愛下去。
人生總是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它常常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當趙秀蓮聽說民辦教師要轉正了這一消息而急忙趕到所在學校時，卻被校領導告知，她早已不在教師隊伍，在轉正之列的是趙秀花。
這消息對于趙秀蓮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她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學校門口，癱坐在路邊。
白紙黑字，檔案里明明白白的寫著"趙秀花"三個字，照片也是她趙秀花的。
可前面的工作經歷分明是做假的，這八年的教齡從何而來？
趙秀蓮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很快便形如枯槁，她像個瘋子一樣見人就問，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的檔案就人間蒸發了。
一個知道內幕的遠房親戚看她實在可憐，便忍不住告訴了她真相：趙秀花將趙秀蓮的檔案和鄰縣的大姑姐的檔案互換了！
趙秀蓮恍然大悟。之后便是發了瘋的往娘家跑，她要去找趙秀花算賬，火冒三丈的她恨不得一口氣把趙秀花撕爛。
還沒見到趙秀花，卻看到了穿在嫂子身上的早已破舊的青藍色大衣，趙秀蓮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有多久沒有回過娘家了。
"啪！"這是趙秀蓮給妹妹趙秀花的見面禮。
"你憑什么打我？是你自己沒有處理好家庭關系，你自己主動讓我代課的，跟我有什么關系？"趙秀花一邊捂住腫脹的臉，一邊辯解道。
"那我的檔案是怎么回事？說！"趙秀蓮露出兇狠的目光質問這個自己曾經疼愛的妹妹，試圖逼她說出事情的真相，很快，她便發現這是徒勞的。
"我不知道，檔案我又沒見過，我怎么知道！"趙秀花理直氣壯地說道。
趙秀蓮沖上來撕扯著妹妹的頭發，并厲聲說道："我要去告你，就算傾家蕩產我也要去告你，你必須付出代價！"
趙秀花高聲喊道："爸，哥，嫂子，我姐她打我，快來救我！我要去坐牢了……"邊說邊假裝大哭起來。
父親和哥哥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趙秀蓮選擇放棄，并聲明家丑不可外揚。
趙秀蓮用手指著屋子里這些人，突然大笑起來，控制不住地笑："原來你們都是幫兇，就是你們合謀搶走了我的工作！"
嫂子嘀咕道："瘋了，真是瘋了……"
05
趙秀蓮知道，自己當然沒瘋，只是以她的心性一時接受不了這諸多的背叛。
清醒后的趙秀蓮自此再沒回過娘家，也再沒和趙秀花有過任何來往。
這一對曾經花開并蒂的姐妹，終于在各自嫁做人婦后形同陌路，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當從同村人口中得知，妹妹趙秀花婚后的日子過得并不快樂，兩個女兒先后離了婚時，趙秀蓮的嘴角甚至流露出了一絲別人不易察覺的微笑。
"媽，不早了，天太熱了，趕緊回家吃飯，下午再干吧！"陷入在往事里的趙秀蓮被女兒的喊聲拉回了現實。
女兒剛剛考上鎮上的公務員，兒子今年也拿到了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趙秀蓮突然覺得生活也許并沒有那么糟，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難道不是嗎？
06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不管快樂還是憂傷，我們一樣都要在生活的舞臺上竭盡全力演繹好屬于自己的角色。
哥哥拿著病危通知書找到趙秀蓮時，她正在玉米地里忙著打農藥，這么多年來，她早已經習慣了這繁重的農活，生活早已將當初氣質容貌俱佳的她活生生地改造成了一個普通的農婦。
趙秀花得了急性白血病，需要馬上救治。哥哥就是為這事來向她求助的。
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同樣面臨抉擇，面臨這個搶走自己工作，影響自己一生的妹妹，趙秀蓮是不是又要再次給她一條活路？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嗅著滿身的1605農藥味，瞇起被熏的睜不開的眼睛，她坐在地頭陷入了沉思……
--與君成悅寫作新生班
